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似乎都突然间变得皎洁了,尽管好风还在呼啸,奶茶的热气却顺着手心,传递到心底。
“你笑什么呢?”一阵沉默以后,苏忆安转头看向脸上笑意始终没有闲散过的文景睿,忍不住发问,其实她没有注意到,从文景睿的那一句小跟屁虫开始,自己也是这样一直在窃笑的,内心的喜悦早已经掩抑不住了。
“笑这些年欠你们的笑啊。”文景睿的话语异常地温柔,这个男子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一会儿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会儿又变得这么沉稳温柔。
“那你又在笑什么啊?”文景睿反问。
“笑你小时候被院长罚站时候的样子啊,想起来就好笑。”苏忆安似乎沉浸在遥远的回忆里,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些很久都没有刻意去回忆的画面,就这样蜂拥而上,而且那么清晰。
“我那是为了你罚站的好吧,你这小丫头,记性还真不赖。”文景睿的一句话提醒,倒是告诉苏忆安,其实那时候严小年好多次受罚,似乎都是因为自己。
“你怎么这么小气呀,这个还记着。”苏忆安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你不也记得嘛。”文景睿看向远处,那个曾经留下过他们太多美好回忆的地方,尽管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不过那份熟悉的亲切感,一直在脑海中,不曾离去。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这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苏忆安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它。这样的置身其中,让她想起自己当初很喜欢的一部小说,是一个网络写手写的,似乎是男女主角分离得太久了,带着误会和不舍的分离过后,总是有着无尽的思念。造化弄人的分离,在某一个偶然的机会遇见以后,女主角曾设想过的无数次相遇的场景和相遇时候该说的话以及准备好的情绪,都成为了徒劳。
最后,男女主角的对话,简单冷静得惊人,男孩儿问:“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女孩答:“我一直在这里呀。”
是啊,那些预想过的情绪和对话,在真正面对的时候,又还有何意义呢,只要这样坐着,不要去问这些年他为什么不回来,只要此刻,他是真的真的坐在自己的身旁,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就已经足够了。
“这些年,他们把你照顾得很好吧?”文景睿说。
苏忆安却不知道为何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她的脸上写着她很幸福吗?
“以前,你总是一个人抱着娃娃发呆,在陌生人面前,你总是不爱说话,可是在我们面前,你就像个小鬼灵精,那么调皮捣蛋,现在看到你这样,我想,应该有人会把你照顾得很好吧。”文景睿见苏忆安疑惑,便解释道。
是啊,那些年的严小安,就是这样,在熟识和自己依赖的人面前,调皮捣蛋的事情一件也没少做,只是在外人面前,她那样沉默,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总让人觉得她是无辜忧伤的。
“是啊,爸爸和哥哥,对我都很好,这些年,他们一直都很照顾我。”苏忆安并没有提及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包括苏海洋入狱的事情,虽然她明白,也许现在的文景睿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那就好。”文景睿深呼了一口气,似乎是大大地轻松了一下。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手中的奶茶已经慢慢冷却,虽然这样的见面,让两个人都那么依依不舍,但是已经很晚了,文景睿不想让哥哥太担心在外的苏忆安。
“没事儿,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苏忆安站起身来。
“傻丫头,你现在是有两个哥哥的人,还让你自己回去,是想让我良心不安是吧?”文景睿宠溺地在苏忆安的额头上弹了一小指。
“痛唉。”苏忆安假装恼怒,想要弹回去,才发现,文景睿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帅气、睿智、稳重,应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才能够将他形容得精确呢?就算是在夜光下,也不能抵挡他的阳光魅力。
而文景睿抬起又放下到一半的手,真实地告诉苏忆安,没错,就是他,他是真的回来了,因为这个缺了一半的手指,就是最好的见证。
那个少了一半的手指,缠绕着一个很清晰的画面,在苏忆安的脑海中不曾离去。
那时候,六岁的苏忆安贪玩,在福利院后山的山坡上玩捉迷藏,小树林下面的地面上很多石块,可是一群孩子玩起来的时候已经忘乎所以了,当一块大石块从后来压向严小安的时候,她一点意识都没有。站在她对面的严小年发现以后,拼命地冲过去用身体扛住石头,最后,体力不支的八岁小孩,手指还是被石头压住了,压得血肉迷糊面目全非。可是严小年一直都没有松手,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大声叫喊严小安和下面的小朋友快跑。
直到院长和护工感到,看到严小安他们已经躲在了树后面,严小年才昏了过去。后来,在医院里,严小年的那只小尾指被截去了一小半,严小年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严小安趴在他的病榻上哭得梨花带雨。
反而是脸色有点苍白的严小年安慰她和哥哥:“没事,你看,都不痛的。”还调皮地伸出手给他们看,其实被纱布抱起来的手指,谁都看不到的。
拆纱布那天,严小安和严大年等在医务室的门口,紧张地趴着窗口眼巴巴地往里看,看了好久好久,却什么都看不到。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因为那时候的他们,其实是没有什么时间概念的。严小年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擦干的泪水,可是当他看到严小安和严大年的时候,立马就笑开了,却不愿意举起已经拆了纱布的指头给他们看,他说那是他一个人的小秘密,谁也不准看他的小手指头,谁看了谁就是小狗。
可是后来,严小安还是在某一个不小心的时刻,看到了严小年被截去一截的小手指头,伤口其实很难看,有些刺眼,看着就觉得很痛。
“看,院长说,这是勇敢的孩子的象征,是男子汉的见证。”看着严小安难过的样子,严小年试图安慰她,晃动着那刺眼的小尾指,后来的那些时光,每次不经意间看到严小年的小手指晃动着,严小安总是觉得严小年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