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宋歌捧着诗集在走廊上一边朗读一边舒展肢体，苦涩的诗被甜甜的读出，缠绵在心头有独特的味道，“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兰小野笑着接道。“大清早的在这抒情啊？”
宋歌合上书，笑着望着她，然后目光移向自己的胃部，又望着她。“好啦，带你去吃好吃的！”兰小野抽出书放在屋内的窗台上，搭上她的肩，“咱姐妹俩有多久没在一起好好吃饭了？”
“忘记了，有好久了吧。”宋歌嘟着嘴想了一下，“吃什么？”
“随便你呀，咦——那不是林墨吗？”兰小野收住笑，盯着街角步履匆匆的人，“走，跟上去，不上课跑来学校干嘛。”
“哎呀，你管人家干嘛。”宋歌站住脚拉着她不肯走，“吃饭吧我饿了！”
“老板，两碗米粉一份不要油不要酱油不要辣椒多放醋。”在小吃街徘徊了十多分钟，宋歌竟选择了平时吃的米粉馆，兰小野伸出头喊在后厨的老板。
“呀，兰子，以后我住你家的了，反正我有什么喜好你都清楚。”宋歌贴上她的背撒娇道。
“行啊，搞定咱俩的老公我们四人就住一起。”兰小野闻闻桌上的调味瓶，往碗里加些醋，拌好放在宋歌面前，“吃吧，注意烫。”
“兰子，你太惯我了，以后我生活不能自理怎么办？”宋歌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醋味刚刚够，厉害啊！准是个贤妻良母！”
兰小野吞着米粉笑笑没说话，吃完了用纸遮住擦牙齿。她看着宋歌慢悠悠地解决还有半碗的米粉，正色道：“你见到那个女生了没？”宋歌摇摇头。“就是走到林墨前头的那个，我看到林墨转弯后后还牵她的手了。”兰小野皱着眉头回想。
“真的？林子脱单了？那好啊。”宋歌笑道。
“你怎么还这般没心没肺的？”兰小野抽出纸巾递给她。
“他要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肯定的祝福他的啊。”宋歌一脸认真。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别到时候哭的天昏地暗的。”
“笑话，我什么时候还能哭出来。”宋歌低下眉眼，轻了声音。那次透彻心扉的哭过以后，什么时候还掉过泪？
长这么大，宋歌唯一一次承认自己犯了错误：在奶奶离世前没有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高二入夏，妈妈打电话来说奶奶病重住院，自己在学校好好地，父母就没时间来学校看她了。宋歌一直认为奶奶的身体特硬朗，85的高龄了眼神比自己还好，可以陪她熬夜看电视还能在午睡后做美味给她吃，在宋歌看来，奶奶除了皱眉多点脚步缓点其余的跟父母没两样，她听到奶奶病重的消息后的第一个念头是：奶奶感冒了，没几天就好了。
铜中的教学节奏很快，宋歌等到周日下午才有时间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说奶奶好了很多。那时窗外有风的叶子落得很快，宋歌想啊没几天奶奶就出院了，放假还能吃到美味的荞麦玫瑰饼，她铺开画纸描绘记忆中中趴在奶奶膝头听故事的画面。
不久后的周六学校有事不上课，妈妈问她要不要回趟仁城。宋歌说的去铜大参加学术讲座，奶奶没事吧？妈妈沉默两秒说奶奶挺好的，能吃下饭。
那晚八点多，学术讲座还没结束，宋歌觉得特闷热，她看不清台上教授的表情。手机进来电话，手一抖掉地上挂断了，妈妈又打来一个，她弯下腰接听：“宝贝，奶奶她，走了。”宋歌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直到保洁员过来敲桌子：“同学，该走了，我们要打扫卫生。”
宋歌木然的收拾着书包：记事本，记事本，记事本。怎么这么多的记事本？保洁员看着她呆呆的拿着记事本放进去又拿出来，不停地重复着，只好出声提醒她：“孩子，你还好吧？”宋歌转过头，涣散的目光找不到焦距，她点点头，一股脑的把桌上的东西全丢进包里，抱着走出去。
街道的灯光好像挺亮的吧，路上的行人好像挺多的吧，夜空呢？宋歌抱着书包拖着步伐轻飘飘的走着，撞到行道树急忙弯腰说对不起。“宋宋，你怎么了？”宋杨抓住她的手臂，被她脸上的泪痕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听讲座时不是挺好的吗？”
“杨——我错了。对不起。”宋歌蹲下抱着胳膊哭，不停地重复着，“我错了，对不起，小小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宋宋，你这——哎，借肩膀给你靠，蹲着脚多麻啊。”宋杨把她抱起来，坐到椅子上把她揽入怀里，任她打湿胸膛的衣衫，“难过就哭吧，哭出来会好些。”他攥紧手里的纸巾，扬起的手掌迟疑着落在椅子上。电话振动着，见怀里的人儿没察觉，帮她接听：“喂——阿姨，我是宋杨。恩，她现在和我在一起，哭得很厉害。我们在铜大这条街边，好的，不麻烦。”
宋歌突然立起身着，擦干眼泪，抱歉的朝他笑笑，站到路边吹风。“你，没事了吧？”宋杨见她强忍着泪水，担心的问道。他摇摇头，钻进宋母开来的车后座，靠着车窗发呆。宋母朝宋杨招招手，扭头和女儿说机票买好了现在立马赶回去。车窗慢慢摇起，宋杨看不到宋歌的反应，他挥挥手，看车灯消失在街转角。
一周后，宋歌失魂落魄的倒在床上抽泣，谁叫也不理，安沫夕把作业放在桌上出去上课，回来见作业皱巴巴的但都完成了，床上的人依旧抽泣着。仍在一旁的手机振动不停，直到没电关机。兰小野用肩膀夹着手机打电话，踢开门进来，把手里提着的几袋饭盒放在桌上：“好，恩，她好了我会让她给你打电话的，好的，别担心了。”放下手机爬上床拍宋歌的小腿肚：“宋宋，吃饭吧，都饿了一天了。”电话又进来，兰小野跳下去接：“喂，你好——哪位？哦，林墨，我知道。恩，她还在哭，我给她买了饭，哦，是吗？好的，我马上下来，真是麻烦你了。”
“宋宋，林墨特意给你做的哦，要不要尝尝啊？哇——好香呐！”兰小野拿着饭盒爬上去，打开抽抽鼻子夸张的赞叹。
宋歌慢慢的爬起来靠在墙上，双目无神。“我喂你？”兰小野跪在她旁边舀一勺子，“好香哦！”宋歌张嘴嚼着，没有表情，咽下后又张嘴。兰小野开心极了，吹吹饭菜喂她：“多吃点。”
“还要不要再吃点其他的？”兰小野小心翼翼给她擦了嘴，问道。
宋歌摇摇头，爬下床走出去，抓起脸帕胡乱的擦拭着，扯下皮筋随手理了理头发出门。“哎——等等我！”
“宋宋，下来了？”航少，宋杨和安云沛都坐在香樟树下，激动地围住她。
“穿上，外套，有风。”兰小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航少把外套给宋歌穿好，拉上拉链，扶她坐下。莲莲，安沫夕和阿颖也过来了。
“宋宋，节哀顺变。”安云沛背上吉他，弹唱嵩嵩的《清明雨上》：“窗透初晓/日照西桥/云自摇/想你当年荷风微摆的衣角/....../我在人间彷徨/寻不到你的天堂/东瓶西镜放/恨不能遗忘。”
宋歌抽抽鼻子，开口跟着唱：“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把你最爱的歌来轻轻唱。”在大家期待地目光中，她咧开嘴想笑，没成功，伸手揉揉僵硬地脸蛋，重新笑道：“没事啦！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上去收拾一下，一起去上晚自习吧！”
“好！”
兰小野推推陷入回忆中的人，眼神有些担忧。
“没事啦，走吧！”宋歌回过神来笑着挽着她。
那次大哭过后，无论遇到过什么难事受了多大的委屈，宋歌都找不自己的眼泪，她曾笑着问好友：“兰子，你说，我是不是没有泪了呀？那我以后就不会难过了对吗？好开心！”
回到寝室，宋歌翻开诗集继续读：“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夹在书里的便签掉出来，宋歌抚着上面的字迹，目光沉入回忆：“再也没有，小小了。”
小小的手牵着小小的手
迎着夕阳满街走
小小的嘴嚼着糖果
小小的嘴说着童话
小小的人拖着长长的影
引得路人笑/
小小的脾气可不小
闹着要小小抱抱
小小抱着小小弯了腰
奶奶老了抱不动小小
奶奶不老小小喂糖吃
糖果甜甜的像奶奶的童话
甜得小小心里暖暖的/
小小喂奶奶吃糖
奶奶吃了糖就不会老了
奶奶和夕阳一样会消失
小小是朝阳带着新希望
糖果小小留着自己吃吧
奶奶爱看小小甜甜的笑/
小小有个小小的奶奶
小小的奶奶有好多小小的糖果
还有好多小小的童话
奶奶牵着小女孩
一老一小被光拉长了影子/
路人笑着说“小小奶奶好”
“奶奶，他们在和谁问好”
小小是奶奶的小小
奶奶是小小的奶奶
两个都好/
小小的手牵着小小的手
小小剥着糖果给奶奶吃
奶奶不会老
奶奶讲着故事给小小听
小小快快长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