歉疚之美今何在？
——吕伟嘉《吕子歉疚说》序二
张玉太
经好朋友李晓群介绍，我和吕伟嘉在一次友朋小聚时相识。伟嘉有一张和蔼生动的脸庞，眉毛浓黑，两只耳朵肥硕而低垂，特别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你时不说话，像是在翻阅你的心灵，并传递给你坦荡、真诚、无私和厚重。席间，晓群说，今天伟嘉带来了一部书稿，让我看看是否有出版的价值。我当即翻阅了一些片段，感觉立意颇为新鲜，禁不住连连称好。
初看书名《吕子歉疚说》，我稍觉惊异，感觉仿佛是孔墨庄荀“诸子”之外又出一“子”，佛儒道法“百家”之外又添一“家”。翻阅书稿之际，感觉处处充满佛理，我在想，伟嘉是否有意于成为佛门弟子？看他书中所述所思，其理佛之心甚笃，皈依之态可掬，堪称虔诚不二；而径称为“子”，并创立“歉疚说”，其必有深意在焉，或欲成一家之言也未可知。而佛理之外，又多见道家玄虚色彩，将天地人三者放在一个广阔的视野上去审视，似在与古圣老聃絮絮谈玄，其天人合一之悠远遐思，绝非我辈凡俗之人所能想见。于是乎，对伟嘉，除了他身上那种圆融可亲的祥和之外，更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关于书名，伟嘉最初定为《歉疚说》，晓群却说，你的书立意如此深远，又旁征博引，下了那么大的功夫，何不就叫《吕子歉疚说》呢？伟嘉担心会有炒作张扬之嫌，我说你这也算是百家争鸣嘛，要说由他们说去吧。
于是闲暇时我边读边品，待读罢全书，不禁悄然为之所动。姑且撇下“文学”二字不论，字里行间，言谈举止，其义也大，其志也宏。在我辈世俗之人，对此惟有敬意而已。
那么，这本书究竟写了什么呢？简言之，就是“歉疚”二字。或许有人会报之一笑：“歉疚？那还用长篇大论地去说吗？那也能成为一门学问？”说实话，类似的质疑我也有，可是读了全书，我的质疑就冰消雪化了，觉得作者绝不是在小题大做，也不是在自炫自炒。他是在极其认真，甚至有些苦口婆心地劝谕世人。
“但看世上现状种种，觉得是人人要歉疚的时候了。”（《自序》）有感于斯，作者痛切陈辞，于是而有“歉疚说”，可谓有的放矢，用心良苦。我的敬意也由此而生。世事混乱，道德沦丧，人心不古，正需要有人站出来，而一些皇皇巨公明哲保身，或拿了官俸，自然不必傻呼呼站出来做那“出头鸟”去挨枪，因此，惟有“不知死活”的酸腐书生人等去呼号奔走了。我的敬意更多的是源于此。
“歉疚如同干旱时的雨露，润泽田地，更润泽渴望有着收成的人们的心田。”（《点滴感知》）作者将“歉疚”看成是做人的要义。不错，一个简单的“歉疚”的表示，必有其深层的思想观念作底蕴。做人做不好，就不可能有“歉疚”之举。当今世上衮衮诸公的表现不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吗？“没有歉疚的人是愚蠢的人。他可能一直认为自己是完美的人，无需对人歉疚。”（《点滴感知》）这是最实在不过的大实话了。可惜对某些人来说，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愿去想，更不要说践行。
“你我他一群人走进大自然，看天底下的一切在互动，蓝天与阳光、白云，大地与树木、花草，我们将领悟到许多东西。”（《你我他正在互动》）作者是有美好理想的，但无疑，这理想近于幻想，是不是太天真了些？你和善良的人以及小孩子去讲这些，是有用的，那会感动他们，启发他们。但如果去和宵小之徒谈论此中奥义，那还有用吗？他们眼里有的是黄澄澄的金子、香喷喷的酒筵等等的声色犬马，哪里看得见蓝天、阳光、白云、大地与树木、花草。
在当今生活中确乎已少见歉疚之美。如有的人，在纠纷中有一点在理就得理不让人；有的人即使没有理也要无理搅三分。传统美德不知被丢到了哪里。
这个世界物质的力量太强大，精神的力量太虚弱，的确需要像伟嘉这样的热心人去“传经布道”，去大声地警醒沉沦于功名利禄、无视礼义廉耻的世人。君不见，如今的世界，到处是“名人”、“强人”、“牛人”、“达人”招摇过市，呼风唤雨，这些趾高气扬、睥睨一切的“时代精英”们，怎么会有“歉疚”之情呢？即使是他们做错了事，也是满嘴说辞，绝不会有丝毫的“歉疚”。别说礼义廉耻那些高尚而不可企及的精神境界，就连最起码的“歉疚”竟也成了稀缺之物，实在是悲乎哀载！
国人如此，外面的世界又怎样呢？实际情形也并不乐观。比如美国人出兵伊拉克，理由是那里有核武器，后来证明他们错了，但美国人还是我行我素，像没事人似的。
在此，我倒很欣赏韩国前总统卢武铉，他的儿子犯了罪，他就敢在电视上向全国人民道歉。看得出，他是蛮有诚意的。而我们国内的一些贪官们，东窗事发后，有的也痛哭流涕，仿佛良心发现，但是否出于真心，则只有天知道。
古圣荀子，按当今说法，该是个名正言顺的大师吧，他有什么过失，拿今人思维设想，是绝不会歉疚或忏悔的。然而荀子却不然，“吾日三省吾身”，虽然说的是学习，但推而广之地想，连学习这等无关大节的事都如此严谨，有过必省，那么在关乎大节的道德伦理上，将会是怎样的谨言慎行呢？必定更要“三省吾身”了。再说一位当代文学泰斗巴金，以其德高望重的资历及尊崇无比的文学史地位，言行有些瑕疵似乎不必歉疚或忏悔，然而他与那位荀子一样，在这方面也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非要将自己的短处公之于众，又再三忏悔，这有他皇皇巨著《忏悔录》为证。像这样的古今圣哲之人，他们的心地是坦荡光明的，他们的人格是无私高洁的，于我们而言，正所谓“高山仰止”，望之若日月经天，江河纬地。他们正是我们这个民族道德伦理殿堂的光明使者。
毋庸讳言，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精神家园已渐显荒芜，失去了历史上几度盛世时期的那种欣荣繁茂景象，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存有希望。希望这个世界一天天地美好起来，希望礼义廉耻等等的华夏传统美德重放光辉，熠熠地闪耀在世界的东方！“你要当千帆中力争上游的那领帆页，你要当万木中欣荣迎春的那棵大树，这时，你与他人平行而行的脚步会更快……”（《在延续的平行中掌握平衡》）“田园将芜，胡不归？”沉浸在功名利禄、声色犬马中的人们，该向着中华民族道德文明回归了。我们热切祈望，中华文明万木欣荣的春天早日到来，那时的华夏大地，一定是巍巍乎绿树成阴吧！
行文至此，我忽然想起《爱的奉献》中的一句歌词：“假如人人都献出一点爱”，套用一下，那就是：“假如人人都有歉疚之美，生活就会变得和谐安宁”。
值《吕子歉疚说》面世，祝贺之余，聊作如上感想。
2011年3月15日
（本文作者张玉太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万里行组委会副秘书长，作家出版社资深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