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雨苑中
“师父,我父亲的病情到底如何?有什么药方可以根治吗?”
“山子野你一直不说话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好是歹你倒是说句明话啊?”
山子野从进屋起便一直独坐一旁,兀自皱眉,怎么也不肯提及林海的病情,这让一旁的林玄玉和水靖见了不由心生忧虑,相继询问起来,怎奈那山子野惜字如金,又是半晌沉默。
“唉~~~”半天时光缓缓流逝,沉寂的叶雨苑方响起一声长叹,山子野低哑的声音幽幽响起:“就方才诊脉情况观来,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虚浮,右关无力且虚弱无神。其左寸沉伏者,乃肝气滞,血气亏;右寸虚浮,乃肺气虚盈;右关无力且虚而无神乃脾肝气亏,另外加上忧虑*劳过度,以至于气血亏损,沉疴难起,再者便是,日里所服用的药物看似良方实则多了几味相克的药物,食用久之,宿毒滞体,反而加重了病情..”
“山子野你不要在这里跟我背药经,快说有什么良方可以根治如海的病?”水靖听了那么多一时不耐直接打断山子野的话询问起治病的药方。可是山子野却摇了摇头,无奈叹息道:“难办难办,宿毒易解,药方好开,可是神丹妙药也难救求死之人,更何况如海现在的情况复杂得多..”随即便将自己从诊脉的脉象中得到的结论一一说了出来,林玄玉、水靖二人越听面上神色越发沉重,山子野末了说道,“如海一生执着于一个‘情’字,要知道情深不寿,他就是因为他太过执着于此才会至如斯光景..”
“师傅(山子野)..”
“如海执着于对贾敏的情,忧思过重,一直都试图用公务来麻痹自己,故而积劳成疾,更是因为对‘情’之一字的执念,一心求死。会撑到今日,想来也是放心不下小玉儿,心结难解,我也无良方可救,所能做的也只是开一副药方养着身体,其他的只能待我再谋良策。”说完便转至案前将药方写了出来,递与玄玉,又再三叮嘱所有需要注意的地方,之后方令林玄玉去熬药。
自此后日日里三帖药煎熬成汁,让林海服用,而山子野也是日日前往凌风院为林海诊脉,不需详记。
这一日饭后,水靖正在风露斋中休息时,林玄玉却登门告知曰:“家父请世伯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谈。”水靖思及林海的身体状况,心下隐忧暗起,“好,你先回去,我随后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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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靖刚踏入林海的屋子里,迎面便有一股苦药味儿扑来,弥漫在空气中,使得周围的空气闻起来都有一种淡淡的苦涩味儿,水靖微微皱了皱眉头,迈步转过屏风便看见林海斜倚在床榻之上,林玄玉和山子野都在一旁立着。
此时的林海形容枯槁,面色较之前几日也愈发显得苍白,昔日里俊秀的神采奕奕的脸庞现在却只是一片灰败。水靖见了,心下不由得大惊,看了山子野一眼,可是后者却闭目摇头不语。倒是林海勉强半支起身子,微微一笑,邀水靖坐下。水靖依言坐下,“你身子还病着,怎生还不好好歇息?”
林海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山子野,后者沉重的脸色让水靖的心微微沉了一沉,然而山子野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气血亏虚,伤及心脾,忧思过重,药石无灵,左右也不过这几天了..”山子野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水靖一把揪住了衣领,打断,水靖难掩悲愤对着山子野大声吼道:“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你不是自诩这天底下就没有你山子野救不了的人吗?现在说什么束手无策,你真是..”松开揪住山子野衣角的手,掩面,男儿泪忍不住滑落.
林海在林玄玉的搀扶下坐起来,背靠在引枕上,坦然的微笑饱含将一切看破的洒脱,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开口说道:“你们.不必如此.生死有命.我这一生。。也算知足了,只是如今实在.。放心不下玉儿,我。。怕自己.来不及见玉儿.最后.咳咳.”山子野见其咳得厉害忙开口劝道:“你少说些话,如今我虽然没有办法医好你身上的病,但是我可以让你完成想见小玉儿的愿望,为你续命。”这是无可奈何之举,山子野提出时免不了有些许迟疑。可是林海灰暗无神的双眼却因此迸射出耀眼的光彩,连着一旁的玄玉水靖也提起了三分精神,满怀期待的看着山子野。
山子野沉吟半晌方捻须说道:“我听我师兄归海明月说起过海外一个偏方,可以为人续命三个月,可是.这其中要承受的痛苦.而且三个月后便真的回天乏术了。”
凌风轩有一瞬间的沉寂,倏而林海释然笑道:“如此劳烦山兄了。”
“如海(父亲)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其余三人几乎异口同声问道。
林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坚定的笑意,“只要能再见见我的玉儿,一切便都值得了。”
山子野等人见状,心里明白林海的心意已决,便不再多劝。于是,山子野领着林玄玉一同出去备药。水靖也恐打扰了林海休息,正欲离去,却被林海拦住,“水兄你且留步,我有一事相商。”
“什么事儿你只管开口。”水靖转回床榻前,依旧坐在鼓凳上,问道。
林海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声音有些低哑的缓缓说道:“你我二人情同手足,相知相交数十载,你对如海的恩德,我只怕这一生再无力报答了。当年若是没有你和安郡主从中搭线,我和敏妹只怕难以相聚。想你是知道的,我这一生不羡金堂玉马登高第,不贪慕高官爵禄掌大权,所珍视的终极一生便也就这‘情’之一字。三年前,敏妹先我而去,我早已冷尽心思,对人世所牵挂的也只有一双儿女,不然.黄泉路冷我怎忍心让敏妹一人独对?死,我林如海从不曾害怕,反倒是给了我去陪敏妹的机会,可是,玉儿是我和敏妹的心头宝,她在贾府寄人篱下,尝尽飘零之意,那府上终究有人见不得玉儿半分好,我在世尚且处处为难,遑论我这番去了.。因此,我想托水兄日后代为照顾玉儿,照应谨之!!”
听林海如同交代遗言一般的言语,水靖眼眶微红,强忍悲意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将玉儿接去北王府吗?若是这般再好不过了,文靖日日里念叨着玉儿,若能将玉儿接去身边,必是会好好照顾的,你也不用担心玉儿受欺负.。。”
林海却摇了摇头,“这是行不通的,林之孝传来的消息说家岳母还是要接玉儿回去身边,再者玉儿怕也是舍不得她外祖母,玉儿只怕还要继续住在那府上。”
“你不担心..”
“家岳母虽难以护玉儿周全,但料想也不会让人白白欺负了玉儿去。另外,让玉儿继续住在那府上也只是权宜之计,待谨之入京后也可以接了玉儿出府,我只是担心她们会拿玉儿的亲事做文章。家岳母一直有意将玉儿配了那宝玉,可据我所知那府上‘金玉良缘’可是传的沸沸扬扬,玉儿虽小,但是心里却自有主张,眼睛里也是揉不得半粒沙子,贾宝玉实非良人。我只担心我去了,玉儿会..”
水靖闻听此话,眉头渐松,心思也活络了,“如海是否还记得当年玉儿出生时我曾说将玉儿定给溶儿,在那之后也曾多次提及,只是你不肯松口才拖至今日,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溶儿的心思想来你也能知道三分,难道你还是不放心吗?”
想起水溶,林海微微点头,心里也是满意的,可嘴上却道:“他如今贵为北静郡王,亲事又能自主吗?..只怕玉儿孤女的身份难以嫁入王府..”
“此言差矣,你林家五世列侯,代代书香,身世清贵又岂是寻常人家可比。皇上那边你更是不用多虑,一来你江南巡盐御史两袖清风,为朝廷肃清盐政功不可没,皇上早打算封赏;再者溶儿那小子早就从太后那儿求得了婚事自主的旨意,这些再不用多虑。你若是思量着玉儿的心意,那我便先求了赐婚旨意,暂不公开,只我水林两家将亲事定下,就算玉儿以后不情愿,以我两家的情谊也不至于伤了和气,你以为何如?”
水靖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海不由得低首沉思,想起往事一桩桩,想起水溶为黛玉所作的一切,展眉轻笑,说道:“这么多年来,溶儿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也是明白他的心思的,在我看来,玉儿的幸福怕也就只有溶儿才能给得了。知女莫若父,玉儿的心意我这个做父亲的多少也了解一点儿,溶儿这哥哥在她心里分量可不轻,只是玉儿年纪尚小自是不明白这些,待日后,想是会不辜负溶儿一番心思的。”
水靖见其如此说便知道他这是答应了,掩不住喜悦,笑道:“如此甚好,甚好,我早就说过是我水家的跑也跑不了,如今果然应了,哈哈,溶儿可算是如愿了。等过几日,溶儿到了,可得让他好好拜见拜见你这个岳父大人,哈哈!!”
“溶儿也在来扬州的路上?”
“本来是要与我一道来了,可因着纯清郡主一事便耽搁了一些时日,日前京里传来的消息说他已经出了京都,向来不日便可抵达。”
林海听后含笑点头,因着自己女儿的亲事定下,许的又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心中一方大石便轰然落地,嘴角噙着一抹欣慰的笑痕,只是望眼欲穿,静待爱女归来..
ps:此章涉及脉象之说纯属清歌信笔捏造,勿信!勿喷!(*^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