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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为官之本:低调,还是低调(5)

嫪毐的出身,没有人知道。根据我的揣测,他可能仅仅是一个最底层的泼皮无赖。理由有两点:第一点,从他的名字来看,“毐”字的意思是品行不端之人,那么这肯定不是嫪毐的原名,而是他的外号。被人这么称呼的,想必是个底层的泼皮无赖,类似于《水浒传》里的破落户。第二点,他的特异功能,似乎在当时是人所共知的。如果是贵族,即便有此特长,又怎么可能尽人皆知?所以结论是:嫪毐是秦国的一个泼皮无赖。

这个泼皮无赖,很有可能生活在农村地区。他没有文化,又不务正业,被人瞧不起。唯一能够给大家带来乐趣的,是他的一项特异功能:嫪毐的胯下之物,奇大无比。

也许是在村里农忙之余,闲着无聊,嫪毐与其他的一群泼皮逗趣。有人就提议:“嫪毐,你那活儿这么大,能不能当车轴使啊?”其他泼皮听到,齐声撺掇。嫪毐被大伙儿一鼓励,也跃跃欲试。有好事之徒从牛车上卸下一个车轮子,递给嫪毐。嫪毐解下裤带,胯下之物怒挺如铁。嫪毐将之穿过车轮,一路发足狂奔,车轮飞转不已。众泼皮看得瞠目结舌:天底下居然有这等奇人!

嫪毐的名声越传越大,放在今天,也许他可以成为领袖群伦的新一代网络红人,申请到美国的绿卡。但是在当时,连杂技团都还不存在,嫪毐除了供人取乐逗笑之外,实在是没有用武之地。

嫪毐的名头绝对够响,一个铁打的证据就是:秦相国吕不韦都听说了嫪毐的事迹。老家伙听说此事,精神为之一振:可找到这么个活宝了!

原来当今太后赵姬,是吕不韦的老情人。吕不韦爱江山不爱美人,为了巴结秦国王孙嬴异人,就做了顺水人情,把赵姬送给了嬴异人。后来嬴异人成了国王,赵姬贵为王后,就把吕不韦给撂在一边了。可惜嬴异人是个短命鬼,无福消受突如其来的王位,屁股还没坐热就一命呜呼。秦王嬴政即位,赵姬也媳妇熬成婆,由王后升格为王太后。

王太后的地位虽然高贵,但是空房寂寞难熬。赵姬正值盛年,如狼似虎,怎能忍受如此空闺寂寞?可是赵姬贵为王太后,有谁敢动?不得已之下,赵姬又把吕不韦给想起来了。

太后既然有命,吕不韦自然不敢不从。两人云雨多次,吕不韦就吃不消了。吕不韦早已不是当年的吕不韦,他对太后已经毫无兴趣可言。

一来,吕不韦年纪大了,性能力下降;加之每天从事公务十分疲劳,对于性生活需求不高,不比赵姬每天闲着无事,自然精力充沛。

二来,吕不韦现在贵为相国,府中美女如云如雨,哪里还看得上徐娘半老的赵姬?

三来,吕不韦与太后行此苟且之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虽然在宫中,这早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但是始终要瞒着一个人:嬴政。嬴政这小子,绝非寻常之辈。他正在慢慢长大。一旦被他得知,自己的母亲与自己父亲之外的男人行床笫之欢,恐怕吕不韦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吕不韦决定不再淌这趟浑水,他一直在思考一个全身而退之策。这天,他得知了天下还有嫪毐这么一号人存在,大喜过望。吕不韦养食客三千,不在乎多这一个。他派人去乡下,把嫪毐招纳进了自己的食客团。

吕不韦想要金蝉脱壳。

嫪毐平步青云,快乐异常。他不知道,吕不韦为什么会突然提拔他这个一无所长的泼皮。嫪毐显然不会想到,真正的原因就在他的裤裆里。直到有一天。

这天,吕不韦把嫪毐秘密叫去,递给他一个精致的桐木轮子,说:“把你的绝活儿表演一下吧。”

嫪毐愣住了,怎么相爷也知道这个?连忙摆手:“使不得,小人的把戏,那是下三滥的活儿,不登大雅之堂;相府是高贵之所,岂能让小人玷污?”

吕不韦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你表演你就表演,哪来这么多废话?”

嫪毐没有办法,只好脱下裤子,取出那活儿,驾轻就熟地穿过桐木轮子,娴熟地表演起来。吕不韦看得眼都直了:天底下还真有这种奇人奇事!

吕不韦把嫪毐验明正身,便兴致勃勃找到太后:“我给你找了个棒小伙子,此人天赋异禀,有极其强大的性功能!”然后添油加醋把嫪毐的绝活儿给太后一描述,太后听得性欲大起,当即就要宣嫪毐进宫。吕不韦连忙阻止:“你先别猴急,待我安排一番!”

第二天,吕不韦派人把嫪毐擒拿归案,速审速决,派了个宫刑。嫪毐被行刑手拖进行刑室,紧接着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哀嚎。过了一会儿,一个行刑手托了一只托盘出来,里面一大团血淋淋的物什。吕不韦皱皱眉头,表示鉴定完毕。

镜头推进到行刑室内部,先观察嫪毐的下身,没有任何血污;再观察嫪毐的面部,嫪毐正疼得龇牙咧嘴。等等,嫪毐的面部好像有些异样--胡子和眉毛都不见了!

原来,太后买通了行刑手,不要真对嫪毐下手,但是要把他的眉毛和胡子全部连根拔光。刚才嫪毐的凄厉惨叫,正是眉毛胡子一把抓的时候给疼的。

农村小伙子嫪毐被拔光胡子眉毛,成功包装成了一个假太监,送进了太后的寝宫。嫪毐很腼腆很羞涩地看着玉体横陈的一代艳后,不知道命运将去向何方。但是他根本没有选择,他只能被命运推着走。自从他踏入相府的那一刻起,左右他命运的就再也不是他自己,而是吕不韦、赵姬、嬴政,这些以前离他无比遥远的传说中的名字,现在将构成他下半生的主要交往对象。

现在嫪毐还想不到下半生的事情,他只能顾及下半身的事情。嫪毐被命运推进了太后的红罗帐,开始还有点儿放不开。当他意识到床笫之上人人平等,高高在上的太后也只不过是个寻常女人的时候,嫪毐使出了浑身解数,将太后伺候得服服帖帖。

与太后的云雨生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太后怀孕了。

普通人怀孕是件大喜事,太后怀孕,可就不一样了。先王去世已经有好几个年头,太后居然怀孕了!听到太医的确诊,嫪毐战战兢兢,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一声不吭。反而是太后,落落大方:“既然有了你的孩子,哀家自然要把他生下来。这样吧,咸阳毕竟人多嘴杂,不大方便,我们搬到雍城去吧。”

雍城是秦国的老都城,春秋时期,秦国在此定都近三百年之久。如今虽然规模仍在,但繁华已去。这样的一座城市,是嫪毐与太后姘居最理想的不二之选。太后略施小计,买通占卜之人,在国家的典礼上宣布:“最近国家要有凶灾,继续居住在咸阳会对太后不利,当避居雍城。”当时主持国政的仍是吕不韦,他自然乐得让这两个人滚得远远的,以清净耳根,欣然同意。

嫪毐与太后到了雍城,自然更加肆无忌惮,甩开膀子寻欢作乐。不久,太后就给嫪毐添了两个儿子。嫪毐此时,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腼腆而不开窍的农村小伙子了。他养尊处优日久,手下僮仆成群,渐渐开始认不清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嫪毐得意之余,公开宣称:“嬴政这孩子,老爸真多。他的死鬼老爹,是他生父;吕不韦,是他仲父;我嫪毐,是他假父。”假,是代理的意思。嫪毐自称是秦王嬴政的“代理爸爸”。

权力是最好的春药。嫪毐天赋异禀,都没有过这样的自信;今天大权在握,反而阳亢不已。他居然恬不知耻地问太后:“咱们的孩子,有没有机会继承王位啊?”太后早就已经意乱情迷,一口应承:“只要嬴政死了,咱们的孩子就可以做大王。”

朝廷方面,也不忘给嫪毐加官晋爵,封他为长信侯,以与文信侯吕不韦平起平坐。同时,将河西太原郡封赐给嫪毐,称之为“毐国”。至此,嫪毐在秦国内部建立起了国中之国,正式与吕不韦分庭抗礼。

吕不韦养士三千,嫪毐自然不甘落后,也拿出大把的银子来供养士人,很快就招拢了一千多名门客,成为与吕不韦并驾齐驱的秦国一大豪门。当时秦国之人,不从吕、即从嫪,吕不韦一手扶持起来的嫪毐,现在居然要开始反噬吕不韦的权力,试图与吕不韦分一杯羹!

嫪吕之争,究竟将鹿死谁手?

答:渔翁得利。渔翁,正是即将行冠礼的嬴政。

嬴家有王初长成,养在深宫人未识。嬴政,自十三岁登基,一直干坐在龙椅之上,真正掌握权力的是他的仲父吕不韦。今年,嬴政二十二岁,按照秦国的惯例,应该行冠礼以示成年。冠礼之前,嬴政得到一个消息。

消息称,长信侯嫪毐前不久与人斗酒,喝醉之后发生争执。嫪毐醉醺醺地大喊:“老子是嬴政的假父!你们谁敢动我?”

嬴政一直对母亲与嫪毐的事情有所耳闻,但也还不信,也不料,嫪毐竟会猖獗到这地步。嬴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嬴政修改了日程表,在冠礼之外增加了一个新的计划。

嬴政把行冠礼的地址,选在了雍城的蕲年宫。理由是:寡人要在秦国的发祥地,在列祖列宗的灵前宣告成年。

嫪毐产生了警觉。他已经暗中得到消息,嬴政要对他下手了。自古以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嫪毐不想做遭殃的那个,他要先声夺人。

嫪毐通过太后,拿到了秦王玉玺与太后玉玺。在秦国,玉玺就是权力的最高象征。谁拿到玉玺,谁就能够掌控军队,军队认玺不认人。嫪毐联络了朝廷中的高官耳目,决定在秦王行冠礼的当天,发动兵变。

不是你嬴政死,就是我嫪毐亡!冠礼之日,如期而至。生死倒计时,开始。

嫪毐发动了在雍城长年经营所积累的全部势力,率兵攻打蕲年宫。但他没有料到,嬴政早已在此布置了三千精兵。嫪毐的乌合之众,哪里是经历过铁血浴火的正规军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杀了个落花流水。嫪毐见强攻蕲年宫不成,便赶紧转战咸阳。咸阳方面也早有准备,对嫪毐军队迎头痛击。

同时,秦王放出话来:“活捉嫪毐,赏钱一百万;杀死嫪毐,赏钱五十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秦国的老百姓全被发动起来,嫪毐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同时,秦王嬴政举行冠礼,意味着收回了太后与相国手中的权力,全面行使王权。因此,吕不韦的军队,也被调动来围剿嫪毐。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嫪毐被活捉。

这时候,秦王嬴政已经顺利举行完冠礼,他发布了冠礼之后的第一道命令:“扑杀嫪毐二子,车裂嫪毐,夷灭嫪毐三族,幽居太后,捕杀嫪毐党羽。”嫪毐的两个孩子,被武士装进麻袋,甩在地上砸死。嫪毐被五马分尸,割下脑袋吊在城头示众。

随着嫪毐的头颅慢慢朽烂,这颗秦国政界一度的超新星,也如流星般划过天际,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只为人们茶余饭后增加一点谈资而已。

不知道嫪毐被车裂的一刹那,是否想起他在农村时虽然贫寒劳碌却无忧无虑的生活呢?

嫪毐虽然曾经红极一时,甚至于一度建立起自己的独立王国,并与历史上两大强人吕不韦、嬴政鼎足而三,但实际上他是一个失败的例子,给我们提供的,更多是教训而不是经验。因为他唯一的经验,只不过是天赋异禀,而这一项异禀,旁人是学不来的。

嫪毐的教训,总结起来不外乎两项:

第一,自知者明。

孔子曾经引用过一句古话:“陈力就列,不能者止。”有多大能耐坐多高的位置,如果不行就赶紧自己退位。嫪毐没有自知之明,凭借着一时的运势登上秦国权力的巅峰之后,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把幸运误当成实力,不懂得夹着尾巴做人,最后的败亡当然难以避免。

第二,疏不间亲。

嫪毐始终忘记了他姓嫪而秦国的王室姓嬴。古今中外最忌讳的有两件事情:一,乱人宫闱;二,以疏间亲。嫪毐把两大忌讳都犯下了,既睡了嬴政的娘,又想整死太后的儿,不死何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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