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情的家,在盛林小区A座八楼。离开码头后,她直接回了家。今天出了这些事,有个人,她必须去见。
她进电梯,按了八楼。电梯到后,她走出来,转身向左。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从楼梯上了九楼,进了她家楼上的那个单位。
她到的时候,陆江帆已经到了。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正翻看着什么。
杜情径直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陆江帆把手里一直翻看的资料放在茶几上,侧身看着她。“小情,YS对于你车祸这件事,有什么处理。”
杜情有些疲倦的摇了摇头。“上头怎么说。”
陆江帆叹气,把茶几上的资料拿给她。“被你撞的那人……死了。”
杜情一愣,连忙翻看资料。资料上那一张张带着鲜血的照片,还有车祸现场被撞车辆的情况,看的杜情心里,一阵绞痛。
“上头说,在YS对你这件事做出处理之前,让你不要轻举妄动。”
“可那是条人命啊!”杜情把车祸资料合上,不忍再看。“我杀了人了。你们却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在你们心里,永远任务第一。”
陆江帆双手扶着她的肩,让她直视自己。“小情,我们不是不重视你。可你也知道,这件任务有多重要。你在YS潜伏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能有机会接近严风,这个时候你不可以退出,知道吗?”
杜情冷冷的笑。“开口闭口都是任务,居然还说什么重视我。陆江帆,什么时候起,连你也这样了?我若不是把任务放在心里,今天一出事,我就自己走进局里了,根本不会等着来见你。”
“我知道你心里苦。你在坚持一下,现在你已经坐上了神甫堂的堂主之位,接近严风是迟早的事,只要能接近的了他,完成任务就指日可待了。”
杜情侧头,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去了窗外,眉头微蹙。“你们以为严风是什么人。如果只要接近他就能完成任务,那在我之前的那么多卧底,为什么都没有成功。严家的男人,若是这么好对付,YS能在黑道称霸这么多年,还依然屹立不倒吗?”她微微抿唇,又道。“我今天,亲眼见他杀人,可这又怎么样。能将他送进去吗?根本不可能!”
陆江帆看着这样的杜情,微微叹气,挪了挪身子靠近她,伸手揽着她的肩。“我知道,我知道这条路有多难,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可是小情,我们是警察,这些是我们的使命,是我们的天职。如果不能退让,就只能面对。”
“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是我?我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我做不到为了职责牺牲自己,我也不想一脚踏进这滩深渊。可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陆江帆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伸手扶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坚强如杜情,在黑道卧底这么多年,时时刻刻绷紧的神经,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没人提醒,她早就忘了自己还能依靠谁。
这六年来,她就连睡觉都不能,也不敢放松,生怕自己睡觉说梦话,会暴露了身份。这六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随时都在担心,自己能不能活过下一刻。
黑道,是个吃人的社会。一不小心,你就会被人吃的尸骨无存。
六年前,年仅十九岁的杜情,还未从警校毕业,就先进了黑道。她从小立志做个警察,可活了这些年,却从没穿过那身警服。
陆江帆是和她一届的,当年挑选卧底时,陆江帆本来是最有可能的一个,可就是到最关键的时候,因为杜情阴差阳错的救了谢云,赵成光便毫不犹豫把杜情,送进了YS。
此后,杜情在YS摸爬滚打了六年,终于因为当年救了谢云一命,而坐上了堂主一位。而陆江帆,在警局一路顺畅,一年前就接替了赵成光,做了杜情的联络人。
那个时候,能给杜情唯一的慰藉,就是陆江帆的感情。那是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唯一的一丝亮光。
陆江帆从她进YS时,就一直在等她。等她同自己一样,穿上了那身警服,然后光明正大的迎娶她。
可他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六年。等她从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变成了25岁的女人,等她从曾经明媚如阳光的杜情,变成了如今冰冷如黑夜的杜情。
然而,这等待,却仍然没有尽头。
“小情,为了我,为了我们的未来,请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好不好。只要你尽快拿到严风的罪证,只要能将严风送进去,我们就能结婚了。”
杜情心底一抽,痛了起来。她离开他的肩膀,侧头看着他的脸,语气生冷。“在你心里,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是任务,是你,是未来,还是我?”
“当然是我们的未来啊!”陆江帆的回答,几乎是毫不犹豫的。
可这个答案,却不是杜情要的。“哼……未来?什么是未来?我的未来,我只看见了一片黑暗。”
这样浑身带刺的杜情,让陆江帆厌了。“小情,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抓着这个话题,我们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一定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吗?”
“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解决,我们之间拿什么来谈未来。”
陆江帆气馁极了,身子往后靠在沙发上。“小情,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变成这样了?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说会儿话吗?你就不想安安静静的跟我待一会吗?”
“你是警察,我是黑道,我们之间能说的话题有什么,你告诉我。”她生冷的语气,终究是让陆江帆的心变的寒冷了。
再多的爱,再热情如火的心,遇见了太多的寒气,总会冰冷,总会熄灭的。
或许是那个时候的杜情,爱的太自我,或许是那个时候的杜情,还不太懂的如何爱与被爱,最后终究让她和陆江帆的感情,走上了绝路。
陆江帆无话可说,他起身离开沙发朝门口走去。“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我先走了。”他丢下一句话,便拉开门离开了。关门的声音很大,就像他的火气一样。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的杜情,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冷酷模样。似乎他的离开,对杜情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可实际上,这六年的时光,还教会了杜情一样东西。就是无论心里怎样激动高兴,或悲伤凄凉,脸上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掩饰自己的情绪,是她保命的手段。
她在那坐了没几分钟,手机就响了。阿飞通知她去严家别墅,见严风。
严风的家,在城市的东边,修在半山腰上,方圆几里就只有那一栋别墅。杜情开车上山,在铁门外面就被拦住了,她的车不能开进去,自己还被搜了半天的身才允许进入。
她进大厅的时候,屋子两边早就站了不少人。严风坐在上首的高座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从门口,一步一步走进来。
“会长。”她低着头喊。
“知道今天为什么让你来吗?”严风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冰冷的让她忍不住颤了颤。
“知道。”
“那你自己说。”
杜情始终垂着头。“没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还让老大深陷危机。”
“那你自己说,我要怎么处罚你。”
“不管什么处罚,我都接受。”她不卑不亢的语气,让严风皱了皱眉。
“你抬起头来。”严风这辈子,早就习惯了各种奉承和膜拜。突然遇到杜情这样一个不卑不亢的,让他有些动容。
杜情抬头,目光直视他的,严风凛冽的目光,让她原本就是强装平静的心湖,忽然汹涌澎湃了起来,可面上却依旧平淡。
她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严风眉头皱的更深。“好,既然这样。那就鞭刑,你自己去地下室领罚,罚完再回来见我。”
杜情倒是没说话,旁边一直站着的谢云却忍不住了。“会长,小情到底是个女人,不比男人。鞭刑不会不太重了。”
“女人?我们神甫堂的堂主,如果比不过男人,为什么要让她一个女人做堂主。既然她有本事坐上这堂主之位,那20鞭的鞭刑,对她来说也不足为过。况且今天,确实是她失职,难道不该罚?”
“可……”
杜情拦住了还想劝的谢云。“云叔,不用替我求情了。我心甘情愿受罚。”她望着上首的严风微微颔首,然后转身,自己去地下室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