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是世界上拥有众多族群数量的国家之一。在领土面积据世界第一位的俄罗斯辽阔疆域上,居住着182个族群成员,其中,俄罗斯族人占人口总数的近80%,除俄罗斯族人外,6个族群的人口数量超过百万,还有人口只有几千人的少数族群。每个族群的历史、文化、传统、人口数量以及发展程度都有着各自的特点,族群构成的复杂性决定了族群问题始终是俄罗斯面临的主要问题之一。
俄罗斯历史上就是一个多族群国家,是完整的多族群结构。俄罗斯社会制度中的任何实质性变化都会带来族群问题的改变,如果族群问题不能得到及时积极的调控,必然会进一步导致俄罗斯社会的政治、经济和其他问题出现;相反,所有族群问题都可以通过国家体制、经济和社会制度的改变而得以调控。
多族群的社会结构中,族群问题的调控需要通过完善经济、社会和文化生活等各个方面的管理来实现,并要考虑到各个族群的社会文化、经济方式、心理特点和差异。国家政治、经济和文化等领域的所有变革,都能够通过族群关系的变化体现出来。民族社会学家通过对整个国家或某一地区的族群关系调查,并进行数据分析和总结,可以为国家政府职能部门提供决策依据。
族群问题对于任何一个多族群国家而言,都是最复杂和棘手的难题之一。世界上不同国家出现的族群冲突,一方面,是由经济问题引起的,另一方面则是在族群自我意识形成的过程中,各族群不断增长的文化、经济和政治发展的要求引发的。英国和加拿大的族群政治矛盾,近东和亚洲一些国家的族群问题,苏联的民族运动和当代俄罗斯族群冲突都充分地证明了该论点。不同的社会政治力量、运动和政党都会把各自的政治目的带入族群动员和民族政策之中,寻求其实现政治目的的途径。由此可以断定,社会发展进程与族群关系之间是相互制约的关系。
苏联和俄罗斯的民族理论和政策一直是国内不同研究领域的学者关注和研究的课题。俄罗斯和中国同是多族群国家,而且我国的民族理论和政策在一定历史阶段曾很大程度上学习和借鉴了苏联的民族理论和实践经验。因此,现代俄罗斯民族理论和民族政策研究对中国的民族理论和民族关系调控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本书根据研究内容分为理论篇和实践篇。
新的俄罗斯联邦承载了苏联沉重的历史,俄罗斯社会政治制度的变革引发了社会所有领域的巨大震动,俄罗斯艰难地走出动荡不安阶段,转入20世纪90年代后半段相对平稳的过渡期,再到21世纪初俄罗斯复兴和崛起目标的提出,几近20年的发展进程中,俄罗斯政府和人民经受住了考验和挑战,再次向全世界人民展示了俄罗斯人民在伟大的卫国战争中曾表现出的坚强意志和顽强的生命力。俄罗斯本土和国外的许多学者纷纷探寻俄罗斯联邦之所以生存下来,并走向复兴的原因。可以肯定的是,在多族群的国家,俄罗斯政府能够及时建立符合多族群共同发展目标的国家体制是国家得以稳定和统一的原因之一。
毋庸置疑,对于多族群国家而言,社会变迁必然会导致民族理论研究的新高潮。苏联遗留下来的民族理论已经不适应新的社会发展需求,理论研究的重新定位和构建刻不容缓。俄罗斯从事民族理论和民族关系研究的学者,积极投身到新的历史条件下民族理论研究和民族政策制定的实践中,为俄罗斯民族政治形势的稳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本书的第一章到第四章为理论篇。从俄语的“民族(нация)”这个最基本的民族理论定义出发,具体分析了当代俄罗斯关于民族概念最有代表性的季什科夫(ТишковВ.А.)的后现代主义观点——建构主义民族理论;日德拉瓦梅斯洛夫(ЗдравомысловА.Г.)的相对理论;穆纳茨咔杨(МнацаканянМ.О.)的整体论和巴斯都赫夫(ПастуховВ.Б.)的民族—国家等同论。通过系统研究得出,当今俄罗斯学术界对“民族(нация)”概念有着不同的解释,但争议主要集中在民族的含义是“族群”还是“国家”的理解上,到目前为止,在俄罗斯学术界,这个争议仍在持续。
伴随着“民族(нация)”定义之争的是“族群(этнос)”定义不同版本的解释。族群本体论的进化历史流派在俄罗斯的代表人物是勃罗姆列伊(БромлейЮ.В.),俄罗斯历史学家、民族学家古米列夫(ГумилевЛ.Н.)认为族群是自然生物现象,该观点也具有一定的影响力。俄罗斯民族学家季什科夫和人类学家萨卡洛夫斯基(СоколовскийС.В.)是俄罗斯族群建构主义的代表人物。
族群关系理论研究中,族群意识概念是研究族群关系的基础,族群关系广义上是指不同族群的人们在政治、经济等各个领域的相互作用和关系,狭义上是指不同族群之间的人们在劳动、家庭生活等交际活动中的关系,也包括邻里、朋友和其他非官方交往关系。族群认同就是族群的身份确认,是指成员对自己所属族群的认知和情感依附。俄罗斯学术界的族群冲突,族群边界等概念在第二章内容中得到充分的阐释。
目前,俄罗斯学术文献中基本形成了民族主义研究的三个流派:“单纯”工具主义,最接近西方理论的建构主义和以整体民族论为基础的民族主义理论。从上世纪90年代起俄罗斯学术界开始对民族主义进行分类,部分学者已经意识到民族主义不再仅仅是评价性的定义,它同时也是族群关系的测量和分析单位。虽然关于民族主义性质的争论还没有停止,然而,整体而言,在俄罗斯学术界和社会实践中,民族主义不再是一种政治标记。本书的第三章全面介绍了不同流派代表学者的民族主义观点,同时指出,民族主义仍是世界上多族群国家普遍面临的问题。
族群包容是族群关系和谐的基础。族群包容社会学的研究目的在于揭示有利于族群包容出现的社会和政治条件,以及阻碍包容产生的消极因素。在第四章内容中,我们可以看到俄罗斯民族社会学者在族群包容理论研究和社会实践中所做的大量工作和已经取得的研究成果。
第五章的俄罗斯族群人口状况发展趋势(1989年至2002年)分析,是实践篇——第六章至第八章的准备内容。多族群国家民族政策的制定绝不可能离开族群构成成员人口状况的分析。俄罗斯联邦主体——共和国内被称为“主体族群”(共和国以该族群的名称而命名)的人口数量所占比重不断增加,俄罗斯族群的人口数量逐渐减少,非俄罗斯族群人口数量逐渐上升。在俄罗斯族人几乎占全国总人口80%的俄罗斯,俄罗斯族人族群自我意识的形成和发展的历史回顾同样非常必要,谁都无法否认俄罗斯族人在俄罗斯发展过程中的主导地位。
第六章——当代俄罗斯民族政策与民族关系研究是全书实践篇的核心内容。本章对苏联民族政策和民族关系进行了简短回顾,苏联的民族矛盾加快了苏联解体进程,但并不是其瓦解的决定性因素。苏联解体后,2000—2008年普京执政期间的俄罗斯民族政策和民族关系变迁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研究对象,俄罗斯联邦中央通过签署《联邦条约》初步稳定了国家统一局面,1996年在俄罗斯联邦宪法的基本原则上通过的《俄罗斯联邦国家民族政策构想》,《俄罗斯民族文化自治法》以及一系列民族领域的法律文件,为俄罗斯调控族群矛盾和冲突,改善族群关系提供了法律依据和实践指南。当然,在政策的执行落实过程中,俄政府遇到了诸多问题和阻力,但它们并没有能阻止俄政府进行民族政策改革,争取和谐族群关系的脚步,俄政府在民族工作中取得了显著的成就。但解决不断变化的族群问题,促进各族群共同发展,无疑始终是俄政府所面临的主要任务和艰巨挑战。
21世纪之初的俄罗斯多族群一体化进程研究安排在第七章,目的是通过俄罗斯相关机构所做的国家公民认同的社会调查,更加生动直观地展示俄罗斯族群关系的变迁和各族群人民逐渐走向一体的进程,从俄罗斯公民视角评价俄罗斯族群关系状况。调查数据显示,不同族群的俄罗斯公民国家认同感逐渐增强,国家命运的责任感把俄罗斯人民团结在一起,这将是俄罗斯未来发展的基础和推动力。
第八章——俄罗斯宗教状况和宗教包容的研究,旨在透过俄罗斯的宗教包容状况所折射出的族群关系,探讨宗教因素在族群关系中的作用。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上至总统、中央政府,下至普通公民对宗教的态度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宗教作为族群文化的一部分,往往会成为族群边界的因素,影响到族群关系的正常化。族群因素和宗教因素在俄罗斯社会中互相影响,并共同作用于俄罗斯国家多族群关系的发展趋势。
多族群国家中,族群关系直接影响着社会的稳定。俄罗斯的民族政策必须在保障国家整体利益的框架内,考虑到每个族群本身的特点和利益。俄罗斯的历史经验和教训证明,俄政府选择的联邦制符合俄罗斯现实国情,只有在真正民主化的联邦制中,俄罗斯多族群人民拥有文化自治权,实现族群复兴和发展,俄罗斯公民的国家认同感才会不断增强。建立保障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体制,尽快提高各族群的生活水平,是族群关系稳定的关键因素,当每个公民看到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感受到政府为民众福祉的努力,并能够分享到社会进步的成果,社会和国家责任感就会提升,国家社会环境更加稳定,族群关系自然得以和谐发展。
本书的理论部分开创了系统对比分析当代俄罗斯民族、族群和民族主义理论最具代表性和最新研究趋势和流派的先河,通过不同流派的核心思想内容研究,把俄罗斯民族理论和政策研究中最为积极活跃的著名政治学家、社会学家和相关学者介绍到中国,全面呈现了俄罗斯民族和族群理论研究的整体现状。本书的实践篇全面梳理和客观地评述了苏联解体后至2008年普京时期的民族政策和民族关系的变迁,总结出俄政府在民族领域所取得的成就和发展中的问题。本书在俄相关机构所做的社会调查数据统计和分析的基础上,直观真实地反映了俄罗斯多族群一体化进程,这在目前国内研究俄罗斯民族关系的文献中也是非常难得的。
本书不但具有一定的理论学术价值,同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本书介绍的俄罗斯学者的理论观点,俄罗斯民族政策和关系的研究结论,对于国内民族理论和俄罗斯问题研究者开展学术科研工作,以及国家职能部门制定民族政策和解决民族问题都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和指导意义。
鉴于个别俄罗斯学者对于国内读者而言可能相对陌生,因此本文出现他们的名字时,也给出了他们的俄文姓名,以便对某些学者产生兴趣的读者进一步去了解他们的观点。此外,为了更好地比较汉语和俄语中的某些民族和族群理论基本概念的含义,书中给出了概念的俄语翻译,使读者能够更加清晰地比较和理解这些概念的内涵。
总之,笔者希望通过本书把最新和最具代表性的俄罗斯民族理论系统地介绍给读者,也希望通过从社会学角度对俄罗斯族群关系现状的研究,揭示并预测俄罗斯族群一体化进程和未来发展趋势。
本书得到山东交通学院博士科研启动基金的支持,也是学院科研基金项目:“20世纪末—21世纪初俄罗斯民族政策及民族关系研究”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