“你减肥吗?”张云杰打开饭盒,头没抬,只是眉眼挑动,对着一旁站着的岩欣说道。
“嗯?什么?”岩欣有点没听清,还有他话语里的意思。“哦,没有,你们吃吧,我不饿,不用管我。”岩欣有种像被揪住的感觉,急忙为自己找开脱的借口。
“回来,你去哪儿?”岩欣没等走出门口,就被张云杰生硬拽回来,“坐下!”然后用力按着她的双肩,让她乖乖坐在椅子上。“给!”只见张云杰拿起筷子,将食盒里的所有食物都分一半到盖子里,他留下盖子,盒子则推到岩欣面前。
“不用,你吃吧,我不饿,你吃吧。”岩欣将食盒向张云杰那边推了推。
“吃!”张云杰将一双筷子掰成两双,把其中的一双递给岩欣。岩欣抬头看着张云杰,他的表情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极了自己的父亲在关心自己时的眼神,突然有股暖流涌上自己的心头。谁知接下来的一句话,瞬间让岩欣回到现实,“晚上请我吃饭啊。”
到底是给不给人吃,这小子这么小气。刚开始岩欣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自从他说过这句之后,岩欣觉得自己瞬间变得理直气壮,反正晚上的饭已经订出去了,全当是为了吃回来,不然自己心里不平衡。
虽然一时心里这么想,但细心的岩欣还是悄悄观察着张云杰的举动,他一定因为自己没吃饱,岩欣直到晚上开饭之前,一直这样以为,不断歉疚着。
“喂?”看见江伍奇的来电,岩欣的心里有点莫名的发毛,狂躁,没好气。
“岩欣,我刚才跟导演说了,他答应让你作为现场观众参加录制。”江伍奇好像很忙的样子,嘈杂的环境难掩他高兴的语气。
“我没时间,晚上还有事。”岩欣的火气一下子就来了,但还是压制着。
“晚上奇哥就不用录歌了,过几天人齐了,才会加班加点,你晚上基本没什么事了,而且七进六,机会难得,就给个面子嘛。”
“我知道了,我看看有没有时间吧,没事儿的话,我就去了,啊,就这样吧,我这会儿忙着呢。”岩欣几乎是急于摆脱的口气,安抚着江伍奇,就像极力轻抚着老虎金黄色的毛,稍不留神就会引发老虎后续让人战栗的脾气。岩欣虽然不了解江伍奇,但还是有点担心就这样放任不管,江伍奇会对自己做出比摸老虎毛更难以招架的事。
一直到下午三点,张云杰和玄奇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岩欣在外面一直在想,都这个点了,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是关于她的,还是别人的,岩欣就是想不起来。
“啊,糟了。”岩欣惊呼一声,着急看手机屏幕正中间的时间显示,数字正标识着3:09,岩欣急忙连续拍打着张云杰的门,声波的波及范围已经超出了敲的正常程度。
“怎么了,有事儿啊?”张云杰出现在岩欣面前,跟岩欣慌张的脸对比起来,他就正常多了。
“晚了晚了,刚才有人过来通知说,让你三点参加节目录制,我忘了跟你说了,现在都三点十分了,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本来打算吃饭的时候说的,结果不小心就忘了。”岩欣不断叙述事情原委,又不断责备自己,呼吸和心跳都打着同样的节拍,急促地,煎熬着岩欣的身心。
“哦,那我过去吧。”张云杰听过之后,并没有同岩欣一样变了脸色,只是轻拍了一下岩欣的肩膀,像一阵风一样经过岩欣的身旁。
岩欣的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用力的吞下最大的一口口水,才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回归到原来的位置。目送张云杰离开,岩欣还是担心他的处境,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疏忽被骂,要怎样才能知道他是否顺利加入录制团队。这时张云杰的电话号码显得尤为重要,平时让她有点烦躁的交流方式看来都是为这样的时刻做铺垫。可是这个电话打,还是不打,合不合适,什么时候打,这又是些问题。
如果能去看看,那该多好啊。
岩欣一直跟在玄奇的身后,穿过走廊,又从电梯里出来,是录制现场的同一楼层,岩欣在心里祈祷,真希望有谁在此时能够帮她把玄奇叫停。眼看就要从这栋楼里彻底离开,岩欣这种愿望从未如此强烈,似乎老天并没有听到她的期盼,只好在发动汽车的瞬间岩欣的情绪被击倒,她打算安慰自己,放弃这种无济于事的挣扎。
没走出多远,突然靳潇然打来电话,说有临时通告。
岩欣轻轻转动方向,感觉好久没有这种跳跃轻快的心情节奏了,别提有多享受。
很难得,享受偶尔就介于悲观与平静之间,就像从山间飘出的一缕青烟,满藏某种精气,让人在遥远的尘世间看到时,就容易自满自足。这是凡人到不了的境界,不动心,不牵绊,可悲叹,可嘤泣,世间的好男好女被忽悠,被吸引,却难消化不属于人间的心动,最后往往以失望放弃而终。从此宁愿投身到没有尽头的忙碌之中,因为那里尚且还有目的可盼望,可期待。享受却没有目的,不为享受而享受,只因眺望时,青烟的瞬间触动,发现享受原本就是这么动人。
“玄奇,你来了,太好了。”导演一眼看到玄奇进来,急忙迎上来,赶快交代录制节目的一些事项。“由于赞助商要求,临时决定请七名助演嘉宾,一时难以找齐,刚听云杰说,他上午和你一起工作来着,我想看你下午和晚上有没有时间,能不能让你来参加这次节目录制,工作人员就跟你们公司联系了,没想到很快就回复了。”导演说的很急,好像用很大的一口气才把事情的原委讲清楚,咽了口唾沫,接着说,“时间有点紧迫,接下来只有两个小时和自己的搭档进行练习,所以现在赶紧跟着导演助理找到自己要助演的选手,抓紧时间合一下,好,就这样吧,赶快准备。”导演仿佛要跨过什么似的,大踏步地迈着自己的步子,匆忙的背影消失在熙熙攘攘混乱的后台。
“奇哥,跟我来,这边。”在一位年轻的女助理的引导下,岩欣和玄奇穿过拥挤的过道,直指那位选手的位置。来到门上贴着“7号”的房间停下来,助理首先敲了下门,然后推门进去。
里面的选手好像很忙的样子,在房间里弹着吉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岩欣看着这个人的背影,有种像是不祥的预感出现。
“小江,你过来一下,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助理打断正埋头弹吉他的“7号”选手。
当这名选手站起来,转过脸来,所有人明白了,虽然脸上表现出多大的欣喜,但在心里都有数。
“奇哥。”没等女助理介绍,江伍奇首先张口跟玄奇打招呼。“不用介绍了,我们互相都认识。”
“哦,那好,表演的歌曲确定了吗?”助理好像没有什么意外,还有职责内要考虑的事,便问江伍奇。
“还不是很确定,跟奇哥商量过后,再决定。”江伍奇看着对面的玄奇跟女助理说道。
“一定要在五点之前确定。好了,你们抓紧时间练习吧,我还有其他的事,先过去了。”
送走负责任的女助理,江伍奇极力邀请岩欣和玄奇在房间仅有的沙发上坐下来,沙发有点发硬,好像由于时光的常年流浪,海绵早没有原来的温柔,只感觉到木头的生硬。面前放着一张茶几,上面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以宣传册和一些必要的工作安排时的通知单。从决赛开始的第一天,每周都一层一层往上摞,没人收拾,也不管是否都是重要的有用的纸质文件,有种弄不明白是丢还是不能丢的感觉,索性不用管,总错不了。
江伍奇对待音乐时,跟平时对待岩欣时的态度,总感觉有点微妙的差别,不过还是一样的热情难挡。岩欣在一旁看着他激烈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感觉他看起来不是那么的让人讨厌,有一瞬间也是闪闪发光的。不过当他跟岩欣对视时,他所露出的表情,岩欣立刻又把他在她心里的印象打回原形。
说起来,岩欣好像从没这么近距离看着陆玄奇演绎歌曲,他不似江伍奇总是把所有的想法都用嘴表达出来,他先认真听取江伍奇的想法,然后思考几秒,赞同的保留,反对的,或者以自我的经验来说更好的处理方式,他就会直接写下来,递给江伍奇看。然后以平静却又自信的眼神看着江伍奇,等待江伍奇读过之后的想法以及意见,直至两人达成一致。
岩欣一个人坐在一边,搭不上话,思绪有点飘乎。看到眼前的情景,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爷爷和爸爸因为争着讲书里的历史演义故事,经常因为作者不同,所写的角度也不同,或者说某个人物的出场不同,而吵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岩欣觉得对于自己越是得意或者在意的事,与同类之间除了电影里的惺惺相惜,更多的是锱铢必较,几乎到苛刻的程度,甚至有些挚友还会反目,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形同仇人。除了这是对专业爱好的坚持,更多的是在心里暗示自己,不可松懈,这就像是在坚持真理一样,神圣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