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晏斯年放回宝剑，仔细地查看图画。
忽然，他转过头来，眉眼含笑：“我发现了一条迷宫，愿意陪我走么？”
楚离愣了愣，突然觉得这么笑着的晏斯年很好看。“好啊。”她一口应下。
“在哪里？”
“就在我们脚下。”
说完，不顾楚离吃惊的目光，晏斯年趴在地上，轻轻地扣了扣。没有声音回响，看样子下面不是空的。楚离正要瘪嘴，却听晏斯年说：“准备好。”
她尚且来不及反应，突觉脚下猛然摇动，身子竟然急急下坠，楚离大惊失色，慌乱间似乎抓住了晏斯年的袍袖。
一阵天摇地转之后，忽然整个人砸在地上，摔地她痛呼出声。旁边有同样一声闷响，应该是晏斯年。
一些石屑随着一起落下来，落得满脸都是，好一会才消停下来。楚离试着动了动手腕，还好能动，望着头顶被豁然打开的洞口，离地面并不是很高。
左手似乎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有点像丝绸之类的。一扭头，发现晏斯年正对着她笑，笑意盈盈，他的脸上同样狼狈，他看了看她，又把目光往下移，顺着他的目光，她看见自己手上攥着晏斯年的衣袖。她才想起，下落之前似乎抓住了晏斯年，蓦地脸上一红，手上一松，布料一滑，脱离了她的掌心。
“能爬起来么？”晏斯年俯视着看她。
“能!”她展颜一笑。正当她以手支地撑起来的时候，右脚却啪地一声脆响，一种像被铁锤砸到的疼痛感立刻从脚蔓延上来。身子顿时委顿下去，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扭到脚还是骨折了？
见她神色有异，晏斯年迟疑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她挥挥手，咬着牙道：“没事，借我把力。”她伸出手。
伸出的手细细弱弱的，手上蹭破了皮。晏斯年顿了顿，伸出手去，两手交握的时候，只觉得楚离的手凉凉的，一直都这么凉么？
仿佛她全身力气都在这只手上，晏斯年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拉起来，晏斯年调侃道：“沉得像秤砣。”
斜着身子，把全身的力气撑在右脚上，她扯了扯嘴角：“哈哈，是挺沉。”
“扭到脚了？”晏斯年似乎才发现她的异样。
楚离心头一动，忽然笑道：“是啊，你背我？”再看他的神色，先是担心，然后错愕，然后脸红了红，便不忍再捉弄他：“扶着我就好。”
“哦。”
“下面有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发现下方还有洞。”
蜡烛早就在两人下坠的时候不见了，不过下方的石室石壁上嵌有夜明珠，幽幽惑惑地，倒更明亮些。原来上方暗室只是个幌子，真正藏东西的地方在这里。
借着光亮，可以看出这是一条甬道，夜明珠上结着薄薄的蜘蛛网，应该被废弃有段时间了。
甬道隔一段路便嵌了一颗夜明珠，看起来非常豪奢。甬道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的木门，结满了蜘蛛网。楚离看了眼扶着她的晏斯年，后者冲她笑笑。于是她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灰尘扑面而来。
蜘蛛网缠了些在手上。
好一会，门上的灰尘才停止下落。里面没有夜明珠，更没有燃着的灯。两人只能借着门口的夜明珠观望门内。
隐隐可以看到挨着墙壁的地方置了一张床，床前放着一张矮桌，至于桌上有什么东西就看不清了。
楚离瘸着一只脚，在晏斯年的搀扶下一跳一跳蹦进房间。灰尘积得太厚，踩一下便有灰尘扑上来，楚离揉了揉鼻子。
忽然，她好像想起什么事，放下晏斯年，摸了摸身上，一脸焦急。
“掉了！”
“什么东西？”晏斯年语气平缓，仿佛并不觉得有什么紧要。
“你的东西。”
“我的？”晏斯年轻轻一笑，不过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哪里掉的？”
“应该是摔下来的地方。”
“等我。”话未说完，人已经转身跑出房间，带起一阵灰尘。楚离捂着口鼻轻咳。
没了晏斯年的搀扶，楚离行走异常困难。勉强动了动扭到的左脚，倒没有刚开始那么痛了，右脚使力，一瘸一瘸地走到矮桌前。
掌心水汽翻滚，不多时便凝成一块镜面状的冰，轻轻一挥，冰镜嵌入石壁，恰好把夜明珠的光芒反射到矮桌上。
桌上放着几本册子，一只毛笔，一方墨砚。灰尘太重，她拿起一本册子，拍掉面上的灰，册子表面没有一个字，只是严重泛黄，轻轻一翻，封面便脱落下来，轻飘飘地坠到地上。里面记载着一些动植物药材，字体隽秀，大抵是某位医者留下的。
再翻几页同样是关于药的记载，楚离没兴趣再翻下去，加上纸张脆薄，翻上两页便脱落了。
压载下面的一本册子封面上有字，虽然也泛黄，看上去却比面上的一本新。因为压在下面，没有蒙上灰尘。
封面上只有龙飞凤舞地一个字，写得极其潦草，根本认不出是什么字。翻开内页，里面的字与封面的字一样潦草张扬，与上一本册子给人的温和全然不同，写这个字的人疏狂不羁，两本册子应该不是一人所写。
合上册子，往床上一坐，也不在乎有多少灰尘。
揉了揉扭伤的脚，眉眼低垂，似乎在想着什么。
“出来吧。”她说。
房间寂静，晏斯年还没回来，只有她一个人。但是此时，却有拊掌声自身后响起。紧接着，是一阵沉闷的声音，身后竟是一扇石门，被豁然推开。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楚离扔在揉着扭伤的脚，丝毫没有惊诧于房间里忽然多出来一个人。这人一身灰衣，绝不是刚刚离去的晏斯年。
好一会，楚离抬起头，借着冰镜反射进来的夜明珠的光芒，看清了眼前的人。
有着极为平常的五官，平常到楚离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人。但隐约间，有一丝熟悉，她皱着眉头，细想着。
这人突然笑了，笑了之后，五官就变得有些生动，甚至看起来有一丝气宇轩昂，虽然他穿得极其普通。
“你见过的。”
楚离忽然想起前阵子在偃龙峰见到的华服男子，印象中模糊的五官逐渐和眼前这张脸重叠起来，丝毫不差。“是你！”声音惊讶。
“还不算笨。”
“这是你的书？”楚离指了指桌上的一叠册子。
男子瞥了眼，伸手取出一本，翻阅起来：“多少年了。”
楚离缩了缩身子，一直盯着他，眼睛时不时瞟向门外，心里暗道晏斯年那家伙怎么还米回来。眼前这个看似温和无害的人，每翻一下书页都让她没来由觉得有把利剑横在眉间，虎视眈眈。
男子没理会她的害怕，仿佛一心沉入了往事，指腹在书页上摩擦，眼神里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名为怀念的东西。楚离偷偷瞟了眼，这本册子上的字不同于她翻到的第二本，倒和第一本应该出自同一人之手，隽秀飘逸，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你看了没？”他突然问。
楚离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愣了愣，如实答道：“翻了几页，没看懂。”
男子停在书页上的手顿了顿，继而哂然：“你自是不懂的。”顿了顿，又补了句：“只有我懂。”
楚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支起身子，小心地立起，鞠了个躬：“抱歉，误闯您的地方，我这就离开。”话未说完，便瘸着脚，急急往门外奔去。
一边快走，一边暗自祈祷晏斯年快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