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偏偏如今段主子又是被赐予了协理宁王府内院的权力了,这宁王府这样的大,上上下下的哪里不要段主子忙的?所以段主子寻常双眼都在小郡主身上还防不胜防呢,如今协理宁王府了,越发该顾不得了。”又一个倾城不大熟悉的小贵妾如是说着。
倾城心里咯噔一声,还未等说什么,就听见聂主子在一旁冷笑道:“段主子人家是贵人多本事,事儿多,便如同那千手千眼观音一样,也能分身有术。”
“聂主子惯会说笑了,若真是千手千眼观音,何用在这里呢?依妾身看呀,这秦王府内院离不开段主子,倒不若把小郡主交给王妃娘娘照看呢,王妃娘娘这里是有佛菩萨加持的,小郡主在王妃娘娘身边养大,自然能平平安安、常乐无忧的,段主子,您说妾身说的是吗?”又一个倾城压根没有什么印象的某主子冒了出来这样说。
顿时,倾城只觉得浑身一阵冷汗,仿佛到了此刻才终于明白方才王妃娘娘为何要赐她协理宁王府内院的大权,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有赐了她协理宁王府内院的权力了,才有借口从她身边夺走歆宜!从而更是可以控制住她了!
倾城一下子愣住了,好一个王妃娘娘!好一个面慈心狠的王妃娘娘!她终究,终究还是错了一步,被王妃娘娘算计了个正着!
然而现在倾城又能如何说呢?王妃娘娘有备而来,势必是要将她的孩子夺走了的,如今王妃娘娘是看她还有用,忌惮着她,这才给她一点恩宠权力,若今日她不得宠,王妃娘娘想要夺走她的孩子,那根本不需要顾及到她。
现在倾城更是觉得左右为难,今日如果她知趣儿,乖乖下了这个台阶,或者可以皆大欢喜,但是如果她不知趣儿……
如此想着,她扫了一眼瑞祥居,左右她不认识的陌生主子倒是占了十之七八,现在她才明白,她若是不知趣儿,人人一张嘴,恐怕说的她不但保不住孩子,就连这点权力也会没有的!她能如何!
顿时,倾城只觉得舌尖发涩,心头虽然明镜似的,嘴巴上却终是不愿意放弃,忙跪在王妃娘娘的面前,低了头,诚惶诚恐道:“王妃娘娘,非妾身不愿意将小郡主交给王妃娘娘给抚养,实在是,实在是歆宜她身体一直单弱着,照顾她实在是太过费心费力,妾身恐怕她侵扰了王妃娘娘的清修,所以还是请王妃娘娘恩准妾身抚养她吧!”
王妃娘娘轻叹一声,似是无限感慨,从席上下来,亲自将倾城扶起来,“你这个当娘的自然都舍不得孩子,可是歆宜却也是我的孩子,更何况,在我身边,歆宜也可以少受些无谓的灾难,你说对吗?”
王妃娘娘的一席话恰恰说进了倾城的心坎里,别的不说,就算只是为了倾城的安全着想,她也不得不将歆宜交给王妃娘娘抚养,毕竟,在王妃娘娘这里其他人或许还有个顾忌,不敢那样明目张胆地对歆宜下手。而放在她那里,就算她可以争一时的意气将歆宜收归自己抚养,但是难保以后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奶娘、第三个奶娘的!
所以无论情理,将歆宜放在王妃娘娘这里抚养看起来都似乎是万全之策,她这个当娘的,理应一切为歆宜考虑,以歆宜的平安喜乐为最主要的,更何况,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选择。
想到这里,倾城深吸一口气,给王妃娘娘磕头道:“王妃娘娘如此说了,妾身也只得遵命了,妾身只盼着歆宜她能乖一些,不要吵到王妃娘娘清修。”
王妃娘娘听她这样一说,也似是轻轻松了一口气,脸上陡添了一层喜色,看向她的眼神也喜悦了许多,“你能这样明事理,我很是欣慰,怪不得王爷那样喜欢你,也怪不得徐贵妾总是在我耳边为你说好话,如今看来,我选你辅佐我协理宁王府内院,倒真是没看错人。”
倾城唇边拼命挤出一丝笑容,无奈道:“王妃娘娘过誉了,妾身能有这个福分为王妃娘娘解忧,不知道是多少辈子才能修来的呢。”
王妃娘娘慈悯地看倾城一眼,竟然亲自执起她的手来,携着她走到了宴席中央道:“你们也看到了吧,如段主子这样贤惠明德的,便是你们学习的表率了。”
众妃嫔慌忙在倾城面前跪下,齐声道:“妾身等愿意以段主子为目标,尽心尽力,侍奉王爷和王妃娘娘!”
王妃娘娘很是欢喜,今日竟然破例多喝了几杯酒,席间她一直抱着歆宜不肯松手,阴娈瞧着她的样子是真心喜欢歆宜的,一颗心便也稍稍安定了许多。
酒宴完毕,倾城跟着长喜去看给歆宜安排的房间,现在歆宜要入住,少不得又要忙乱一阵子,不过长歌果然是雷厉风行,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各色东西便已经齐全了。
王妃娘娘住在瑞祥居西偏殿里,东偏殿给歆宜单独住着,光是伺候的奶娘便有四五个,皆是身子健康的妙龄女人,阴娈瞧着长歌拿着一个大本子挨个登记在册,眼见着长歌这样的小心谨慎,心想歆宜在王妃娘娘这里也算是有了大树好乘凉了。
一时歆宜被奶娘喂饱了奶,便乖乖躺在奶娘的怀抱里睡着了,倾城忙了一天只觉得身体十分支撑不住,恰好徐贵妾也要走,便过来邀她一起离开。
倾城点点头,正好也有许多的疑问要问徐贵妾,便跟她一起出了瑞祥居,往花园子走来。
早晨的落叶已经被奴才们打扫干净了,只是花枝光秃秃的不免难看,徐贵妾瞧见原先那芍药圃中的香芍药已经被打落了不少,不由得十分心疼道:“这一场的雨未免也太无情了,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的,这样妍丽的花儿,说落光了便也落光了。”
“韶华无情,人却有情。”倾城信步走到一株开得最盛的芍药面前,轻轻掐下那一朵硕果仅存的白芍药,轻轻踮脚给徐贵妾别在了发髻上,“你成日家也要装饰装饰,若不喜欢簪戴什么珊瑚簪子,也可以簪以鲜花,总之咱们女儿家的,始终还是不要太失了娇美为好。”
徐贵妾知道倾城话中有话,倒是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倒是过了半天才将那支珊瑚簪子从衣袖中取出来,“你是怪我没有戴这支发簪么?”
“戴与不戴,也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为何要干涉呢?”倾城别开眼去,望着远处坡上那一片松林道,“只是你的心思,不知道为何,我竟然猜不透了,以前我们关系倒是不错,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你就跟我生分了,好像这段日子,你似乎发生了些什么,而我却不知道。”
徐贵妾的脸色一黯,嘴巴动了动,终于说:“你多心了,并没有发生过什么——”
倾城虽然想知道徐贵妾为何会与韦主子、王妃娘娘搅合到一起,但是却明白这一段日子对她而言更是伤心,所以说道:“若你无事那我便放心了,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吃药,那我就先走了。”
她才要转身离开,衣袖却被徐贵妾抓住。
“段主子——”徐贵妾看向倾城,眼圈红了一大片,嗫嚅道,“我告诉你,只怕你伤心,怕你怪我没有提早告诉你——”
“你——”倾城一惊,难道,难道徐贵妾这是要将偷偷怀孕的事情告诉她?
正等倾城猜想,却听见安宁低声道:“如今我也不瞒骗你了,你且跟我来吧。”
倾城听她话里大有意思在,便点点头,跟在她的后面,一径朝着她的住处去了。
徐贵妾的院子一如既往的萧条,那树花红的凤凰花树因为昨夜的一场雨,早已败落了。地上积攒了厚厚的一层花瓣,脚踏在上面只觉得踏在棉花上一样的软和。
“就在这里。”徐贵妾带着倾城到了凤凰花树下,怔怔的看着脚底下的一方土地,眼中蕴着晶莹的泪珠。
倾城心中虽然知道了几分,但还是明知故问道:“什么就在这里?”
徐贵妾抹了把眼泪,轻声道:“我的孩子,他就在这里。”
“什么!”倾城错愕极了,再料不到是这个答案,一下子跳了起来,像是一只被烫了尾巴的猫一样!
“我所谓的秘密就是这个。”徐贵妾看向倾城,以为她方才的错愕是因为被这个事情所震惊,垂泪说道:“段主子,我骗了你,我在这里并不是养病,而是躲着打算偷偷生下一个孩子来。”
“那,那孩子呢?”倾城哆哆嗦嗦着,努力想要掩饰住自己的愧疚之心。
顿时,徐贵妾的脸庞又黯淡了下来,她蹲下来,用手轻轻地扫开眼前血红的凤凰花瓣,无限悲痛道:“孩子他就在这里,我生下他来的那天夜里他就死了,我怎么哭都挽回不了他的生命,就只好将他埋在了这里,埋在了地底下,让他可以好生安息地走了。”
倾城踉跄了一步,若不是九福姑姑扶着她,她很可能就会跌倒在地上了。
倾城结结巴巴问:“你说他,他就在这里?” 此时,她也是愣住了,她的孩子,她的亲生孩子,此刻就在她的脚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