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话,王妃娘娘却是冷笑一声,微微扬声说道:“王爷心疼?王爷他自然心疼了,方才我叫王爷留在瑞祥居吃顿饭,她就顾不上了,对了,难不成王爷方才叫你出去,就为了这件事儿?”
倾城一直都是与王妃娘娘一条心,现在也不打算隐瞒,情知王妃娘娘会疑心,于是全盘托出,“王爷还说了,他很期待您与妾身唱得另一出大戏。”
“呵呵,王爷倒是不肯有一分的隐瞒呀!”王妃娘娘忽然笑笑,眉眼中和缓了不少,她和颜悦色地看向倾城,朝倾城招招手,轻声说道:“倾城,你过来,看看我这几个字写得倒是怎么样?”
“字?”倾城起身走到王妃娘娘的身边,俯身看去,却见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杜氏才德兼备,性体温柔,特择为侍妾,服侍王爷左右……
“杜氏?哪个杜氏?难道是王爷新看上的妹妹?”倾城皱了眉,努力回想宁王府中是否有个姓杜的女子。
“杜玉笼,哼,是蛮夷之地进送来的女子,王爷如今也都敢往王府中带了,真是欺负王府中没人了吗?还逼着我给这个来路不清的女人一个旨意,只是王爷喜欢她,我也没有法子,只是这样的人留在王府之中确实是个祸害!”王妃娘娘越说越生气,伸手重重地拍了桌子一下,吓得一丛奴才又赶紧跪下!
倾城见状,轻声劝道:“王妃娘娘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是自己的,犯不着为了那样的人损伤身子,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怕是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听闻这话,王妃娘娘重重叹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悲欣交集的神情来,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段主子,依你的意思,我的这个恩典,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她呢?王爷口口声声说这件事儿要我看着办,但是我瞅着王爷的意思,还是想给这个玉笼一个名分的!”
倾城一怔,低头道:“妾身不敢妄言,妾身只是个小小縢妾,不敢干预王府中的事情。”
“这里就你我,不必如此,起来说话吧。”王妃娘娘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倾城,淡淡吩咐着。
倾城站起身来,看向王妃娘娘,轻声道:“王妃娘娘虽然问妾身意见,可是妾身知道王妃娘娘心里定然已经有了主意,妾身也不敢妄言,只想请王妃娘娘思考一个问题——在您的心里,究竟是您与王爷之间的夫妻感情重要?还是一个小小的杜玉笼更加重要?”
她见王妃娘娘眉头轻轻舒展开来,似乎很是赞同她的观点,于是更加放心大胆地说:“王府中佳丽无数,美女如云,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若是王妃娘娘不肯同意,反倒会引起王爷逆反之心,到时候王爷对这个杜玉笼越发的在意起来,岂不是更加伤您和王爷之间的和气?不若您就暂且依准了王爷的心意,王爷得手了,不过新鲜个几天也就看的跟马棚风一样的了,当然,这些都是妾身的愚见而已,您心中经纬岂是妾身等所能妄自揣测的?”
果然,王妃娘娘点点头,唇边浮起一个淡淡的微笑,轻声道:“果然我当初没看错人,你这丫头果然是聪敏又懂事的,这秦王府之中聪明的丫头倒是不少,但是聪明又懂进退的不多。”
说罢,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张薄薄的绢纸,终于将她的宝印盖在了上面。
“拿去。”王妃娘娘将那一卷薄薄的明黄绢子递给一旁的长歌,淡淡说道:“把我的意思都告诉大家,就说我说了,赐这个杜玉笼侍妾的称号,赐之前夏主子住的院子给她住着。哦,顺便赐她一个封号,对了长歌,这个玉笼以前当丫鬟的时候叫什么来着?”
长歌显然是知道王妃娘娘的心思,笑了笑,便说道:“回王妃娘娘的话,杜主子以前的小名叫牡丹,玉笼这个名字是王爷赐给她的!”
“牡丹,好一个牡丹呀!这样,赐号牡丹夫人,通知大家,让人人皆知,懂了吗?”王妃娘娘笑了笑,显然是想到了牡丹夫人接到了旨意之后那气得不得了的表情。
长歌又答应了一声,便捧着那卷口谕出去了。
一直等长歌走出去,倾城才松了一口气,却瞧见王妃娘娘斜靠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她,轻声说道:“累了?来,挨着我坐吧,我这里有好东西让你看呢。”
旁边一小丫鬟立刻麻利地搬来一个小圆凳,倾城谢过了才坐下,轻声道:“王妃娘娘口中的好东西定然不是俗物,不知道是什么呢?”
王妃娘娘笑笑,吩咐道:“去,把好东西请上来吧。”
倾城见她这样的郑重,本想笑笑,奈何下一刻当初瑾看到那件好东西的时候,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只因为那好东西不是一件东西,而是一个人,一个她朝思暮想,日夜牵挂的人。
“草民给王妃娘娘请安,给段主子请安。”此时,跪在倾城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倾城久违多年的亲生父亲!
“爹爹……”倾城一直带着的面具在此刻轰然倒塌,没什么比看见爹爹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更能让她泪水绝提而出的事情了。
其实自从当初爹爹将倾城送进段府去了之后,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特别是当他花了大笔银子去宫里打探消息无果之后,他的心里便更加担忧了,既然倾城没有当上皇上身边的妃子,那也是成为了宫女,宫里总该有这个人吧!可是打探了那么些日子,却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渐渐地,他也以为倾城就这么消失了,心里更是充满了自怨自艾!
如今当段老爹亲眼见到了倾城,眼瞅着倾城长高了,长大了,也长得好看了,当即眼泪便落了下来,抓着倾城的手,颤颤巍巍地唤道:“囡儿,是……是你吗?你知道爹想你想的好苦啊!”
发怔的倾城这才缓过神来,当即眼泪也是齐刷刷落了下来,泣不成声,“爹爹,我……我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够见到你,我以为,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认我这个女儿了……”
说着,她便是什么话都说下去了,只是埋头在段老爹的怀中,失声痛哭。
当初段老爹所说的绝情话不过是为了叫倾城能够安心留在段府,哪能怎么不认倾城这个女儿呢?当即他也察觉到当初是自己失言,轻轻拍着倾城的脊背,老泪纵横,“怎么会,怎么会?你是爹的女儿,爹这一辈子都不会不要你的!”
如此抱头痛哭一番,倾城又问了问弟弟的境况,见着都好,她便也放下心来了,与爹爹闲聊了好一会儿。
倾城知道,一个陌生男人是不能随便出入宁王府的,而现在爹爹却在这儿,不用多说,那便一定又是王妃娘娘的主意了。
如此闲聊了好久,王妃娘娘才又命人将段老爹送了回去。
这下子,倾城悬着的一颗心算是彻底放下了,她一直都是担心着爹爹和弟弟的安危,担心着爹爹是否会真的不认她,这样一来,她也算可以放心了。
这样想着,倾城便跪在地下,情真意切地说道:“多谢王妃娘娘!多谢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的大恩大德,妾身一定会牢记于心的。”
“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儿,大恩大德倒是算不上?”王妃娘娘看了倾城一眼,轻笑了几声,淡淡道:“之前你要托我照顾你的爹爹,我派人去了,见着你爹爹思念女儿过度,所以这才将他接到王府中与你团聚的!更何况,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先前你那样帮助了我,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们父女二人这样天人永隔呢?”
听闻这话,倾城心中自然是一阵感激,只是正当她准备说话的时候,却听见一旁的长歌半是戏谑,半是郑重地说道:“若是段主子真的想要报答王妃娘娘,不如替娘娘想想怎么叫那个牡丹夫人伺候王爷呢!如今王府中都发生了什么,想必段主子您也是看见了的,随便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都可以进王府成为主子,王妃娘娘正心烦着呢!”
“长歌,多嘴!”王妃娘娘虽劝阻了长歌,但方才长歌的话却是深深埋进了倾城的心中,她知道,王妃娘娘不喜欢牡丹夫人,想要将牡丹夫人铲除,只是现在,李绍明恨不得时时刻刻将那个牡丹夫人捧在手心里,想要将牡丹夫人铲除,谈何容易啊!
只是她更知道,这宁王府中,她现在虽可以仰仗王妃娘娘,但是日后的事儿谁能够说得准呢?所以如今她唯一仰仗的便是待她终于强大之后,可以站成一颗参天大树,伸出密密枝叶,为她最在意的亲人挡风遮雨,可是现在看来,她只有先好好依附着王妃娘娘,才能真的长成参天大树,只是这其中的过程,想必也是艰辛万分的!
想至于此,倾城便心灰意冷,连强打精神听下去的份儿也没有了,可是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耐心听下去,只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儿才是她目前最真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