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夜猫倒挂在树杈上,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隔了几重古木,翅膀歪了歪,指着一处大喊大叫:“看老爹,火烧云,好——壮——观——啊!”
老夜猫定睛瞅了瞅,一个巴掌扇过去道:“臭小子,可看清楚了,那是火焰……”
父子两正啧啧感叹火势之盛,欣赏这千年难得一遇的景象,火舌就轰地一下炸开来,朝着这边,浪花般一叠叠涌过来,宛若海啸,汹涌而澎湃。
小夜猫的身体被这股子热浪掀得向前摇摆,火苗赶来时,趁机舔了舔它装满智慧的脑袋,有羽毛烤焦的味道传来,火辣一片。小夜猫呆懵了,僵硬地扭头看老父:“老、老爹?”
老夜猫一个鲤鱼打挺,扑腾翅膀,揭了吓懵的小夜猫就往高处飞。
与此同时,古老的森林里一声饱含震惊与恐慌的叫喊咕咕咕地响起:“咕咕……咕咕……咕咕……”
着——火——了——
沉睡的森林,要想一下子清醒过来,是一件十分不现实的事情。枝头的小驴鸟听了,警觉地过去打探,而后震惊异常。它们使用了族内秘法,召唤了树木帮忙,“哗啦啦……哗啦啦……”仿佛遭遇了什么劫难,巫鬼森林跷跷板一般,大起大伏不定。
“吼!”老虎惊醒了,扒拉住洞穴的石壁,划拉出几条刺目的深痕。
“嗷!”恶狼惊醒了,匆忙间几只抱团,成一颗肉球滚了几圈方才停下。
“昂!”壕猪惊醒了,迷惘地看了看四周,浑身竖着刺。
……
动物们先是不解,后是震惊,然后慌乱,一场大火烧得它们猝不及防,仿佛无头无绪挨了一巴掌,待都自睡梦里醒来,便是浩浩荡荡的逃命之旅。
一时间,周围惨叫声、怒吼声、火苗肆虐的噼啪声、大树倒地的声音、踩踏声、风声、咒骂声……各种声音在森林内部集结,在火海里波澜壮阔。
城中偶有樵夫路过,以为巫鬼森林里在举行什么大型祭祀,想想家中老祖说的活人祭,他们柴也不要,刀也不要,匆匆连滚带爬跑开了。
声音这么大,犹如洪水来袭时的村庄,哀鸿遍野。这种异动很快惊动了糜糜山的山人,然而他们大多数只是睁开眼睛,神识探了探,旋即眼皮又阖上了。
“唔,森林着火了?有山长在,没事的。”他们想道。
这不过是一种小事,甚至都没有睡眠重要,所以他们只是默念了几句,便重新投入梦乡。
其他人不着急,山长就更不着急,他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件事微不足道,只是拿过账本瞧了瞧,拎过狼毫画了个勾,在时家一列记了一笔,然后丢了只做工粗糙的千纸鹤,飘飘儿飞去山腰。
夜色如墨。彼时,饭菜尚未上桌。
木夫人在一边对着宝贝女儿介绍各类法宝的用途,怎样杀伤力更大,怎样防护性更强,黎黎听得昏昏欲睡,支着脑袋强打起精神,小壶窝在摇椅上已经睡着。
灯光如豆,烛火跳动不定,明明灭灭。
时老爷子蹙眉,一挥手,蜡烛熄灭。衣袖中飞出十几颗夜明珠,“刷刷……”嵌于墙壁上,将房间照的仿若白昼。他伸手抓过千纸鹤。
山长的话语传来:“森林大火出现,本山长算了算,合该轮到你时家处理。既如此,便劳烦屿主派一个人过去看看……”
时老爷子看看周围,也没几个人,手指在桌面敲了敲,一阵“笃笃”声。
木夫人偶然抬头,道:“小事一桩,那儿媳来走这一遭吧。”
各种宝物凌乱地摆了一桌,木夫人本想将宝物收拾收拾,塞入黎黎的口袋里,想了想,全部收入一个深绿色翡翠储物戒内,戒指漂亮又精致,储蓄空间堪比一个小山洞。
为这戒指,小丫头可没少缠郁丛鹤。
她将戒指串了根绳子,递给了时老爷子,时老爷子便观察了一会儿,在其上设了几重禁制,除了黎黎,谁都休想窥探里面的宝物,除非来者修为超过他,这样的人在幻洲可没几个,大多是些隐世不出的老顽固,而且对这戒指也不会有多少兴趣。
黎黎感觉脖子上挂了个东西,瞌睡顿消,见木夫人起身向外走去,她问:“娘亲,你去哪里?”
木夫人答:“森林出了点事,娘亲处理一下。”
黎黎一听感了兴趣,嘚嘚跑过去,项间戒指摇晃不停,她拉住木夫人的手道:“我也去、我也去!”
木夫人无奈道:“只是一点小事,娘亲去了很快就回来,没什么好玩的,阿黎乖乖的啊。”
黎黎坚持道:“不,我就要去!”
木夫人板起了脸道:“危险,不准去。”
黎黎跑出木屋门,嚷道:“我也可以帮忙的,森林谁比我熟悉,而且我也修炼了,你还向以前一样要求我就不对了,我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时老爷子看不下去了,临时当了和事老,无奈道:“罢了,罢了。一起去吧,全都走了老头子也清净。”
木夫人素来孝顺,于是她道:“那好吧。”
狐狸睡得正香,黎黎暂时不用管它,任它睡在摇椅中央。
糜糜山下。
一把火不知燃于何时何地,待动物们皆清醒过来,已呈烈火滚滚之态,浓烟扑面,喧哗贯耳,动物们匆忙间凭借本能寻找水源之地、避难之所,咆哮声掺哀鸣,一时间竟闹腾得仿佛凡间市集。
木夫人到来,白虎妖正打算上山寻求帮忙,却苦于找不着入山令,急地原地打转,什么君王范儿统统丢个干净。
木夫人问:“可有死伤?”
白虎妖摇摇头,由于逃得迅速,虽然森林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但统辖之域无一伤亡,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那就好,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过——啧啧啧,这森林当真毁得挺干净的,谁这么大手笔呢?”木夫人感叹道。
这破坏性,快赶上自家的女儿了。
扭头看了看,发现小丫头正准备趁乱跑出去,森林自百年前天火降临后,就再未有过大火,小丫头从未见识过如此大的阵仗,森林着火,于她来说确是件新奇事,难怪她兴致勃勃地跑出来。
木夫人怕她不小心触碰到火,在她身上施加了几重屏障,然后挥挥手,将早已等不及的小丫头放了出去。
然后便与白虎妖吩咐接下来的事。
小丫头没了人拘束,很快摸到着火地带。
熊熊大火燃烧,将天空也燃得赤红,周遭温度极高,手里敲碎一枚蛋,转眼就变成了煎蛋。
一棵棵树因浴火而通透,发出刺耳的噼啪声,像一片片叶子炸裂,如火里捞出的铁片一般,金黄金黄的,遇冷气而炸开。
不过幸好,这些树早已修炼成精,一般火伤不了它们,只能让它们变成秃头将军。
相比于古木这些地头蛇,树下的小灌木及一些花花草草可没有这么幸运,它们四季更迭,没有神智,早早被大火烧干刮净。
“嘚律律!嘚律律!”
黎黎睁大眼睛,惊奇道:“是小驴鸟!嘚律律,嘚律律……”她跳起来,呼唤着它们。
一只又一只小驴鸟穿梭火海,小小的身体周围包了层蓝色的防火罩,时不时叫一声,一只落到黎黎的小手上,并朝她叫了叫,亲切地蹭她的手指。
黎黎眨眨眼睛,问它:“需要我怎么帮你?”
小驴鸟指了指大火里的古木,黎黎顿时明白,“要水是吧,等着,我去找一找。”
森林里有多处水源,她就近找了一处,灌了一桶水,提到大火边,一下子扑上去,大火不见丝毫消停,她又换了个大点的桶,来来回回跑了几趟。
黎黎沮丧不已:“这火怎么扑不灭啊?”
小驴鸟歪歪头,扑腾翅膀朝着一个方向飞去,黎黎便跟上去,然而它去的那个地方出人意料。
竟然是千死河!
森林的动物一般不是恨不得躲这地方越远越好吗?怎么小驴鸟不但不怕这地方,还了解得这样多?
估计是它们长期生活在千死河一带的缘故吧!
黎黎也没有深入探究,因为很快,她就到了千死河边,小驴鸟这回没再继续向前,停在距离千死河边最近的一棵树上,没敢再往前一步,眼睛盯着千死河面。
“你说用千死河水去扑火?”黎黎看着它,然而鸟头摇了摇,又继续盯着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