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城打远就瞧见了正坐在亭子里喝茶的叶璇,一晃身便坐到了那人对面。叶璇抬头猛地便见一袭白衣飘然落座,倒是也不惊讶,抬手指了指手边那杯新茶。
“来的一如既往的巧,这会儿温度正好。”声音如江南之雨打在青石板上那般清脆动听,一袭鹅黄长裙趁得整个人如同一块上好温玉。似乎是与这些个花草树木待久了,叶璇浑身上下都带着股不融于世俗的气息,只让人感觉像是置身于大片大片山林之中,“无尘大师的事听说了没?”
燕倾城不急不慢地喝了口茶,然后才抬了抬眼,“跟我师父打赌输了还是又被那帮正派小人气得想重出江湖了。”
“山河图那事。”叶璇似乎也见惯了她这不正经的性子,倒是也没当回事,自己接了刚刚的话,“说是藏在他卧佛寺里。”
“就是那幅传说得图者得天下的图?”燕倾城也不知是真没听说还是装不知道,她现在倒是一副轻松的样子,“一幅画而已,哪有那么神奇。”
“无尘大师找你的?”白子辰拿起了手中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
叶萱见他是一如既往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倒是习以为常,“明面上是找我,实际上自然是来找你的。他自然是清楚你向来不喜管这些事情,所以不过是借我的口来找你去看看罢了。”
“山河图都是上上辈子的事儿了吧,那帮老不死的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还真是不死心啊。”白子辰继续喝着茶,看得出,他还是挺满意这茶的,“说起来,比起找我,他更应该去找燕家吧,毕竟是人家师父的事。”
“他哪儿敢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顷庭向来是见不到人影的。至于倾城,这事儿若是让她知道,以她那脾气,不闹出乱子是不会罢休的。”叶萱转着手里的茶杯,愁云遍布。
“你就这么确定叶璇不会告诉她?”白子辰冲他挑了挑眉,似是猜到了什么。
叶萱无奈皱眉干笑了两声,道:“小璇这次怕就是找她来说这事的,所以就更要叫你来了。以我俩的功夫,她要是折腾起来,怎么受得了啊。”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管这闲事?”白子辰将白瓷茶杯放在桌上,手指轻轻叩击着桃木桌面。
叶萱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看着杯中不断旋转的茶叶缓缓道:“那么子辰,她燕倾城的事儿,你管么?”
白子辰笑笑,没再说话。许久,他才淡淡开口道:“这次怕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叠指轻敲着桌子,“说来,那画据说是当年的神算天长天所画。而这天长天,算起来应该是那丫头的师爷吧。你说,这帮江湖人是冲着这连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的画去的,还是冲着这画图之人本身去的。”
语毕,屋内便只留下指节与桌面碰撞的声音。
“你知道的吧,那幅山河图是天前辈画的。”叶璇放下了茶杯,微微坐直了身子。
一直在燕倾城指尖旋转的茶杯盖落入手中,她看着四周大片药田,眼中满是发自内心的厌恶,“这是要找我和我师父的麻烦啊,看来这卧佛寺我不去不行了。”
“正好我哥也收到无尘大师的信说是要过去帮忙,不如一起去吧。”叶璇将茶杯中未喝尽的茶水浇在紫砂制的茶宠上,“有你和白五爷,这事兴许能结束得顺利些。”
“白子辰也去?”燕倾城柳叶弯眉上挑着,似是有些意外。
叶璇点了点头,“无尘大师给我哥写信本就是叫五爷去的,想想也是,有他在那帮江湖人也就不敢造次了。”
“看来白子辰这修罗的名号倒真是名不虚传。”燕倾城手指微动,弯眉又是一挑,“明天可是个出发管闲事的好日子。”
燕倾城带着青龙四个上了马,冲门口的几人挥了挥手,“放心,这一趟可是大吉。”说完那马便撒了欢似的跑了起来。
一行人倒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叶璇本来初见这信是满心忧虑,生怕这一趟别帮不上忙,反倒添了乱。刚刚燕倾城临走前那句话也算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既然她那么说了,那自己也就不用担心了。无论这出究竟是唱给谁的,只要这一趟一切顺利便好。
“她怎么看这事?”白子辰侧过头问叶璇。
叶璇看着燕倾城远去的方向微微一笑,“她心里本就跟个明镜一样,估计应该是有法子了吧。”
“你说她平日是猜的多,还是算的多?”白子辰继续问。
叶璇抬头看了看白子辰,有些不解,又有些好笑,“她常说,祸福可算,人心难测。我还是第一次见五爷这么关心一个人啊。”
“有么。”说完,白五爷便拂袖进了院中,似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燕倾城回到房间时天边刚有一丝暮色,过了春分白天便一天天长了,此时虽还可在天边见到太阳,但却已是晚饭时间。不过去了趟小绿庄,又听了这么些个堵心的事儿,燕倾城也没了吃晚饭的心思,遂叫了凝霜过来帮她收拾些衣服带走。凝霜说来并不是与燕倾城一同长大的,而是她那次跑到江湖上胡闹顺手救回来的,这丫头聪明又细心,也喜欢待在这谷中,于是便留下来帮她收拾收拾屋子,两人也都乐得开心。
“小主人有什么特别要带的没有?”凝霜帮她挑了些轻便简单的衣服叠好放在包袱皮里,没有抬头。
燕倾城眼珠微微一转,像是想到了些有趣的事情,遂道:“把我那件绣着倾城花的衣服带上。”
“就是您当年站在皇城城楼上时穿的那件?”凝霜想了想道。
“对,就是那件。门口那四个,让花棠他们在我不在的时候好好守着这儿,别被人端了老底儿。至于你们,都跟我走。”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燕倾城最后还不忘嘱咐一下。而她口中的花棠,也就是千叶谷的左护法。这女人善用毒,而且生来貌美,江湖上被人称作“蛇蝎美人”。但唯有千叶谷的人才知道,这花棠却是个比男儿还豪迈之人。
“是。”听到四人齐声答应,燕倾城满意地点了点头。
许是知道这一趟怕是少不了麻烦,燕倾城早早便睡下了。而门口那四人也出奇地没轮班守在屋顶,倒是找来了左护法花棠守着。刚听到燕倾城吩咐的时候,花棠也是一惊,毕竟青龙四人功夫了得,平日出去也就带着两个,这次也不算走多远,怎将四人都带上了。不算燕倾城,就光这四人便能轻易踏平一个门派,今儿晚上换她守夜便更是没有几次。虽说江湖中没人敢三更半夜来这千叶谷偷袭,但四人也日日轮班守着,今日倒是破天荒地早早睡下。想到这里花棠心里也开始打起了鼓,这一趟别出事才好。
这一夜一如往常的安静,花棠熬了一晚上,待到青龙醒后才睡下。临走前嘱咐了他几句,这才放心回去。
一阵敲门声后,屋内燕倾城才缓缓坐起了身。“这么早啊。”
“老神仙的信昨儿个才到,信上让我嘱咐您早起,说是早起些运气好。”青龙背对着门站在门外,身影依旧挺拔。
“那便听他老人家的吧,早起吃好喝好再上路。”燕倾城说完,便又一头倒在床上。
青龙倒是习以为常,也没说什么就直接叫了凝霜进屋。这丫头手脚麻利,没一会儿燕倾城便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桌旁。青龙此时已经端来了早饭,另外一边玄武也将燕倾城那匹照夜玉狮子牵了出来,说起这马的来历,虽有趣,也是后话。
“怎么把它牵过来了,吃早饭了没。”燕倾城冲那马招了招手,许是名驹皆有灵性,这马也探头进了屋,“照夜白啊,这趟可是替师爷出头,别丢人啊。”
“小主人,老神仙说……”朱雀见燕倾城还一副不着急的样子,于是又念念叨叨起来。
见他又要念个没完,燕倾城便冲他随手扔过去一个热腾腾的包子。这朱雀被包子堵了嘴,她也总算能踏踏实实吃个早饭。
这早饭在四人的催促之下也算是吃得圆满,将包袱给了青龙,燕倾城又嘱咐了谷中众人几句才骑马出了谷。虽说今日特意起早了些,但当燕倾城赶到小绿庄门口时,众人也已经收拾妥当。想来还真是准,早些起运气好,不然来晚了又免不了受叶萱一顿念。
这小绿庄的叶家兄妹虽然也会功夫,但毕竟比不了燕倾城和白子辰。更何况二人骑的又都是日行千里蹄不占地的名驹,于是便准备了辆马车,打算在里面歇着。正好就让朱雀和玄武来赶车,白虎和青龙跟在车后。众人正准备出发,燕倾城坐在马上想了想,还是钻进了马车。想着能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于是便只留下白五爷独自一人骑马走在车侧,当然,还有照夜白同他互诉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