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中央心连心代表团来了，人们从四面八方向王古镇云集。今天，王古镇扬溢着节日的气氛，到处都张贴着彩色标语，飘扬着彩色旗帜。倾街的人流，熙熙攘攘。震天价的锣鼓声，渲染着热烈的气氛。小吃摊位上高声叫卖，诱惑着过往的人们。镇政府门前设有咨询处，包括了农业科技、政法、文教等诸多方面。干部们向前来咨询的人们做着详细的解答；卫生院门前是医疗队，前来就诊者已经排成了长龙阵，医护人员忙碌地为患者看病；文化站那儿是书市，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书市上，真可谓之书山书海，琳啷满目，令人眼花潦乱。
海百川和山凤容亲密地在一起为梨木湾团支部选购农村青年读物……
“百川，这套书太好了。”
海百川回过头一看，见山凤容手上拿着一套《上下五千年》时便对山凤容道：“嗯，很好，让年轻人多了解一下我们中华民族的光辉历史。还有这套《十万个为什么？》和这一套农业科技书藉都很好。”
“那我们就都先把这些选上，然后，再选几本社会科学方面的、思想建设方面的书。”
“带那么多钱了吗？”
“不够了再说。”山凤容把这些选好了的书放到了边上，两个人继续挑选着。
萧望月坐在人群中间观看心连心代表团的文艺演出，观众不断地以热烈的掌声为演员们精湛的艺木表演叫好。然而萧望月却心不在焉，她自言自语地道：“海百川跑到啥地方去了？放着这么好的节目不看，傻冒一个！”她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走了出来，站在边上东张西望，咀里嘟囔道：“我看见他来了，咋不见人哩？急死我了。莫不是和山凤容在一起？”想到这里不由得妒火中烧。她明知道人家俩个好上了，就是不甘心，放不下。因此上心慌意乱。舞台上到底演的是啥节目？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思来想去，心里头不是滋味，便悄悄地离开了广场，急匆匆地往街道上奔去，寻找海百川。她从东街寻到西街、从南街找到北街，旮里旮旯都找遍了，就是没有见到他俩个的影子。一时之间，她好像丢了魂似地，怏怏不快地又向广场走去。
广场上，演员生动的表演和诙谐幽默的语言，逗得台下观众阵阵哄笑。而萧望月却没有心情观赏节目，低着头愁眉不展。
这时，舞台上一个男演员高声道：“我——爱——你！”说得萧望月心里酸酸的。她像一个游魂，盲无目的地朝前走着。
“站住！”一声威严地低吼，她浑身打了个激灵，抬头一看，面前站了个值勤民警。自己怎么走到后台跟前了？
民警非常严肃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萧望月信口地答道：“对不起，我寻人哩。”
民警见她失魂落魄的神情，估计她一定是把自己的亲人丢了，一种恻隐之心油然而生。这时，民警什么话也没有说，睁只眼闭只眼地走开了。
萧望月一看，机灵一动。已经走到这儿了，何不上去看看这些仰慕已久的明星们。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了啊！打定了主意，便大胆地钻进后台里来了。
后台里面，有的演员正在化妆，有的演员忙着卸妆，有正在穿戏衣的，也有脱戏衣的……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萧望月好奇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怎么和她以往在杂志上看到的那些演艺明星对不上号呢？他们都是谁？她正在猜测着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站到了他的面前问道：“这位同志你找谁哩？”
萧望月被问得一下子愣怔在那儿了，她吱吱唔唔地不知道咋个回答哩？那人把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不由得惊奇地道：“啊！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萧望月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像什么？她心里直打鼓，她怔怔地看着那人。那人对她道：“跟我来吧！”说着转过身朝前走去。萧望月不知就里，心里七上八下地胡里胡涂地跟着那人朝前走。那人领着她到了后台右侧，那儿背对他们站了一个女演员。领她的那人道：“钟毓秀，有人找你哩。”
“啊！她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钟毓秀？”她在心里大叫了起来，不由得心中狂跳。
当那个钟毓秀转过身来时，“啊！”俩个人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她俩个同时看到了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周围的人这时也把目光集中过来了，窃窃私议道：“她俩个莫非是孪生姐妹？”
这两个根本就不相识的人面对面地站着，傻呆在那儿，谁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还真应了那句古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没说的。稍许，只见钟毓秀走上前来热情地拉着萧
望月的手道：“我叫钟毓秀，见到你很高兴。”
萧望月顿时感到一股热流涌向全身，激动得不知道说啥好？她满含热泪痴情地望着钟毓秀。钟毓秀也是一股热流暖在心头，她俩个手拉着手面对着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那个工作人员又来了，他对钟毓秀道：“该你上场了。”
这时，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地分了手，萧望月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后台。此时，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钟毓秀上场了，萧望月站在人群的边上，痴痴地望着台上正在演唱的钟毓秀。舞台上的钟毓秀一袭淡玫瑰色的拖地长裙，衬托得她那阿娜的身材亭亭玉立。她轻移莲步，飘飘欲仙，那优美的舞姿和她那甜美的歌声配合得天衣无缝。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美若天仙……太美了，萧望月入迷了，萧望月倾倒了。过去，她只能从半导体收音机里面听过她的歌唱，知道她的名字，但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模样？今天，竟然面对着面，目睹了她的风彩，知道了她和自己长得如此地相似。还观赏了她的歌唱表演艺术。而且，还和她拉过手，说了话。这一切犹如在梦境之中，令人太兴奋了啊！她虽然没有找到海百川，却误跌误撞地见到了钟毓秀。可谓之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啊！
当萧望月在街上寻找海百川的时候，海百川和山凤容到山凤容姨母家里去了。
姨母见山凤容引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伙子，手里还拎了那一包东西，高兴得又是看坐，又是沏茶。
山凤容对姨母道：“姨，我们把这包书暂时放到你这，回去的时候再来取。”说着把那一包书放好，转过身和海百川又走了。
山凤容姨母看着俩人肩并肩地走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好帅的一个小伙子，难得的一表人才？怪道来我那外甥女被他迷住了。”但她并不喜欢海百川，要不是海百川的话，说不定她给外甥女把媒都说成了。
文艺演出结束了，人们像潮水一样从广场涌向街道，小吃的摊位上已经坐满了人。萧望月也随着人们来到了街道上。街心那棵古老的槐树下，一个老大娘摆了个茶摊。茶摊上人
也坐满了，人们一边喝着大碗茶一边闲聊，也有人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喝茶。
有一个年约七旬的老人道：“我活了一辈子了，今天头一次看到了这么好的文艺节目！”
另一位老人把白胡须用手指一拈道：“看你说的，这是国家级的水平嘛！”
有一位老大娘道：“那些唱歌跳舞的女娃长得真好看，一个个跟仙女一样，叫人越看越爱看。”
忽然听得一个声若洪钟的老人道：“不是仙女，胜似仙女。”咦！这句话非同凡响。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活档案老人。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热烈地掌声，表示对活档案的欢迎。活档案是王古镇地区的名人，方圆十里八村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人们都知道他说书说的好。这时，有人提议让活档案老人来两句，接着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活档案老人双手抱拳笑着道：“恭敬不如从命，老夫就献丑了。”此时，只见活档案老人豪情满怀地吟诵道：
中央和咱心连心，
代表团送宝暖民心。
天下农民齐奋起，
建设小康新农村！
“好，好！说得好极了！”萧望月边鼓掌边为活档案老人叫好。接着便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活档案回头一看，为他带头叫好的人是萧望月，便兴奋地问道：“望月，是你。”
萧望月抿着咀儿浅浅地一笑道：“我来了一会了，我一直在这听大叔说话哩。”人们忽地一下把视线都集中过来了，不由得同时啊地一声，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痴痴的看着萧望月。
萧望月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把自己浑身上下看了看并未发现有异常的地方。她被人们看得不好意思了，脸上讪讪地对活档案道：“大叔，您在这和他们聊，我到那边看一下去。”
话档案道：“你去吧！”萧望月离开了这一堆人朝邮电局门前的高台阶上走去。人们的视线并未收回来，一直看着萧望月远去的身影。
活档案道：“你们这都是着了魔了，尽看人家姑娘干什么？”人们这才回过神来。
“这一女子长得太好了，跟画上画下的一样。”“好像七仙女下凡了！”……人们一片赞叹声。
“何老，这是谁家的姑娘？”
活档案答道：“人家她爸是村支书，叫萧明亮。”摆茶摊的老大娘抢着道：“这个女娃我知道，她干妈就在我对门住着哩！”无形之中她的话带了几分炫耀。
“何老，怎么美女都出到你们梨木湾了？”
活档案有些得意地道：“咱这一带不是流传着那首盛赞我们梨木湾的民谣吗？最后那一句是姑娘个个赛天仙嘛！”人们听得不住地点头称是，一片赞叹之声。
忽然一个中年女人道：“我咋看刚才那个姑娘长得和戏台子上唱歌的那个女子一模一样的，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二人莫非是孪生姐妹？”
“像，太像了！”人们这才想到了，一片附合声。
活档案道：“这很难说？”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但是他在努力地回忆着……
那边有一年约四十多岁的汉子和一个年约五十风韵犹存的女人开涮了道：“老姐呀，听说我木纳哥要和你离婚哩，嫌你给他没生下男娃。”
女人道：“离就离，谁还离不了谁！再说了，那生男生女是两个人的事，怎么光怨女人哩，他要跟我离婚哩。我早都想把他甩了哩，瓷的跟个砖一样，一辈子够窝囊的了。”
男人道：“离，跟他离。他不要你了我要哩，我不嫌你生女儿。女儿好，女儿好，女儿是爸和妈贴身的小棉袄。”
另一个男子在傍边打趣地道：“不行，皮袄也不要！”人们一片哄笑声。
女人笑骂道：“林疯子，你个挨刀子的，也吃老姐的豆腐哩！”
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戏虐地道：“对呀，我和我老姐是啥关系？你算个老几？竟然也敢插咀，也想占便宜哩，没门！我老姐是我——”
啪地一声，女人把那男人拍了一巴掌笑骂道：“你个猴，就没个正经，咀上真损！”哄、哄、哄！人们笑得不亦乐乎。
这边还没完，那边有人报告新闻哩：“哎呀怪事，南梁上有个女人黄瘦黄瘦的，那个肚子胀的跟鼓一样，人们吵吵说她怀了个怪胎。今日医疗队给开了刀了，从肚子里面取出了个大肉瘤，足有十多斤重，这一下把那女人的命救下了。人家医生说再不开刀，连今年都活不出去。”人们听得直咂咀，无不赞叹医疗队的医术高明……
萧望月来到邮电局门前，邮电局门前的高台阶上围了一堆人，海百川和山凤容也在那儿哩。
这一堆人正在谈论那个歌唱家钟毓秀哩。当萧望月走过来时，刘狮吼就叫了起来道：“王古镇地方真邪哪！说曹操时曹操就到。”
这时，人们都把视线集中到萧望月身上了，看得萧望月有些不好意思。便问道：“都看着我干什么呀？”
刘狮吼笑了笑道：“看你长得漂亮呗。”本来是一句玩笑，萧望月听得一张俏脸蓦然酡红，眼里蓄满了泪水，幽怨地瞥了海百川一眼，海百川一见故意把脸转过去望着别处，不去看她。
刘狮吼不知就里，窘得烧手烧脚地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一句玩笑也不至於令她那么伤心，急忙道歉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和你开——”
萧望月一伸手打断了刘狮吼的话，心里酸酸地道：“漂亮有啥用？”她这句话本来是对海百川说的，可话刚一出口，她又怕伤着了刘狮吼，便扑嗤一声笑了道：“乱弹琴！”刘狮吼笑了，人们也都笑了。
刘狮吼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刚才大家正舆论你哩，说那个大歌唱家钟毓秀和你长得咋那么像的？”
萧望月一听，顿时满面春风，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兴高彩烈地把自己在后台上奇遇钟毓秀的事，绘声绘色地讲给大家听，实则是讲给海百川听哩！借此炫耀自己。
何东启接着道：“如果你也去剧团里当演员的话就是第二个钟毓秀。”
萧望月一听伤感地叹了口气道：“可惜咱没那个命！生在这穷山旮旯了，还想咋的？”
蛮牛道：“我听人说过你有一个孪生妹妹，刚一生下来，就被你爸抱出去送人了，说不定这个钟毓秀就是你的孪生妹妹？”
萧望月心事重重地道：“是有那么回事，我听妈妈说起过。要说人家钟毓秀吗？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哩？”
这时，大家舆论纷纷，七咀八舌地怂恿萧望月去找钟毓秀，说出自己心中的疑猜，好像钟毓秀真的就是萧望月的孪生妹妹。
当时把个萧望月说得激情涌动，心里七上八下地跃跃欲试。这时，她用乞求的眼光看着海百川，想征求一下大学生的看法道：“百川，你说呢？”
人家萧望月已经点名直接问他哩，他不能不说话了。他想了一下道：“大家的猜测也有这个可能，但不能说人家钟毓秀就是你的孪生妹妹。如果现在就要去相认的话，未免有些莽撞。事情并非这么简单，欲速则不达。”经海百川这么一说，大家都冷静下来了。
萧望月听了怅然若失，海百川接着道：“事情过去已经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来，人事沧桑，一切都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一些有关联的人和事以及时间地点可能变得面目全非，决非易事。真的要寻亲的话，不费一番周折是不行的，即就是花上三到五年，甚至十年八年的时间去寻找。也不一定能找见。”
萧望月听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海百川道：“你的分析是对的，我听你的。至於寻不寻找我那个孪生妹妹？还有我的父母亲哩。不管咋说，今天的奇遇给我带来了太多的遐想。”
这时，刘狮吼借题发挥地将了萧望月一军道：“不管咋说，这都是一件好事情。大家都为你的奇遇感到非常的高兴，你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请客呀！”那些年轻人都随声附合地要萧望月请大家撮一顿。
萧望月有些难为情了，这事八字还没见一撇哩，请啥名堂哩？如若不请的话，又怕大家说她是涩皮。尤其是当着海百川的面，这个人实在丢不起。思来想去，便违心地装出了大方的样子道：“好，我请客。但不知道大家想吃什么？”
石憨憨不加思索地道：“羊肉泡馍！”
这时，蛮牛和石憨憨开玩笑道：“憨憨，就说到了你丈人门口了，你不把大家领上到你丈人家里去，让黑玫瑰露上一手，把大家请上一顿才是正理。咋光想着吃别人哩？”
穆疙瘩道：“你们难道都忘了？憨憨的原则是，我吃人千千万万，人吃我万万不能！”大家都起哄了，哄笑憨憨是涩皮。
憨憨一点也不害脸红，眦牙裂咀地一笑道：“你们不要转移目标了，刚才大家让萧望月请哩喀！”
“你订媳妇还没请大家哩，账先欠上，下一次轮你请。”
憨憨只笑不表态，大家谁也拿他没办法。
幺猴对石憨憨道：“你媳妇听说你也来了，刚才在街上满到处寻你哩。”
憨憨道：“你骗我哩！即就是真的，等我把羊肉泡馍吃了再说吧！”
大家听了，七咀八舌地逗弄憨憨，又要耍憨憨媳妇哩。憨憨牙眦上一笑道：“等结婚那天晚上再耍吧！”
萧望月不高兴了，她阻止住了大家逗弄石憨憨，对刘狮吼道：“我这个客还请不请？羊肉泡还吃不吃？”
刘狮吼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难为情地道：“我只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你咋就当真了呢？”
这时，萧望月审时度势反客为主地道：“不就是请大家吃一顿吗，你别不好意思了，我心里高兴啊！今天，咱就按石憨憨说的吃羊肉泡馍。”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交给了刘狮吼问道：“够不够？”
刘狮吼把在场的梨木湾人数了一下，共是十三个人。他在心里算了算账道：“够了，还有剩余哩。”
这时，海百川说他刚才已经吃过饭了，就不去了。山凤容和春妮儿也都说不去了，萧望月一听感到很尴尬，她怨恨海百川和山凤容等不给她面子，生气地一把从刘狮吼手上把钱夺了过来不请了。
急得石憨憨道：“哎呀呀，一提起吃羊肉泡馍，我的涎水都流出来了，你咋能因为他们三个人又不请了呢？大学生你不够意思，拂了大家的意。你吃不了我承包，行吗？”
这时，大家异口同声地相邀海百川等。在这种情况下，海百川一看这阵势，自己刚才一句话不但萧望月生气了，也窝了大家的兴致。於是，只好违心地点了点头道：“好！我去。”海百川一表态，山凤容和春妮儿也不好意思再固执己见了。
萧望月这才面露喜色，又把钱交到了刘狮吼手上，一挥手道：“往羊肉泡馍馆走！”一行人这才哄闹着向老牛家羊肉泡馍馆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