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建立后由于定都雒阳,按原来长安属京兆尹之例而将秦时三川郡改称河南尹,下属二十一县,划属司隶校尉部,其治所便在雒阳城中。
现任河南尹何苗乃今当皇后、大将军何进之弟。不过其母乃是带着他改嫁何进之父何真,故他与皇后、何进都是同母异父的关系,所以他与何进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河南尹府坐落雒阳城南,千檐百宇,气象恢宏。大厅宽大空旷,唯十来位案子、垫子布置。
大厅尽头之人正是何苗,三十出头,中等身材,五官平平,唯一双眼睛之中透露着精明。不过此刻他的脸上尽是苦闷之色,还带着一丝愤恨。
左一席之人名叫乐隐,四十来岁,慈眉善目,留着一山羊胡,长得十分儒雅,像个教书先生。他是何苗的佐吏,负责文案一类之事。
右一席之人名叫应劭,三十来岁,长得十分有威仪,他也是何苗的佐吏,其所学为法家之学,主要负责律法、参谋之事。
乐隐与应劭脸上也是愁容不展,目光不时看向何苗,想说点什么却没有说出口,之前二人与何苗已经有过一场激烈的讨论却没能令何苗满意,不觉得有点心烦。
平静的大厅之中,唯炉火之中不时传出“噼吧”之—声,那是木柴的开裂的声音。
这时一名仆人进来禀告道:“大人,河东卫仲道前来拜见。”
“卫仲道?”何苗自语,他根本不知道河东有卫仲道这个人,又问道:“是河东卫家的?”
仆人拿着拜贴放于何苗案上,又在其耳旁轻语,告诉其卫仲道送来百金之事。
何苗看了一下拜贴,示意道:“去请卫公子进来吧。”
“诺”
仆人连忙退出大厅。
何苗问道:“你们可知河东有卫仲道此人?”
乐隐点头道:“卫仲道乃是前尚书卫良次子,前护羌校尉卫瑶之孙,其母阮氏为陈留太守阮亮之妹。前不久又娶了阮亮族女。他曾在太学就读,而今河东郡的许多官员都是其同窗。”
何苗又问道:“那他来找我所谓何事?”
乐隐道:“听说他之前被人暗杀,受了重伤。虽然河东方面极力遮盖,但应该是‘谪庶之争’所导致。”
“卫仲道来此难道是想要我助他登上卫氏族长之位?”何苗连忙问道,他想到自己一旦助卫仲道当上卫氏一族的族长之位,那卫仲道就可以拥有卫氏一族几百年来所积累的财富,那可是一个天文数字,想想都让人血脉沸腾。到时卫仲道也绝不会少了自己的好处的。
乐隐看了一眼何苗那浮想连连的表情,就已经明白其心里在想什么了,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听说卫仲道伤愈之后就主动要求出仕。张奉为拉拢卫家同意举其‘茂才’,并答应让其统管北部襄陵、杨县、平阳、永安四县。其既已出仕,那说明其已不愿再与其兄争族长之位。而其此行应当是来西园交钱,随便来拜访大人你。”
何苗听完一阵失落,好像自己突然损失了许多钱财一般。又问道:“北部四县不是长年为贼寇所掠吗?百姓十不存三,他去那里可没什么油水可捞的呀?”
应劭摇了下头,感慨道:“这个卫仲道真不能小视呀!”
何苗不解,问道:“何意?”
应劭笑道:“大人应该知道河东北部四县长年为白波贼寇所掠,百姓多已流失,万倾良田沦为荒地。卫仲道此时前往,顷刻间可得良田万倾。用不了几年他也可以积累起一个不扉的财富。”
何苗愕然,他瞬间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又问道:“卫仲道能想到这些,那河东的其它世族应该也能想到才对,怎么能让这好处给卫仲道给占了呢?”
应劭回道:“良田早已荒芜,百姓也多已流失,还有白波贼寇袭扰。想要解决这几个问题,前期的投入也是巨大的,卫家这次是要大出血了的。而其它世族则都在等着卫仲道将四县治理好了,再联合起来扑上去抢一份好处。而卫家一家绝对无法与其它世族抗衡。到时只能分出部分利益来。”
何苗点头叹道:“其它世族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呀!”
“大人,卫公子到。”
此时仆人引导卫仲道、典韦等人进入大厅。
卫仲道入内一番行礼之后便照何苗的示意坐到乐隐的下首。
何苗又介绍了一下乐隐、应劭两人,卫仲道已从毋丘毅处知道了这些情况,亦一一行礼问好。乐隐、应劭也纷纷还礼。
何苗见卫仲道举手投足尽是一派儒雅风范,自己都自叹不如,心下暗想让其出丑,但又想到此人刚刚才给自己送了百金,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夸道;“卫公子出身名门,此番出仕,想来不用多久必定位入三公之列。”
卫仲道的心猛然跳了一下,听出其内在含意,笑道:“我卫家只是世居河东,在那里略有薄名。何大人文韬武略,我想再过不久何大人必然封侯拜将。可惜我到时无法至此祝贺,而今就先道贺了。”说完拱手行了一礼。
何苗讶然,如果自己可以带兵平定中牟之乱,那封侯拜将是囊中之物,但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卫仲道却好像已经确定一般。问道:“卫公子怎知我不久就会封侯拜将?”
卫仲道开着嘴巴,半响没出声。他总不能说历史上写着你下个月封济阳侯及车骑将军吧,尴尬地笑了一下道;“以何大人之才,封侯拜将不过早晚之事。我也是随便猜的。”
何苗想到卫仲道可能是从自己的背景猜想的,笑道:“那我就承你吉言了。”
卫仲道又尴尬的笑了一下,问道:“听闻何大人治下中牟县出了一些乱民,朝廷正在考虑派兵平定。我想问何大人,如果是你带兵平定,你将如何处置俘虏?”
“自然是全部都杀了!”何苗毫不犹豫应道,而后脸上又露出几许期待之色道:“那些人头可是不小的军功呀!”
卫仲道默然,看何苗那神色,天下百姓的性命不过是其加官进爵之台阶。又道:“我有个想法希望何大人能考虑一下。”
何苗道:“请说。”
卫仲道恳求道:“何大人也知道河东北部四县而今人口十不存三,青壮年几乎没有。所以我恳请何大人出兵平定叛乱之后,能将俘虏的人员押到河东北部进行垦荒。”
何苗用赞许的目光看了一眼应劭,有些为难道:“那些乱民犯的可都是死罪,我可不敢私自把他们从轻发落呀!”
卫仲道连忙道歉:“是我考虑不周,还望何大人海涵、”
“不过……”何苗神秘一笑道:“而今国库空虚,如果你能为国分忧,想用那些乱民也不是不可能。”
乐隐、应劭听完为之一愣,他们都没想到何苗竟然敢拿俘虏来换钱,皆以目示之,然何苗却视而不见。
卫仲道试探地问道:“不知大约需要多少?”
何苗想了一下道:“八千万钱。”
乐隐、应劭二人暴汗如雨,他们不知道何苗是真贪财还是想为难卫仲道,竟然开出如此天价。
卫仲道的心也是剧烈颤抖了一下,思索了一番,点头应道:“可以。”
乐隐、应劭二人愕然,他们想不明白,卫仲道完全可以用这么大一笔钱去找到上万百姓为其耕种,却为何要去找一群乱民呢?
卫仲道却有他的打算,他知道行贿要分手段,自己花了这么一大笔钱在何苗身上,以后朝堂之上,就不怕何苗不为自己说话了,这才是他真正的打算,又道:“不过何大人,这么大一笔钱,我一时之时也拿不出来,给我半年时间,我再派人送到府上?”
“好”何苗心下早乐开了花,他根本不怕卫仲道耍诈。
卫仲道又犹豫道:“不过……”
何苗问道:“你还有何顾虑?”
“只是中牟的百姓到了河东可能有所不适,还望何大人到时给调一、两名中牟之地的小吏到河东,好更好的安顿百姓。”卫仲道回道,他本来想让何苗给自己找一、两个人才,毕竟中牟之地还是有任峻、张奋这些俊才存在。但他又想到自己此时声名不显,就算何苗下命令,那些人也不会答应,只好随便提个要求,说不定有惊喜。
何苗闻言,也觉得有道理,点头道:“好,我答应了。”
之后两人又随意的聊了一番,卫仲道便起身告辞了。
“你们怎么看?”何苗看着卫仲道远去的背景,突然问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乐隐犹豫了一下,回道:“卫仲道毕竟是河东卫家之弟,还是值得大人拉拢的。”
他的潜台词就是“你不应该那么贪,向卫仲道要了一个天价。”
何苗有点尴尬,道:“说的有理,我到时会补偿他的。”
他心中早有计划,鉴于中牟县百姓因饥饿而造反的情况,他打算将治下灾情严重的百姓都迁到河东,这样一来既可以将隐患消除,又拉拢了卫仲道,可谓一举两得。
应劭道:“卫仲道算是个人才,看其已找得猛将,想来必是想有番作为,值得大人拉拢。”
何苗见应劭也如此认为,更加坚定了拉拢卫仲道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