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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这旋律,孤单(5)

办公室里此时热火朝天狠不得手脚并用的工作氛围突然被我这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打破,刚才还乌压压的一片讨论北京今天的交通怎么那么堵,是不是哪国元首又跑去中南海召开紧急会议了的小白领们突然全都不说话了,唯独小艾站在我的身后一脸的迷茫,说张姐是我,你这是怎么了?

我扶着隔板故作镇定,脸红脖子粗地尴尬地和大家说对不起,你们忙你们的,我没事。然后我抓住小艾把她按倒在座位上坐好,一点都没客气。我小声问你这是干嘛啊,一大早的就给我来了一个突然袭击,我这小心脏真受不了,我以为是李老板来了呢。“李老板还没来呢。他屋里没人。”我向李老板的办公室里望了过去,果然没人,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人家都是在屋里的时候才把窗帘拉上,可他不是,每回都是人不在的时候才把窗帘拉上,所以我现在看到的是只能用来反光当镜子照的办公室玻璃,就知道李老板他真的是还没有来。

“可能是昨天喝多了吧。”我自然自语。小艾问我什么喝多了?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就赶快自圆其说:“是我喝多了。我昨天晚上和我一朋友在外面喝酒来着,结果今天就差点上班迟到了,刚才你一拍我还以为是被李老板抓了个现行呢,行了我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小艾转身要走,却又被我马上叫了回来,“对了,我上周交待给你的那个案子你赶快去做,做好了先让我看一下。长点脑子,别总是被李老板骂。”

我回过头再看我的电脑屏幕已经是被我刚才从嘴里喷出来的白开水弄得水波荡漾,我的电脑屏保是海底世界,这回再加上刚才那些真实的水做道具,效果果然是变得特别的栩栩如生。我赶快从桌子上的纸抽里抽出来七、八张的纸巾直到握在手里感觉不那么轻薄了就立刻把电脑屏幕上的水擦干,我奋笔疾书,却听见有人问我张小雪你这是干吗呢啊?我本来就够倒霉了,心想竟然还有人火上浇油,我脾气一向都是点火就着,我说我电脑哭了你没看见?

我当时还感觉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结果我一看竟是李老板站在我身后就连忙站起身,像神十火箭一样直奔云霄。我说:“李总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李总您早。李老板看我时用的眼神跟见了一次火箭爆炸没什么两样,他一定在想我是不是把电脑当成是花来养还给人家烧水,我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是看着他瞪着两只如夜明珠般大的眼睛空洞地点了点头就走回他自己的办公室。

我双击D盘打开一word文档,准备修改上周二李老板交待给我的那个策划方案,这是一个10月底去新马泰的十日游。李老板让我把方案好好写,和我说这个团有30人参加,如果报名人数能达到上限的话这回我们公司就能有不菲的收入,你们今年的年底奖金也会成倍的增长,因为这是一次面向高端人群的旅游团,你没个500万的注册公司或是年薪三十万以上你都不敢来,费用是每人十万八仟块,衣食住行全都是顶级的奢华配置,甚至还有一次去皇室宫廷的拜访机会,我们公司也是第一次搞这么高端的旅游团,所以你一定要做好这回的创意策划,写好方案书。我会叫李默然配合你工作的。

我冥思苦想,准备为新马泰这个策划方案冥思苦想准备再改一个措词,我桌子上的座机电话突然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打乱了我的构思,电话上面显示的号码是李老板的座机小号7989。他问:“你忙什么呢?”我说:“还在修改10月底新马泰十日游的那个方案书。”“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我估计今天中午就能完事。”“那你先来我办公室一下,我有任务交待给你。”

我走进李老板的办公室里看见的不只是他一个人在里面,还有那家国有企业人资处的张处长不知何时人不知鬼不觉地钻了进去。我都是因为昨天陪他喝酒所以才把自己搞得现在还头昏,肠胃功能也紊乱,现在的我跟大病一场刚刚出院没什么两样。所以这回我一见到了张处长就感觉特恐惧,好像是见到了瘟神一样,就怕躲闪不及。

李老板说别光站着了,快给张处长倒水。我假装咳嗽,说李老板我感冒了。昨天晚上回家路上太冷结果就受风了。我耸拉着脑袋想把自己弄得更悲惨点,这招也确实管用,李老板说那你坐下好好听着,别再把感冒传染给了我们。

李老板正中我圈套。明明是张处长把我伤成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凭什么还要给他倒杯水啊。即便是我真要倒水给他也得往里面掺点泻利停,让他即便是大腹便便,也要菊花紧闭。

李老板和我说中午之前务必要把新马泰十日游的那个方案书交给他,然后接这个单子,这是张处长他们公司20人的海南三亚7日游,这回去的可都是人家公司副科级以上的领导,你可要好好的策划一下。李老板说完动作麻利地轻敲鼠标,把一张刚打印出来还留有余热的A4纸交到了我的手里。

从我一进了李老板的办公室开始屋里面的空气就是烟雾缭绕,两个烟鬼在十几平米的房间里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抽了有一盒的香烟,我刚一进去的时候就感觉头晕目眩,到现在我都已经是魂飞魄散了。我说:“李总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我今天真是太难受了,不能闻香烟味。”我捂住口鼻囫囵吞枣地说出这句话。李老板说:“你真没用,那你出去吧。这个策划书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公司以前做过三亚游,每年都有,你找李默然问一下看他以前是怎么做的。”李老板提到的李默然是我刚来这家公司时带我的师傅,他今年30岁,两个月前刚转到市场部担当经理,未婚,他靠着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总能向我投怀送抱,但却从未进入过我的法眼。

我捂住口鼻嗯了一声就推门而出,身后是一片跟着我一起逃出这是非之地的混沌烟雾,我好似腾云驾雾的观世音菩萨下凡,让人看了以后特叹为观止惊世骇俗。

我回到我住的房间打开冰箱,看到的依然是一贫如洗的画面,只有迎面扑来的冷气让我知道了它还有点让人瞬间清醒消除疲惫的作用。我没能亡羊补牢,明知道冰箱里东西没了却不进行采购。我绝对是一个在工作和生活上的两面派,只要是一出了我家大门我就据理力争当仁不让,可是等我一回到了家里坐在沙发上却感觉身体轻飘得直挂云霄,我对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威慑毫无招架之力。

我这回有了一个更好的理由来继续进行我的减肥大业,我坐在偌大的足可以坐得下一家三口人的沙发椅上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画面直接定格到的就是我最喜爱看的一档美食制作节目,女主持人在男厨师的指导下制作出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西红柿炖牛肉,主料是西红柿和牛瘦肉,配料里加了葱、姜和蒜老三样。菜一出锅女主持人便迫不及待地跟一天都没见过荤腥一样用筷子夹起一大块肉放进了嘴里,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而我的肚子在这个时候也不挣气地叫出了声,向我的无人道举动呐喊抗议。

我坐在沙发上继续发呆,我没有打开客厅里的灯,只想用免费的黑暗来掩盖自己内心的寂寞,我一回到家就跑进了卫生间里卸掉脸上一早化好了的淡妆,好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的与世无争。外面的花花世界好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而这个30几平米的小房子才是我值得主宰的地方。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发现这才是真实的我,即便是素面朝天,我也心甘情愿。

小艾突然打给我的电话让我明白我除了五官功能还依然存在之外,肢体功能也并没有丧失。我坐在沙发一端抓起放在另一端的手机喂了一声,除此之外我听到的还有自己无比苍白无力的回音。

小艾说:“上周那个策划书我刚又修改了一便,如果这回李老板再说不行我就申请给自己换个部门,不再做耗费脑细胞的广告策划的工作了。做赵老板的秘书就很适合我。”我打断她绝望无助的想法,我说你知道你师傅是谁吗?是我张小雪,我是一个要做就做到最好的人,所以你也得继承我的优良血统,你现在就把方案发到我邮箱里我这就看一下,这回可是你第一次出山,是你一个人做的方案书,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像模像样。

我坐在电脑前面等着接收小艾发过来的电子邮件,我qq里还依然乐此不疲地闪烁着的头像除了同事和客户分组里面便没了别人,同学分组里面永远都是那最波澜不惊的一个,一年到头都没有几个人主动和我说话,上个月我索性把厉娜也给拉到了家人分组里,这也让我更加开始怀疑同学这个分组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说不定哪天我一心血来潮,真的就把他们全都给拉到了黑名单里不再联系。但是我知道同事分组只是表面上的活跃,因为久别的同学是可以挽回的朋友,但现在的同事却很有可能是下一个的敌人。

五分钟后,我看着明亮的电脑屏幕两只眼睛却突然一片漆黑,我刚站了起来还没有走出第一步就摔倒在了水泥地上不能动弹。我感觉浑身无力,等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我那张双人床就好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想要躺上去休息,我就像是一粒种子看见了沃土,一头扎在了上面不愿意再动一下只等着雨水到来让我生根发芽。

第二天我坐在床上向李老板请了一天假,然后连脸也没有洗一个人打车去了协和医院,医生先是给我抽了血让我半个小时以后过来取化验结果。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冰冷的医院走廊感觉心神不宁,我打电话给厉娜说我病了,你能不能过来接我回家。厉娜问你现在在哪?我说我在协和医院二楼,刚抽完血。厉娜我本来是不想麻烦你的,可是我现在连走路都没有力气了,我刚才去厕所都差点昏倒。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差点没哭出来。

厉娜从化验室取回我的化验单又交给医生,和我一样等待着医生宣布噩耗。这和电视剧里的情节没什么两样,我像是一个即将被宣判得了绝症晚期的病人,只是陪着我一同听到这个噩耗的人不是我的老公,而换成了是我的闺蜜。

医生说我是营养不良,问我你是不是经常不吃饭而且还工作压力特别的大。我频频点头,真心的是感觉医生可以走出去到三通苑的过街天桥上拿把板凳做一名算命先生。医生说病源找到了就要对症下药,不要为了减肥而不吃饭,工作压力大了你就要学会减压,多出去走走呼吸一下大自然的新鲜空气。我想了半天都想不出医生和我说的大自然我可以在哪里找得到。在医院的一楼大厅里厉娜开始数落我说就你这小身板怎么也开始减肥了,是你命重要还是形象重要啊?我能听见厉娜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地骂我却感觉很开心,因为我知道真的敢于面对面批评教育我的人才是真的对我好。我说我听你的,我回去就把自己的身体养好,连慈禧太后都没这待见。

那天中午厉娜把我领到她家给我炖了一大锅的鸡汤,当天晚上又在她家住了一夜,等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再也感觉不到头晕目眩两眼发直了。但我还是打电话向李老板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说李总我病了,医生说如果我再继续工作随时都有可能突然猝死在工作岗位上。我死了不要紧,但确实是对公司的影响不好,你想想那些来我们公司报团旅游的人,谁还会相信一个累死了员工的旅游公司会给他们带来精神上的愉悦啊。我把事态说得尽量严重,结果李老板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放我一个星期的假,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我喜欢大病初愈后的感觉,整个人就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特神清气爽。我一到了公司小艾就迫不及待地告诉我说昨天让李老板看了她的那个广告创意,结果他很满意当即就通过了这个方案。我向小艾伸出大拇指,说今天中午你想吃什么,我请。我抢在她前面说那就楼下李先生牛肉面,看小艾刚才思绪万千的样子,我还真担心她说去香格里拉吃顿海陆空全都有的大餐。

我每个星期都会到楼下李先生牛肉面馆吃面,尤其是周二这一天,虽然公司也给我们提供免费盒饭午餐,但是周二那天我像是到了生理期一样一到了中午就会远远的躲离办公室,因为这一天的盒饭里有我最难以启口的鱼香肉丝,我对香菜的厌恶要远远大过男人对它的讨厌程度。

来拉面馆吃饭的人大都和我一样,都是附近写字楼里的小白领,可是能一见面就说话的人却没有几个。小艾却和我大相径庭,坐在椅子上清了清嗓子,两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端庄优雅地向我介绍坐在这里吃饭的每一个人,坐在我们前桌的那对年青男女是我们楼下那家网络公司里工作的一对未婚情侣,男人是技术开发部的数据库专家,女人负责守着电话和电脑提供技术支持。坐在我们后面那桌的四个中年男人是楼上那家保险公司的中层领导,虽然年龄都不到50岁,可是已经有2个开始有了秃顶的征兆,其中一个背对着我们的人头发看上去明显是比上回在电梯里见到他时少了许多。小艾尤其向我介绍了挨着门口坐着一个人吃饭的帅哥,他是3楼律师事务所的王庆章,具有了高富帅的所有特点,美国哈佛大学法律专业毕业,是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门口长年停着的那辆bmwx5就是他的座驾。对了我忘记了说重点,他今年刚31岁,至今未娶。

我被小艾能对这群在我的生活里可能一句话交集都没有的人却能了解得如此透透彻彻而心生敬畏,如果这个写字楼里也有一家私人侦探事务所在这里安营扎寨,那么我一定会扮演一次猎头的角色,告诉这家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到我们公司挖墙脚,然后我披麻戴孝地把小艾逐出家门不留后患。

我让小艾坐好说我去点餐,她让我先等等,说还有一个人没有来。我说还有别人?小艾说从今天开始就天天有了。她左顾右盼却还是没有把那个人千呼万唤始出来,就开始打电话问你到哪了,等得到了答案又说:“哦,那你快点,我都饿了。”小艾把电话挂断,告诉我说他就快到了,正在对面马路等着过人行横道。

我拼命地去猜小艾说的那个人会是谁,从她刚才说话的口气和表情加以判断我罗列出了各种各样的人物身份,有大学同学,书店老板,医生和程序员,可是等我真的是看到了那个人却和我想象的大相径庭,我看见的是一个身穿保安制服,年龄顶多也就25岁的小保安。

我说小艾,人来了。小艾问我谁来了,我指了指她身后说你要等的人啊。小艾转过头看见小保安直挺挺地站在后面就站起身,说你怎么这么慢啊,都下班半个小时了你才来?小保安一脸亏欠地忙说对不起,刚才我突然接到队长打来的电话说抓到了一个小偷就过去处理去了,今天的饭我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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