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和余瑜高考结束了。
萧瑾,男,18岁,刚刚从那个年纪和共和国比肩的老牌重点继红中学毕业。估分成绩还不错的他约自己的发小余瑜出来玩耍。
余瑜,女,17岁,出自那个继红这几年新兴的那个校舍很崇洋媚外的分校。当然如果余瑜考得好的话,很可能洗刷分校自建校起华而不实的名声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萧瑾和余瑜在初中时代就曾被暗地里称为模范情侣的好苗子,高中入学后这种言论更是甚嚣尘上。当然后来吃瓜群众不得不一边摇头让他俩降等为模范学霸Cp。
毕竟余瑜人长得漂亮,身材纤瘦高挑,脸蛋儿大致属于那种耐看的美,五官精致经得起推敲;萧瑾模样不算吸引人,但黑框眼镜下斯斯文文的气质和手臂小腿上流畅凸起的肌肉都是加分。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这两个人一出现,主要看气场。这种气场,两人称为兄妹缘分,吃瓜群众私底下认为是夫妻相。
辩论会上扶眼镜摸鼻梁(萧瑾扶眼镜,余瑜不戴眼镜摸鼻梁),下一秒说出的话准保噎死对方辩手;右手中指无意识屈起轻扣桌面,这时候谁要说话打断思路他俩能打死你;抿嘴唇双眼聚光神情严肃——学霸模式开启,众学渣回避。
总之,萧瑾和余瑜现在都是很厉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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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和余瑜初识,是在小学一年级,新生…自我介绍的时候。
没有鲜花,掌声也只是小学生千篇一律的三声整齐拍掌,两人就这么知道了对方了。萧瑾有一个同学叫余瑜,余瑜有一个同学叫萧瑾。
五岁半的小余瑜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回家了。
“认识新同学,高兴不高兴呀?”
余瑜使劲儿点了点头。倒不是为了说明什么,那时候余瑜觉得点头就是这么点的。
“认识了几个同学呀?”
余瑜掰着手指头数,数着数着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点名册兴奋地扬起来,“这上面的我都认识啦!”
余妈妈有些好笑,拿过点名册看了几眼,随意地问,“余瑜,这个萧瑾是你的同学吗?”
“是啊,”余瑜又使劲儿点了点头。
“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男生还是女生…忘了…余瑜挠挠头,偷瞄了一眼“萧瑾”两个字写在左半面,老师说了,左半面写的都是男生,右半面都是女生。于是…
“男生!”
第二天早晨上学的时候,余瑜在校门口看到了萧瑾。
她不认识,但她就是觉得他就是昨天她忘记的那个萧瑾。
于是小余瑜用了一个自认为很聪明的办法,向着萧瑾方向的人群说了声,“萧瑾,早!”
老师说了,见到同学都要问好。
……
萧瑾没听见。
余瑜有些不甘心,正犹豫要不要再喊一声,就听到牵着她认为是萧瑾的男生的妈妈说,“萧瑾,你要听老师的话…”
于是余瑜明确了目标,大声说,“萧瑾,早!”
萧瑾和萧瑾妈妈都转过头来,余瑜在萧瑾妈妈的打量下乖巧地露出腼腆的笑。
“萧瑾,这是新同学吗?快跟人家问好。”
萧瑾眯着眼瞅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余瑜校牌上的小字,“余瑜,早。”
余瑜觉得,萧瑾后来总埋怨她字写得小,不是没有原因的。
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毕竟属于最先认识的小圈子,萧瑾和余瑜一直保持着不好不坏的熟络状态,一起算数跳皮筋玩的不亦乐乎。
这一切发生在那个扎着马尾温柔满面的高欣然中队长走马上任之前。
二年级的时候他们都入了队,成了“光荣的少先队员”、“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要“继承革命先烈光荣传统”,胸前的红领巾更是“国旗一角”,是“革命先烈的鲜血染成的”。
余瑜看着这些宏大的词汇,觉得自己应该骄傲一下,可周围的人好像都有这样骄傲的资本,她又不知道应该对谁表达自己的骄傲,害怕引来不必要的嘲笑。这好像是她七年人生里的一件大事,可她不知道怎么描述内心的蠢蠢欲动。
他们是在清明节,烈士墓前入队。也是给烈士扫墓,告慰永垂不朽的英灵。会天大雨,余瑜冻得哆哆嗦嗦,在老师规定的入队有感里只憋出一句“我的心情无比沉痛”,就不知道该写什么了。
所以入队有感写得文采洋溢的高欣然带着矜持的笑容成了中队长。诚然,这一切是因为入队有感,又不是因为入队有感,也诚然,小余瑜是不能理解这一切的。
她还在深切地反思自己为什么没有高欣然那样“真挚的让人感同身受的”情感,写出那么妙笔生花的文章。
萧瑾却不屑一顾,他看着笑得矜持的高欣然“嗤”了一声,“假,真假。”
高欣然转过头来,带着一点点委屈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淘气还经常不交作业的男生看。
这都是坏孩子的表现。高欣然有一点不满地想。
“还不都是抄的,”萧瑾从桌子上跳下来,打量了一眼高欣然手里封面精致的横开作文本,“有什么好得意的。”
高欣然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委屈地嘟着嘴跑开了,她确实是在作文选上抄的,所以她没办法告诉老师。
本来她成了中队长,她有一头漂亮的长头发,她长得很好看,她应该在享受同学们的表扬和带着掩饰的羡慕。
现在她只能一个人跑开了。
都怪这个萧瑾,都怪他,这个坏孩子。
不知情的余瑜正在宝贝自己的一道杠,她是小队长。比起高欣然的中队长来说,实在不是多大的“官”了,而且竞选的过程实在令人…无言以对。
班干部是按照无记名投票排序选举的。每个同学在纸上写五个自己满意的班干人选,最后按照票数高低排出中队长之下的学习委员、组织委员、宣传委员、文娱委员、体育委员、卫生委员等等。
当然,投票的票数是老师统计的,所以班委的竞选结果可想而知,都在预料之内。小队长在排除了班委人选后在剩下的同学里选的,余瑜这个组——也就是小队——还剩下七个人。
一个组十个人,排除中队长高欣然、宣传委员刘荟和自愿退出选举而得到老师和同学表扬的班长常昊,老师拿着点名册看了又看,眉头皱了又松开,又皱起来,好像他们做了多让她为难的事一般,最后问,“余瑜?余瑜是谁?”
余瑜站了起来,局促又按捺着不知名的喜悦,好像想一想那种喜悦就会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跑掉了。
老师看了看她,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里的点名册,“11票,挺高了,你就做小队长吧。”
萧瑾带着一丝不明的不满恭喜了余瑜。这是萧瑾第一次恭喜余瑜,萧瑾觉得,他给自己开了一个非常差的头。
余瑜很高兴,按照老师的说法,当上小队长证明她是少先队员中的佼佼者,是优秀的共产主义接班人,是…以后,就是三年级和四年级五年级,还有机会竞选大队长。
余瑜并不觉得自己能当大队长,但是她觉得如果高欣然当了大队长,她可以去竞选书记或者大队委员。
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她们这些班干部最大的权利,就是检查同学们的桌椅有没有摆齐,水瓶有没有放在书桌上,地面上有没有没捡起来的垃圾,还有最重要的,收发同学的作业,拿着一个记事簿,在没写作业的同学名字下面画一个大大的“叉”,在小学是非常威风非常让人羡慕的一件事。
周一早上,余瑜起了个大早赶到学校收作业,中队长高欣然就带着一点笑容拦住了她。
“我也是咱们组的,我来收吧。”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余瑜反对的话到了嘴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觉得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利——在小余瑜眼里,干活也是莫大的权利——就这么被剥夺了。
但是她还是得听中队长的,于是也学着高欣然的样子轻轻地说,“那我帮你把作业送到办公室去吧。”
高欣然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余瑜又开心起来,就坐在座位上等着高欣然收完作业,她和她一起送作业去老师办公室。
等到两节课后,再去取作业回到班级的时候,余瑜看到厚厚的一摞作业本上面用笔压着的名单赫然用红笔写着两个大字——“萧瑾”。
也不知道老师是怎么心安理得用红笔写名字的,明明她袖子底下带了一串佛珠,和奶奶一样是信佛的。
余瑜和妈妈说起过这件事,妈妈让她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多管闲事,还批评她看别人袖口是不礼貌的行为。
余瑜很冤枉。她个子太矮了,走在老师旁边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老师袖子底下的一串佛珠闪着幽然的光泽。
很神圣。这是七岁的余瑜对佛珠光泽的评价。
余瑜胡思乱想的功夫已经回到了教室,她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萧瑾,就看到萧瑾看着一摞作业本无可奈何的表情。
老师用了整整半节课的时间,把萧瑾和另外两个没写作业的同学彻头彻尾地批评了一通,余瑜偏过头,用运动会上走队列时对齐的余光瞄了坐在后排的萧瑾几眼,发现他始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好像并没有像老师说的一样深刻地反思自己的错误啊…余瑜有一点替萧瑾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