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怎样跟小牌谈。小牌刚好跟那个女孩，手搭着人家的肩，走过。我只有把他叫住。小牌愣了一会儿，还是叫女孩先走。我知道，小牌，还是卖我的帐，至少我当时的心情，是这么想的。我摆出不想跟小牌，随便谈的样子，搭着小牌的肩膀，说：“走。”小牌问：“闹骚，做什么？”我说：“我受人之托，想问你一下，你小牌，这样下去，有结果吗？”小牌想说，我忙封住了他的嘴，说：“我们去喝酒，慢慢谈。”小牌说：“我刚喝了一点酒，不想喝了。”我当作明知故问：“你跟谁这么早就喝了酒？”小牌似乎有点生气，说：“你不用这样装，闹骚！有话直说，有屁直放。”我知道，这样下去，谈不成真正事，就有崩了的感觉。就直接了当地说：“我不知道，你们会发展得这么快。”小牌好像我认同他一样，说：“感情的事，是不可能用时间来计算的。”“这我懂！但毕竟人家是美容院里的小姐，对感情或许没有你那样认真。”“当初我也这么想，但事情的发展连我自己都说不明白。”“说不明白？看样子你还是在犹豫，本来是得过且过的。”“闹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喜欢上她的。”我看了他一眼，想从他的眼神里，发现他话里的深浅和分量。我知道我自己错了，小牌已经陷得不能自拔，从他的眼里，透出的满眶里都是真情。我还有什么话好说，我想劝劝他的勇气都没了，我只好说：“小牌，你一定要处理好你跟你妻子的事情，免得到时候双方过得不愉快。”“我也这么想，但怕我老婆不愿接受现实。”“那当然。一个好好的家，你说再见就再见了，那儿子怎么办？”“我也想过，我想让你给我劝劝她，让她跟我离，其它的一切，比如儿子、财产由她来支配。”我心里有气，但不能发火，何苦呢。我只好直说：“你叫我劝你老婆，跟你离婚，我是做不到的。劝都是想劝合的，怎能好劝拆的；劝都是想劝好的，怎能叫我劝离的。”小牌愣着。我补充着，说：“小牌，你真的两手空空，人家小姐会跟你吗？”“会的！我曾经说过。”我调笑着，说：“人家以为你跟她开玩笑。你不妨认认真真地跟人家谈。人家或许改变了主意，也没准。”
小牌带着失望的眼神，走了。
我买货的心情全没了，在市场里瞎转。没有子青儿在叫我，我恐怕货都买不上。
“闹骚，鲜美皮卖给你。”我知道，子青儿是在调侃我。以往他卖蟹，会接着说：“闹骚，你蟹都不卖，专门卖鲜美皮。”我只管在笑。人家认真地说：“老格！闹骚，三四盘鲜美皮，质量崭得很。”我说：“在哪里？”他把盘上的布掀起，我一看，确实不错。我说：“你不是专卖蟹不卖鲜美皮的，今日怎样想卖？”他说：“我挂靠的船有货，我不卖，人家刀磨得快，想斩！不如自个儿拿来卖，多多少少赚几元。”我想，你既然想赚几元，不如让我磨刀子斩。说：“什么价？”“买完？”“几盘？”“四盘。”“都这样的货？”“那当然。”“买完。”“闹骚，九老不用讲，天飞北。”“蛮贵。”“闹骚，不卖给你贵。”我知道他船上的货，卖了跟船人结算。我只有摆自己的道理，跟人家叫价。说：“早二天，我买来都是道贵北、大西。”“道贵北、大西，都是单拖货。买来道贵不用，卖给你当然有噢。我该是联网货，那个货没法比。”我只好以走来要挟人家。我还没走出三五步，人家在后面叫：“闹骚，过来好说。”我走回去。人家说：“闹骚，我知道你拿去卖快餐店，价卖不起，给你街头北。”人家一下子少了一元，这在行贩里没开大价是少有的。也证明了我的判断。我知道有门，但不能一口答应。我说；“让我加，至能大西北。”我想杀价。但怕有“炸弹”埋得。我的手，在前盘撬。“闹骚，大西北，你撬不用撬，我该还没扮，船上直接拿来。”我撬了几手，下面的质量好不说，整版整版的，压得实，子头大的也不少，这确没有扮的。说；“加一角二角等于磨嘴皮，大西街，总有卖。”“卖不转。闹骚，本来你做生意爽，我就不赚，会卖给你。”“那你不少了？”“不少。”我只好走人，让他说街头。现在没几个行贩，没人同我争。我一走，他没法子。卖鲜这行当，求个鲜字。何况，鲜美皮这类鱼，更要如此。整盘整盘的货，不盖上布，就要出风。不用上冰，怕变质，用上冰，冰化了，就会变淡，看上去不鲜。人家开口了，说：“闹骚，你走来。”我原地站着，让他降，且不是一角二角。他知道他不少是同我做不成生意。说：“闹骚，跟你说实话，我还没跟船人结帐，便宜给你，算讲一主人情。齐头给你。”我知道，他会中计。但我还要赢话儿。说；“街头给我我兼贵。”“闹骚，你不用说，换个人儿，没天飞我是不会卖的。你拿去稳赚。”
其它的手续，同以往一样，秤了，让他给我冰。我自个儿去办冰货。眼镜、云滨两家都没了鱿鱼双，我只好往里走，向一家专卖鱿鱼双的叫老三，买。人家门关着，门口有条子写着：有事打电话：0576——66666××13505869×××
我忙打手机。邻居有个女人，说：“今天是礼拜天，人家去耶稣教堂做礼拜。”耶稣教堂，过去都称基督教堂。人家说做礼拜，我妻子厂里的湖北佬，称听道理。当初我不解。听道理？人家还说：“给我赚一千元一日，我也要去听道理，听道理不听，怎能行。”
人家出来打工，对上耶稣教堂听道理，这么虔诚。我妻子开玩笑地叫人家：“阿门。”
旁人一听，说：“蛮崭。”
有一次，阿门上教堂，需要人家帮忙管一下她的小孩。妻子帮她照了一上午。阿门回，开口说：“谢谢主，谢谢主。”我妻子开玩笑地说：“是我帮了你的忙，谢什么主。”
但我只好打手机，跟他联系。
他说：“11：00，过来。”
这对我来说，赶时间还没问题。
但他自己没来，他老婆过来。我买了三箱，且要求她给我明天放车上托。因为生意第一次做，叫她写上我的名字。她一看，梁恩德，眼睛一亮，笑了，说：“你也信耶稣。”我说：“我不信。”她说：“那你的名字，叫恩德。”我说：“不信的人，就不能出恩德。”她有点不信，我说：“我不信。我什么也不信。只信我自己。至于名字，父母不识字，只跟人家耶稣的信徒那里捉来的。”
她有点失望。
有人曾经说：相信佛教，浪费钞票；相信耶稣，浪费工夫。
说到相信佛教，古历六月十九日，是观世音菩萨的寿日，相信佛教的人都要吃素。加上学校放暑假，碰上星期日，单位休息，那天生意就惨了。不到平时的零头数。
至于佛教。有一次，我妻子去普泽寺看做“水陆道场”。光和尚就有好几十人，做了七天七夜。信徒就有好几百人，有的人花了好几千元甚至上万。在那里拜。我开玩笑地说：“后面的人，对着前面人的屁股拜。”在拜的过程中，和尚用香盘在你的头上转了几圈，你必出钱。说得好听一点：乡下人说子包钿。和尚必十个轮回，有人不知，第一次客气一点，后面的一次比一次，成了尴尬事。有的人还去拜牒，一个牒需要八十八元。仅仅是一二张纸。那几百人，就有多少钱？听人说，这其中有派出所的工作人员，有区政府里当官的人。佛教还有许多的名称，如：寿日、拜牒、拜佛、除夕夜点头香，每一次都要一个“钱”字。耶稣教，每星期要做礼拜，费的是工夫。
子青儿帮我在冰。光头正在冰蟹。光头说：“闹骚，买好？”
“嗯。”
“包车开？”
我说：“我长乘老郭的，不乘不好意思。”
光头还是一个人包车，寻柒陆肆义。他货多，不包车是不可能的事。
记得乘柒陆肆义的车，就有许多关于鸡类的故事。小牌就是乘柒陆肆义的车，成瘾，而去尝试的。
那天，货卖光了，到松门进货，也没有，只好打电话给车关的阿根。阿根说：货最快到三点钟上来，没法子，只好在松门等。中午，在松门一家快餐店里吃了饭。路过一家旅馆底楼，开着的快餐店，发现小牌在吃饭，跟一个女孩在一起，有说有笑。我也没在意，后来听胖子说：小牌在松门搭上了一只鸡。我以为小牌只不过随便玩玩。听人说，小牌搭上的鸡，就是陆肆义说的那个鸡，优惠的。本来别人也不知道，小牌买好了货，不回来卖，让胖子带回来货，叫他老婆一个人卖。以往，小牌是绝对不放心的。一要分档；二是价格。何况他老婆算帐慢，秤东西慢，卖饭馆快餐店，忙不过来不说，会出差错。还有一点，小牌的老婆，是色盲。看新版的大票，不会瞧变色。她仅仅靠手感。新版出来时，小牌老婆收了多少张假钞票，叫人不得而知。有饭摊老板开玩笑：“假钞票用不出去，都到小牌那里买，小牌老婆不管真假，全收。”小牌老婆假钞票收得多，小牌用得多，且不断变手法。起先假钞票夹在真钞票中，次数用多了，人家也会留意。松门用假钞票，船人、行贩发现了，跟你换一张。小牌次数换多了，人家接你的钱，看的时候，特别的仔细，且要过二三手。那就用不出去了。小牌想办法，用新旧差不多的真假两张百元钞票叠起，剪断，用胶带粘。用时有意真的那头留在手中，递着人家，人家点钞票，正好是那头真的。有的人仔细，整张瞧，会发现，就要调给人家。小牌有心计，这样用了几次，对象都不同，只要有用过了的人，决不有第二次。第二次人家会仔细地瞧，怎会看不出来？等于第二次，让人家证明你上次用假钞票给人家。小牌进货的对象，差不多都用过。再找不出新的客户。小牌只好变一种手法，用有色笔涂变色数。这样用了一阶段，也有发现的，也有混过去的。小牌用假钞票，在松门名气大了，一般行贩接他的钞票，都经好几手，瞧了瞧。恐怕有人漏过。这样，小牌几乎在松门，用假钞票是用不出去了。再想用一张出去都难。小牌有时到海门进货，想把假钞票用出去，但海门用假钞票抓住，像抓小偷一样，人人会打，不管拳脚，乱打乱踢，有时像雨点般袭来，你想防都防不住。海门卖鲜，都在下半夜。小牌以为这时最好的时机，虽有几分胆怯，但佰元的面额，还是诱惑了他。小牌在海门第一次用，被人家发现，人家是个老实的船人，想跟小牌换一张算了，本来好好的，偏小牌嘴硬，说：“这张是假钞票啊。”停着话头想人家收，人家不理，小牌得寸进尺，补充着：“我都看不出来。”船人的儿子，刚跟人家做完生意，拿过来一瞧，说：“你张不是假钞票，是什么？！”话一落，连忙给小牌一拳，有人看这边用假钞票打起来，随即有人开始插手，白打的吗，不打何必！这样，小牌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流着鼻血，有伙计劝架，才算罚款伍佰元了事。海门这一点，不知谁想出来的鬼主意？罚款。小牌货也没买就回来。小牌搭上鸡后，三五天必叫人带货，他自个儿在松门潇洒。碰上哪天船进来迟了，我只有在松门市场里瞎转。夜里十二点钟了，碰上胖子，胖子说：小牌到旅馆进港去了。我说：“现在扫黄这么紧，抓牢运倒。”胖子说：“十二点钟噢，查夜已经查过去了。”
三更半夜查夜，本来是让人出其不意，逮个正着。但形成一种形式或者说有了规律，让人摸透，反倒被人利用。有人开玩笑地说：扫黄扫黄，越扫越黄。黄，已经到了快要公开化了。退一步讲，已经形成。有人为了对黄作的贡献，满街满巷，都安装了自动售货机。这个货，不是为了老人、儿童。它的名称：有的说成安全套自动售货机；有的明说避孕套自动售货机；标的是标准套、高级套、延缓套；或标的是标准套、高档套、进口套。附带在下面标上钞票：一元二元三元。
有句老话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牌的事，不用二天，到松门进货的人，都知道。
过了几天，有人说小牌回来了。且说那个女孩儿，一听小牌说财产都给老婆，人家就跟他拜拜。也有人说，人家女孩儿，要小牌将儿子给老婆，财产让给他。她才跟他结婚。小牌只有回来的份。这样一来，小牌只有去海门进货，免得同人家女孩碰见。
市场里有一阵子没见老鼠。昨晚，我的泡沫箱被老鼠咬开，里面有好几条鲜美皮被老鼠吃了剩了个头。前摊老牌的青蟹，都用玻璃绳，缠住蟹钳，放在网袋。被老鼠咬去好多小蟹钳。第二天，老牌有几只青蟹，故意放了大蟹钳，让老鼠咬。老鼠尝过甜头，必来。隔一天，固然，老鼠血在青蟹旁边有一堆。青蟹的小钳子，也少了好几只。邻摊胡髭的黄鱼，也被咬了半条。老鼠不但爱吃鱼，还吃起蟹来。胡髭说：现在猫碰见老鼠，猫会缩头缩脑。老鼠碰见猫，大摇大摆不说，还在猫的底下，吃猫食。我不知道这是真的。但猫确实没过去那么多，那么凶狠，一见老鼠如见仇人。有几次，我站在窗门口，看见邻居家的猫，懒洋洋地趴在家门口，老鼠在它旁边，偷吃主人晒着的稻谷。现在老鼠这么猖狂，大白天，敢吃人底下的东西，跟人吃了毒蛇不无关系，跟人不养猫有关。人，要么不养猫，养了猫，当作宠物，每天抱在胸前，使得猫退化，缺钙，臃肿，不便追赶，使得老鼠每天无猫似的，在猫的底下，敢偷吃人家的东西。人，大多数人不养猫，要么养了猫，喂人的食物，使得猫馋吃懒做，厌老鼠肉没味。如果有鲜鱼扔在猫的头前，猫嗅都懒得嗅。不像那句老话：鲜鱼交给猫管。变成了一句空话。加上老鼠的繁殖率高，猫的繁殖率低，老鼠快满街跑，猫几十幢房子里，看不到影踪。还有一句迷信的话：狗来富，猫出穷。让不迷信的人，也不敢养猫。谁愿意出穷。现在，没人养猫，喜欢养狗，大概跟这句话有关。
卖鲜的人家，没有不脏的，也不会没有老鼠。只有一户人家除外。当然，这户人家，闲人不大上门。那就是卖蛇。市场里只有一个人卖蛇。卖蛇人家，经常有蛇逃出去掠食。这恐怕闲人不上门的缘故，怕蛇。怕蛇，十人有九个半怕，那半个就是卖蛇人。为什么说卖蛇人半个，他也是怕的，就没有我们常人那样怕而已。现在卖蛇，都讲究吃有毒的蛇，越毒越畅销，越毒价越卖得上。大酒店里要的是毒蛇，吃的人要的是毒蛇，毒蛇味道好极了。那老鼠，更是怕蛇，怕越凶越有毒的蛇。卖蛇的人家，连他邻居家，都不见老鼠。有人说：老鼠的嗅觉特别灵，它知道那里有蛇。说到老鼠的灵敏度，你不妨试一下，用老鼠铗去捕老鼠，夹上一块肉，放在笼里，二三天，老鼠只能在近旁，试探。从不轻易上当。那二三天过后，它确定没有什么变化，才去吃。一旦发觉上当，它会放出一种气味，在笼的周围，告诉同伴。同伴不敢靠近，更不敢轻易吃附近的东西。那这周围，就没有老鼠，赶来光顾。有的老鼠，会报复，给你家另外的地方，撒一遍屎。这还不算，还咬坏你的柜子箱子。有人想要借他的蛇去守家待鼠，他说：蛇借出去常没得还。蛇不是人，会回来。所以，他不愿把蛇借出去，吓老鼠。人家定要借，他看人家有没有人情上落，没有的，他说我打折给你。有人情上落的人，他不好意思，但借的蛇，会不会吓住老鼠，那难说。有时来个生意上落的人，他把最好的，送也送到人家家门口，放养二三天，他去捉回来。这样，人家家的老鼠一定没了，他的蛇，还是回到他的手中。只不过困点工夫。这样说：卖蛇的人，半个怕，没理由。其实，卖蛇的人，千小心，万小心，也会被蛇咬的。那次，大酒店要五步蛇。卖蛇的人，将双手伸进笼里捉五步蛇时，被五步蛇突然袭击，咬住了食指。卖蛇的人，一般用剪刀剪蛇头。手被蛇咬后，连忙从邻摊，拿来锋刃的刀，把自己的食指砍了。如果有人不相信，你去菜场一瞧，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如果跟卖蛇的人，做邻摊，虽然叫人怕，但也有不少好处。至少老鼠不敢光临。过了二摊，卖黄鱼、米鱼等高档的鱼博士，就没这么幸运。时而听他那骂娘的，泡沫箱被老鼠咬了不算，黄鱼被老鼠吃了，剩根头。你想想，一条黄鱼少的也要几佰元，大的好二千元钱，怎不叫他不骂娘？过去，却知道猫偷吃鱼，没听说过老鼠也会吃鱼的。卖蛇比卖狗的冷清，那不一定。表面上，卖狗人家，路人一走，就“吠吠吠”叫个不停，挺热闹。做邻居的，说倒霉。夜里常被狗叫醒不说，小孩子会一夜不得安宁。其实，卖狗的人家，夜间里是没人串门的。进进出出若是叫狗们来夹道欢迎，没什么光彩的。但卖狗的人家，有一样好处，那小偷想都不敢想光临，你就忘了关大门，那小偷也不敢登门。不用说上门落锁。那做他的邻居，大概就这么一点点得到补偿。说到小偷，有人想来借狗去吓小偷，人家不答应。小偷几时来光顾，不得而知，怎样去吓呢。人家说了实话，让狗去炫耀二天，让小偷们知道他家有一条很凶的狗。人家说你怎样知道：小偷知道你家有狗。他说小偷就住在他家的附近。那差矣。人家年纪有一把，说出来的话，用古人的“矣”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