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下的枯树旁，有一双眼睛，目光放在前方渐渐消失的两个身影上，驻留许久，直到那两抹身影埋葬在地平线以下。
白衣的少年缓缓从枯树下走出，方才把目光收起，低头看了看手上。那是一只纯净的冰晶，奇怪的是，这只冰晶除了触手冰凉，隐隐有水渍浸出，却没有半丝消融的迹象。若非手上是湿润的，都要怀疑这仅仅是一枚普通水晶而已。
他知道，楚离她们这一趟，注定不会有结果。因为，她们所寻的东西，此刻，就在他手里。
三日后。
大雪山。
枯井上结满了冰凌，枯井旁有人勒住了马头。楚离从马上跳下来，从头上取下一只簪子，竖着放到凝结成冰的井面上，屏息凝神，暗暗发力，“咔擦”一声轻响，井面的以发簪为中心，形成一道道向外扩散的裂痕。
楚离嘟起嘴巴，叹了口气。冲后方的叶双喊道：“这冰块好硬。”
“走吧。”叶双看了扫了枯井一眼。
两人离开的时候，叶双藏在大氅里的右手伸出，朝井面的方向轻轻弹了弹。
原本就有裂纹的井面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纷纷碎裂，然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融化，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枯井已是蓄满了水。
楚离回头看了一眼，张大了嘴巴，吃惊不已。
“双姐姐，怎么做的呀？”
叶双看也没看她：“你内功不到家，寒袖拂雪也只能被你用来过家家。”
被说到自己的弱处，楚离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山顶有个怪人，一会小心点。”
“是会吃人的那种怪人吗？”怪人在印象中不是长着青面獠牙就是满身灰毛吃人的大怪物，这个怪人长什么样呢？楚离不禁想象起来。
“他不会吃人，他养的东西就不一定了。”
噢，那就是不吃人的咯。养的东西，是狼么?也许是一只大灰熊。
到了半山腰，坡度顿时变得陡峭，而且没有一条开辟出来的道路，只有山崖间料峭的冰凌。两人不得不放下马，将马就近栓在旁边的一株冷杉上。走的时候，楚离特意看了看马匹身上的布料够不够厚。嘿嘿，这可是她拿包袱里唯一的衣服裹的啊，虽然看上去有些花花绿绿，放在马身上是有些另类，好歹别让马冻坏啊。
叶双对她的行为不置可否，但眼神中满是无奈与宠溺。
在料峭的雪山顶，一间覆满雪的屋子赫然出现在空旷的雪地上。
大门敞开，风雪不住地往里面灌，似乎，没有人的样子。
楚离狐疑地看了眼屋子，转头问叶双：“好像没人。”
叶双朝屋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们进去。”
进门一看，地板上只有薄薄一层细雪，除此之外，屋内一切东西都没有陈放已久的痕迹。桌上的茶壶尚散发着丝丝热气，楚离呵了呵手，伸手覆盖在茶壶壶身上，一股暖意顿时传入手心。
借着雪地反射进来的明亮的光线，屋子里除了一张桌子，一套茶具，两张椅子，没有多余的东西。旁边似乎有间小门，虚掩着，看不清里面。
手暖和了不少，楚离走到门口，想把木门关上。谁料这门好像被雪黏住了一样，与地面相接的一端塞满了厚厚的雪渣子，无论怎么推，也未见分毫移动。
这能难得了她？眼珠一转，右手隔空轻轻一劈，那些硬成冰的雪渣子顿时碎裂，被她轻轻一推，便推到了门外。拴好门板以后，她又乐呵呵地去抱着茶壶。
叶双推开旁边虚掩的小门。
也许是外面风雪声太大，这门被推开时没发出丝毫声音。
楚离见没人出来，也就心安理得地躺在藤条椅上，抱着茶壶，悠悠地取暖。雪山里哪来的藤条？屋子的主人一定爱到处跑，就像她一样。
瞧了眼那扇门，叶双进去后就没有动静了。她朝门里面喊了声：“双姐姐。”
没有回应。
楚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了。蹭起身来，再冲里面喊了声：“双姐姐。”
屋外风雪声越来越大，许是双姐姐没听见。
她决定进去看看。理了理衣角，把茶壶放回原位，有些凉了。
小屋子御寒效果差，连外面的风声也像在耳边一样，呼啦啦的。
探身进里间的时候，她先扫视了下里面。一扇撑开的小窗，小窗下的书桌上面积满了雪，几个药罐打翻在桌面上，还有一个捣药的摏子。地上一只小炉子，里面还燃着火红的碳，旁边是一张木质的床，铺着厚厚的棉被。
只是，没有人。
没有人。
双姐姐呢？
就这么莫名地消失了？双姐姐不会这样的啊，一定会事先和自己说的。而且，这才不过一会功夫。
楚离有些慌了，冲房子里再喊了一遍，外面风声大，连回声都被吞噬得无声无息。里间简单得干净，几乎不可能有藏人的地方，除非有什么暗道。
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扯开被子，仔细敲打床面。什么也没有。
没有暗道。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消失？忽然，她心头一动。转回窗前，果然，书桌上虽有厚厚的积雪，但还是能见到一个浅浅的印迹。双姐姐出去了么？
她冲出屋外，一股风雪铺面而来。大雪茫茫，除了远处一棵冷杉孤立在雪地上，没有半个人影。
楚离低下头，靴子上染上了薄雪，不知不觉，一滴滚烫的泪珠混着飞雪落在靴面上，瞬间被风雪吞噬。
大颗的眼泪滚下来，又在风雪中消融不见。
楚离没骨气地拭泪，咬着唇，怎么就这么没骨气地哭了！
她还在抽噎，细微的抽泣声在风雪中几不可闻。然而，一阵笑声却穿越风雪，清晰地传入耳中。
楚离紧了紧身上的灰色大氅，把双手藏进袖子里，防备地扫视四周。
她喊了一声：“双姐姐，是你么？”她明知道叶双不会这样笑，心里还是不死心，万一要是呢？总得试一试不是？
没有回声，或者是回声都湮没在风雪里。或者纯粹就是她自己幻听，看来是被燕飞怜的笑声给折磨出病了。
双姐姐不知道去哪了，现在只能先回缥缈峰了，也许长老知道。她折回屋内，记得那炉子碳还没灭，先暖和暖和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