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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变幻罪爱(1)

返回盘山前,海小安对宋雅杰做深一步调查。警方追捕她多年,始终不见踪影,发现了她的落脚点,怎能轻易就放过她。

“尤村长身上还有戏。”海小安说,“看得出他和宋雅杰有接触,而且是密切的接触。”

“亲密接触。”小王说。

海小安没反对小王的说法。他说:“还得跟尤村长谈。”

尤村长的确和宋雅杰有非正常接触,那是窥视白净净的女人许久后。此前,碍着郭德学没法靠近。

“郭德学像只狗。”尤村长心里恨恨的。

在乡下,狗的职责是看家护院。在尤村长的眼里,郭德学是只狗,忠实地守在宋雅杰身边,使尤村长没接近的机会。常言说,老虎有打盹的时候。可是郭德学这小子几乎睁眼睛睡觉。

愈难惦记到手的东西就愈惦记,桂花村的女人逃过尤村长的寥寥无几,据说没有。搞女人敢动手,耐心缠磨,再握女人想图希的东西,譬如权力、钱财,这些尤村长都占,外加他那张甲字型脸,在桂花村算是美男子。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此言演绎一下,宋雅杰在劫难逃。尤村长惦记上她,惦记得抓心挠肝。

宋雅杰病后,尤村长去看她,答应合作医疗给她治病前,她演戏朝他暗示什么,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调情,重新点起尤村长的欲火。

郭德学去镇上取药,尤村长翻墙进来。

那时宋雅杰躺在炕上,经郭德学细心照料,她病已见好,说话不很清楚,但能说话。

“村、村长。”

“黄河以南的女人我没碰过,你是。”尤村长敢对女人赤裸裸说欲望。

“我病着。”宋雅杰拉紧被角,身子尽量往里缩,像一只躲避天敌的软体虫子。

“你的脸挺新鲜。”尤村长靠近炕沿,说,“你是脑袋的病,不影响做那事。”

“我告诉郭德学。”她警告说,危急的时刻,宋雅杰口齿利索了。

“又怎样?”

“他说你要碰我就勒死你。”她恫吓道。

勒?尤村长倒吸口冷气。勒,使尤村长不敢放肆。郭家在全村人心里恐怖,就是这个勒。勒的事在郭家发生得太多。朝前说,郭德学的奶奶用马尾勒死瘫痪的爷爷;郭德学的爹,因老伴说出他扒灰,用苋麻绳勒死,公安来抓凶手,他又勒,这次勒出千古奇闻,勒得人们哭笑不得。他脱光衣服躺在茄子地里,用条细线绳,将男人的阳具勒上吊在茄杆上。

警察惊诧:“你干什么?”

郭德学爹说:“勒死它。”

警察说:“是你勒死人。”

郭德学爹说:“是它惹的祸,勒死它。”

尤村长朝后退了几步,仍不死心:“郭德学真这么说的?”

宋雅杰说:“反正他说勒死你。”

几十年,尤村长第一次空手而归。

“你对她的身份没产生过怀疑?”小王问。

“实话对你们说吧,没我的袒护,她呆不到今天。”尤村长说起一件旧事,“灯花到村后的哪一年记不清了,半夜郭德学来找我。”

狗把尤村长咬醒,村长家的狗牛犊子大,生人夜里别想进他家的院。

“村长,村长!”郭德学喊。

“深更半夜的……”尤村长出来,问。

“村长,你救救我呀。”

尤村长觉得莫名其妙,一下子想到郭家的传统:“咋地,你把灯花给勒死啦?”

“不是,我就是为她来求你的。”郭德学说,“以前没和你说实话,灯花不是自己来的,是我买来的。”

“你说啥,买来的?”

“五千元买来的。”

“那不是倒卖人口吗,犯法啊!”尤村长说。

“他们愿卖,我愿买,她愿跟我……”

“长话短说,找我去和公安求情,说你花钱买了个女人。”尤村长说,“那你可就鸡飞蛋打。”

“不是,我欠人贩子一千元,明早来要,我给不上他们就把灯花带回去。”郭德学实话实说。

“真麻烦。”尤村长往前迈了两步,那条大狗舔他的屁股,他问:“灯花愿不愿意走?”

“愿意走我就不来找你。”

“我手头凑不够一千元。”

“哎呀,不是朝你借钱。”郭德学说人贩子明早来,取钱的地点在南坨子。

“你回去睡觉吧,明早我去会会他们。”尤村长说。

次日,南坨子上站着三个喘气的,村长、村治保主任和村长家的狗。对方两个人,发育不良的两个人。

“听说你来找郭德学要钱?”尤村长冷冷地问。

“他欠我们的钱?”来人说。

尤村长摸狗的耳朵,问:“什么钱?”

“是……是……”来人支吾。

“我替你们说,卖人的钱。”尤村长对治保主任说,“派出所的电话打通没有?”

来人一听派出所,撒腿就跑。

“嗾!送送他们。”尤村长嗾狗,它蹿出去,来人跑得更快,像只惊惶逃命的兔子。

同尤村长谈了半上午,海小安和小王离开了村子。

宋雅杰向车窗外望一眼,迅速闪过的标牌上写着前方500米盘山市区。她的心一下升悬起来。

十多年前她带海螺逃离盘山时,就没想还回来。警察一直在等她,这一点她心里十分清楚。可是为找郭德学,她甘冒被捕获的危险来盘山。

“德学出事啦。”宋雅杰想。

郭德学要去挖煤,她不同意。

“下私人小煤窑很危险。”她说。

“可我还得去。”郭德学坚持。

宋雅杰病好后,郭德学种了一垧地,她会编茓子,桂花遍地是高粱,不缺原料,编好茓子卖给粮库,日子过得不缺柴禾不缺米。

“够吃够用行啦。”宋雅杰挽留,“别去挖煤了。”

郭德学吭哧瘪肚说出挖煤的目的:“攒点钱,给丛众上学用。”

“人还没找到,你想得那么远。”宋雅杰说。

有一段,宋雅杰给病折磨得不想活了。她偷偷地把一根绳子藏在枕头下,寻找郭德学不在身边,上吊。

“死啊,你马上死啊!”有一天,郭德学发现了绳子,气恼地说,“你一死一了百了,丛众你还找不找?”

如此责备的话,戳她的心窝子。到郭家她就对他说了,自己有一个4岁女儿丢在盘山,警察追捕得急,没带出来。

“等风声过去,我们去找。”郭德学天真地说。

“能过去吗,我犯了滔天大罪。”宋雅杰自知罪孽深重,警察不会放过她,哀伤地说,“临死前,我能见上她一面,也就闭眼啦。”

“因此你不能死。”郭德学说。

丛众就是海螺,从海家逃出不久,海螺改姓丛,不是随心所欲的改名换姓,一次特别的变故。

宋雅杰抱着海螺登上火车,淡季车上人不多,她选择靠窗口的座位。行驶两个小时后,一男两女旅客坐到她的身边来。

一场阴谋在两个小时之前就开始实施了,一伙专门在火车上偷窃婴儿的人贩子,选定了宋雅杰这个目标。

偷婴儿和偷钱包不同,需要有些铺垫。首先出场的是一个年近30岁的田字型脸女人,她的切入点选得好。

那时海螺不停地哭闹,车厢里的环境她不太适应。

“她一定是饿啦。”女人说。

“是。”

“给她吃口奶吧。”田字型脸女人往宋雅杰前胸上瞟。

宋雅杰的前胸还是平原,两个坨子只隐隐约约。人贩子通过宋雅杰笨手笨脚地伺候孩子,身形不像做母亲的人,断定这孩子不是她的,至少不是她亲生。

忙中出乱,宋雅杰慌忙逃出来,带奶瓶却没带奶粉。车上有牛奶卖,但不是婴儿用的。

“我喂她一口奶吧。”田字型脸女人用下颏指下自己的胸,那儿的高山挺拔雄伟。

宋雅杰犹豫不决。

“我的孩子也这么大小……”田字型脸女人说明她处在哺乳期,奶水安全可靠。她说着伸出双手,做接孩子状。

宋雅杰不再犹疑,将海螺递给她,心存感激:“谢谢大姐。”

田字型脸女人撩起上衣如同掀起一张帘子,白茫茫一片上是白色的山峦,海螺有力地叼上去,雪山变了些形状。瞧那女人的奶水喂饱一头牛犊绰绰有余。精瘦的女人奶水却如此丰沛,令人惊奇。

海螺吮奶很响,响得宋雅杰心里漾着幸福,她的脸禁不住红了。此刻平原上的坨子隐约发痒。曾几何时,她将豆粒似的乳头塞进海螺嘴里,想体验一下做母亲。

海螺咬了一口。

“哎哟!”

宋雅杰第一次做母亲很疼,这个记忆极深。

吃饱的海螺依恋山峰,田字型脸女人也没急于放下衣服,纵容海螺的小手拍打山峰。

坐在对面的一男一女目光一点都不含蓄,女人看女人也罢了,男人也在目不转睛,欣赏那片白。

宋雅杰猜不准他们三人的关系,总之是一起的。心里纯洁与否,没人去想。田字型脸女人也不回避,谁看谁不看随便。

海螺回到宋雅杰怀里火车已在夜色里穿行,车厢睡着了。稀稀拉拉的几个旅客成为附属物,没有生命的迹象。同田字型脸女人一起来的两人到邻座去睡,女的睡姿不至于让人恐怖,那个男的笔直睡,像一具僵尸,他要不是睡在车厢里躺在路边,你一定打110报警。

到了郑州天已大亮,巧的是那三人和宋雅杰同坐一辆长途大巴。对田字型脸女人产生好感不设防的宋雅杰,竟为巧遇而高兴。

“呀,你们也坐这趟车?”宋雅杰惊喜。

“谁说不是,缘分哪!”田字型脸女人说。

本来隔着几个座位,田字型脸女人和宋雅杰挨坐着的乘客说:“麻烦师傅换下座位,谢谢,她是我妹妹,带着孩子,我帮她照顾一下。”

“对号入座。”乘客不开面,摆动手里的车票。

“麻烦……”田字型脸女人继续商量。

“我是十八号。”乘客说。

“没人说不是十八号。”田字型脸女人说。

“十八号好呀,八,发……”乘客欣赏他的十八号。

田字型脸女人说坐车又不是摸奖,什么八发的。

“我的毛驴,愿从屁眼儿喂料。”乘客说最尖端的犊子(骂人)话,你说人家的毛驴,从嘴从屁眼儿喂料,外人还真干涉不着。

乘务员看不下去了,说:“这位老板,你看她们带孩子,行个方便,都是出门的勾当(事儿),互相帮助嘛!歌里怎么唱的,东北人都是活雷峰。”

“你的话我爱听,要是她也这么说,我早换给她。”乘客站起身,说。

“我代表全车乘客谢谢你,老板。”乘务员能说会道,帮助乘客挪行李架上的物品。

田字型脸女人如愿以偿地坐在宋雅杰身边,阴谋诡计顺利发展下去。她对宋雅杰说:“抱累了,我换你。”

“谢大姐。”宋雅杰感激。

海螺这一路表现极乖,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在宋雅杰怀里睡了一觉又一觉。也就因为海螺省事,宋雅杰倒困了,一次次磕头,撞了田字型脸女人的肩膀。

“我替你抱孩子,你眯一会儿。”田字型脸女人关怀说。

“哦,不用,能坚持。”宋雅杰凭毅力硬挺着。

“要不你喝点饮料,提提精神。”田字型脸女人说,罪恶脚步已迈出,“苹果汁,味道不错。”

宋雅杰无法拒绝举到面前的饮料,味道相当好。

“多喝点儿。”

“谢谢大姐。”落入陷阱了,她还诚挚地谢。

汽车在宋雅杰脑海里轰隆地奔驰,她的眼皮沉沉地睁不开,有千斤重的东西压着,再后来,她猛然地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没了神,表情就是笑,什么主意都没有啦。

小时候,奶奶吓唬她,说有拍花的,把什么东西往你额头轻轻一拍,你就乖乖地跟着走。

此时的宋雅杰,连辨别方向的能力都没有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人走了,反正已经不是坐在汽车上。夏季的田野除了绿还是绿,高粱谷子分不清。实在困的受不了,她倒地便睡。

睁眼,星光灿烂。

“啊,这是哪儿?”她猛然起身,湿漉漉的草地让她明白身处野外。接下去,她声嘶力竭地喊:

海螺!海螺——

空荡荡的原野,没有应声。

海螺啊,我的心尖儿!

宋雅杰的呼喊增添了内容,呼天抢地结果徒劳。她颓丧地坐在草地上,努力向前回想,只想到喝了田字型脸女人的苹果味饮料……药,蒙汗药!

“他们是人贩子!”宋雅杰越想清楚越怕。

海螺落在人贩子手里,命运就是给卖掉。从海家抱出她来可以说枉费心机,到头来一场空。

“我废物……”她痛骂自己,撕碎自己也不解恨。

奇迹在那个早晨发生,宋雅杰看见一个身影一蹿一蹿地走来,是昨天旅途遇的三个人之一,他怀里抱着孩子。

“海螺!”宋雅杰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简直就是抢过来孩子,“海螺啊!”

“我给你送回来。”男人说。

亲近一阵孩子,宋雅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人指了指脸,她看到伤口,手指甲划出的血口子。

“你们打了起来?”她问。

男人瞥眼海螺,说:“我坚持给你送回来,她们不肯。”

宋雅杰看到了他们之间的战争,为给自己送回海螺,他与两个女人经历了你死我活的战。

后来,男人覆盖着女人,他说:“为了得到你,我冒死送回孩子。”

“你这不得到了吗。”女人说。

“得到了。”

海螺成了他们的女儿,更名丛众。

四岁的女儿丛众丢在盘山,是宋雅杰成为人贩子以后。十多年后故地重游,准确说潜回逃亡地,不是心生感慨,而是胆战心惊。罂粟沟虽大,都是挖煤运煤的人,她一出现就很扎眼,目标太大,因此,她选择先住在盘山,寻找丈夫的同时,也找找失散的女儿。

宋雅杰走进一家小旅馆。

三天来,许俏俏独自呆在别墅里,起初她只听从刘宝库的安排,整日和妈咪玩耍。妈咪有时摆贵妇人的架子,太阳升得高高的,它还懒在床上。

“起来吧,妈咪。”许俏俏叫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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