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文景艾微低着头，偷偷看了父亲一眼。看到他站起身来似乎是要往楼上去，脸上在此露出小兴奋：“爸爸晚安。”
“爸，晚安。”文景睿也站起身来，与父亲道晚安。
“你们也早点休息吧。”走到楼梯口处，文一华嘱咐。
室内只剩下文景睿和文景艾两个人，气氛却变得有些尴尬，文景艾一改往日的态度。如若是往日里，她定是蹭蹭地挨着文景睿身边，表现得热情无比。
而今日，却只是站在原地，晃动着手上提着的东西，不言语，也不表态，分辨不出她下一秒到底会有什么动作。
文景睿站着，双手插在裤兜里，不言语。心想应该是自己下午的不识趣让文景睿依旧介怀于心吧。
这样的对峙，先发制人往往不容易占据上风，那就索性沉默好了。
“要不要吃糖果？”文景艾从袋子里拿出几粒水晶糖，很漂亮的包装。
“不了。”文景睿一向不喜欢吃糖，当文景艾的话说出口，他就明白，那只不过是文景艾无话找话而已，她也在努力地不让气氛这么尴尬。
“早点休息吧。”文景睿抬起手看时间，欲转身往楼上走去。
“你今天其实根本没有加班是不是？”文景艾没有急着阻止他的动作，而是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文景睿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背对着文景艾。两个人就这样站着，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互相沉默。
“其实你根本不是在公司加班，对不对？”文景艾重复着自己的问题，有一种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气势。
“我有事出去了。”文景睿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文景艾无法觉察到他一丝一毫情绪的起伏。
“你又去找他们了，是不是？”文景艾一语道破。让文景睿不禁一怔。
“你跟踪我？”文景睿强压着自己的怒火，却依旧没有转身。
“我没有，我只是想要跟你吃一顿饭，你都不愿意。可是为了找他们，你看看，上次是因为一张纸对我大发脾气，这次是开着车满城去找。”文景艾终于说出了自己的不满和委屈。
“我想我没有义务向你汇报我的行程吧？”文景睿强压着胸中的怒火。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如果爸爸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知道。”文景艾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这是文景睿最不愿意听到的，也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禁忌。
虽然娇惯但是也知道如何看形势的文景艾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定也是酝酿了很久情绪的。
“我自己的路，我想我知道要怎么走，谢谢你的提醒。”鼓足勇气说出那些话语的文景艾，以为那会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就算文景睿对自己不那么买账，但是父亲的威严他还是要听的吧。却没想到换来文景睿如此明确的宣誓。
“早点休息吧，晚安。”文景睿没有等文景艾回应，径直往楼上走去，留下文景艾一个人愣在原地。
一杯红酒，一个阳台，一个人的夜空。
打开窗户，外面小小的露台，成为了此刻释放情绪的最好去处。
远处的高楼大厦依旧耸立着，却在这冬季气温的笼罩下增添了几分冰冷的感觉，除了外围的闪烁霓虹，更多的窗口都已经成为暗黑。
白日里在这里奔忙讨生活的人，都已经回到了另一个温暖的家中，那才是他们真正愿意停留的地方，有饭菜香，有孩子笑，有真正生活的气息。
外面的那些车水马龙和霓虹喧嚣，都不过是人们讨生活的一种方式而已。当霓虹消散、喧嚣退褪去，人们终归是要回到最初的安静之中的。
红酒液缓缓从喉咙滑过，香甜华润之中带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苦涩。这一刻，那被甜滑包裹着的苦涩却肆无忌惮地跑出来，嚣张得无法抑制。
‘如果爸爸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知道’，文景艾的话语在脑海中环绕，响起又落下，就像是冲击着沙滩的海浪一样，一阵一阵在冲击着他的脑海。
脸上不禁升腾起一丝难以觉察的苦涩，这是在宣誓吗？还是威胁？
此刻的他，是不是像一个被脱了衣服的小丑？连自己最想要保护的东西都保护不了？
冬季的夜晚，安静极了，那些夏季在院落中争相鸣叫的鸟儿都到哪儿去了？果然都是些胆怯又爱跟风的家伙，看着伙伴们都纷纷冬眠，他们也坚持不住最初的选择。
这一天，就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要怎样努力梳理才能够理清思绪，好好去回想这个下午所经历的事情呢？
当初的那些人，各自散落以后，许旭的去处是他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却被上天活生生泼了一盆冷水。
多年前的一别而过，便成为了天地之别，当初那个秀气的男孩，不知道在最后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有什么人陪伴在他的身边。
幸好，护工阿姨描述的严小可的现状，让他再一次看到了希望，就如冬日里的阳光，在黑暗之后，再一次升起。虽然光线的热度不够，但是足以照耀他们那颗小小的内心。
可是这份等待，需要多久呢？是护工阿姨说的两天、三天，还是两个月、三个月，甚至是更久的时间？期待和害怕在内心里纠葛，谁也占据不了上风。
可是严小可的出现，能给他带来他最期待的消息吗？文景艾的话语，就像是一枚定时炸弹，这一路上，随时都有可能会引爆。
一幕又一幕在脑海中升起又落下，像那杯中晃动着的红色液体，起起伏伏，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另一侧，同样坐在阳台上的文景艾，眼睛紧紧盯着文景睿，看不出她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可是让她失望和失落的是，这一整晚，他不曾望他一眼，一眼都不曾。
他定是又在想念那些人了吧，这是她最大的恐惧，不知道哪一天，他会离开这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他最忌讳的话语，也许是太在乎了吧，所以才会那样爱之深责之切。
隔着一道墙，她看着他，而他，却满心都在想着别人。这种爱，是怎样一种煎熬，也许，只有她能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