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刺客一下子就悄无声息地蔫儿了。
霍凛都心里十分郁闷,他不用脑子也知道,林繟然这是对刺客做了什么手脚。而江湖上奇门手段层出不穷,很多手段只有出手的人才知道解决的方法。
这小姑娘怎么这么难缠,他有些头痛了。
“刺杀天子乃是大罪,若妨碍了查案,你……”经过方才尴尬,霍凛都不想再出手了,转而开始用语言威胁。
回应他的是林繟然的微微一笑,和一声冷冷的“哼”。
霍凛都继续头痛。
林繟然却不再理他了,因为吹过宫城的风声里,有大队人马过来的声音。
月上柳梢,林繟然纵身跃到泔汜所的屋顶,几个跳跃,就消失在了微醺的春风里,她身影蹁跹,比起方才媚千波的恣意飘洒,更有一番轻盈灵动。
霍凛都没有去追,春风吹来什么东西拂过他的脸颊,他伸手一抓,原来是一块柔软的布料,看花纹形状,就是林繟然左肩上被抽下来的那块。
霍凛都脑海里抑制不住地回放起刚才的画面,脸又不自觉地微微红了。
杨颉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霍凛都抓着刺客,呆站在泔汜所院子里一堆泔水桶之间。
两人带着刺客回到明德殿前的时候,明德殿前已经恢复平静了。吵吵嚷嚷的宫女太监、嫔妃大臣都已经被安排回了自己宫里,殿前只剩下了被砸碎的木桶、乱七八糟的戏台,和一溜儿跪着的戏子。
“圣上在明德殿里,刚发了一通脾气,”杨颉脸色有些奇怪地道:“现下又高兴了。”
霍凛都不解地看着杨颉,“现下又高兴了?”
杨颉神色复杂,言简意赅地回道:“典狱司的那个女人。”
霍凛都恍然大悟,“喔。”
两人走到殿门口,大太监沐恩正站在那里。他神色平静,似乎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霍凛都上前拱手,“劳烦公公通报,刺客已经受擒,等候陛下发落。”
沐恩冲霍凛都笑了笑,道:“辛苦霍领卫了。圣上方才已经降旨,让您带领龙骧卫彻查此事。至于其他事情,圣上已经安歇,有事明日再议罢。”
霍凛都目瞪口呆,才经历了一场刺杀,皇上不急着调查,反而安歇了?他还想说什么,杨颉却打断了他,“既如此,我们就先退下了。”说完扯着霍凛都就走。两人没走几步,宫里就传出几声女子的低吟。
霍凛都脸色变了几变,低着头没有说话。随杨颉走到了戏台前时,他才和杨颉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睛里是同一个意思。
霍凛都扬了扬眉,意思是询问。杨颉则点了点头,意思是他猜的是对的。明德殿里现在跟明帝在一起的,就是媚千波。
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龙骧卫千户、方才在场间挡在太子前边的郑至诚走上前来,请示霍凛都。
霍凛都之前就想过这事,现下有条不紊地安排了,才跟杨颉一起出了宫。
寂静的京都夜色里,想起隆隆的车轮碾过声。
“去欢意苑。”杨颉吩咐了车夫一声,缩回车里看着霍凛都。霍凛都在思索着今晚发生的这一切。
“你追着那刺客去了之后,明德殿前就是媚千波的场子了,”杨颉歪在车厢壁上,缓缓将事情又讲了一遍,“不愧是典狱司排名第二的暗卫,身手果然了不得。制服那刺客不过是瞬间的事。同时典狱司的其他人也出来解决了那个火药桶,这些人是真的不怕死,其他人都恨不得退避三舍,他们反倒在讨论那玩意儿设计不合理,很容易出问题,真是……”
他咕咕哝哝说了这半天,霍凛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喂!霍十六!”杨颉不耐烦地推了推霍凛都,“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着呢,”霍凛都回道:“那后来呢?抓住刺客、收走火药桶之后呢?”
杨颉这才满意地继续往下讲,“然后媚千波就跪在皇爷爷面前,告罪说自己护主不利,请陛下责罚。啧啧,你当时是没在场看着,除了沐恩不是男人,其他男人都恨不得把脑袋凑跟前去。”杨颉拍了拍自己的胸,冲霍凛都扬扬眉,“皇爷爷哪里舍得,哼,一看就有问题,”他撇撇嘴,继续道:“然后皇爷爷就让她免礼平身,进明德殿禀告。不一会,就下旨龙骧卫调查此事,大家都老老实实回宫去。”
霍凛都叹了口气,“听你这一描述,典狱司这次,还是让陛下很满意啊。”
杨颉点头,“万一出了事,首先受责罚的还不是龙骧卫,是典狱司。媚千波这么一来,皇爷爷的怒火就消了三成,再一哄,就没典狱司什么事儿了。反倒是龙骧卫担着大头,你不知道,”他看着霍凛都道:“媚千波起身的时候还哎了一声,说是方才被砸的,给你下了个绊子。”
霍凛都扶额,“谁能事先想到她在那个桶里呢。”
杨颉冷哼一声,没有接话,转而问道:“你呢?你是怎么回事?傻不拉几地站着,在泔汜所里吟诗弄月啊?”
霍凛都闻言笑了笑,摇摇头,“我在泔汜所里碰到个奇怪的宫女……”他正了神色,将事情对杨颉讲了一遍,听得杨颉都忘了眨眼睛。
他上上下下看了霍凛都一眼,“还有这样的人?一个小宫女?能从你手底下逃了?还给你留下个大麻烦?哎——人才啊!”
霍凛都一脸无语地看着杨颉,“这是称赞的时候么?”
杨颉笑着摆了摆手,想了一下,对霍凛都道:“这事绝对不能告诉皇爷爷。本来你就比媚千波晚了一步,再弄出这事,一定会影响皇爷爷对你的印象的。你放心,这事天知地知,你知她知,决不会被第四个人知道。”
霍凛都此时确实有些顾不上调查林繟然,他决定让霍家军里的人暗中慢慢调查就可以了,龙骧卫和明帝面前,确实不合适再把刺杀一事弄得更复杂了。
而且他很确定,看那刺客劫持林繟然的架势,这是一个意外。
他拿出林繟然身上掉落的衣服布料递给杨颉,“你常年呆在宫中,应该对宫女的衣饰是最熟悉的,你看看,有什么线索么?”
杨颉接过布料,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宫里宫女的衣服都是尚衣局统一定制的,长的都一个样,除非偶尔有宫女衣服破了,或是实在爱美,会在衣服上弄些小花样,否则……咦?这是什么?”
杨颉突然将布料拿到车灯下,细细看了起来。霍凛都闻言也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