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不过是挂个虚名而已,我给你讲过没有,我认为战争是群居兽宠的游戏,攻的一方是群居兽宠,守的一方也是。不过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都是独来独往的兽宠。你是一个人站在这里,我也是一个人站在这里。”
雪漠笑了笑,又摇摇头说:“我一个人站在这里是因为计策需要,你懂不懂?哼,我早就跟帝君说你不是个好草,早该除了你,也不至于今日成患。”
雪紫说:“我的身世…”
“你的身世?你就是个野种,不是我生的,你是帝君出游时拣来的,帝君不愿养你,把你交给了我,我不敢拂帝君意,才养下了你,早就想杀了你,但人老了心就软,唉,害得留下个祸害。”
雪紫见他讲话已经开始逻辑不明,也懒得再讲,转身命令士兵“入城。不用再管我爹。”
士兵们一下就晕了,那人是大将军父亲!
雪一楼从兵群中钻了出来,对士兵说:“还不快入城!”
他又来到雪紫面前说:“将军,我们中计了。”
雪紫说:“什么计?金蚕脱鞘,还是瞒天过海?”
雪一楼说:“瞒天过海。”
雪紫吸了口凉气。说:“我们走吧。”
士兵们走下城楼,雪紫雪一楼走下城楼,后来再没有雪漠的消息。和那些在战争中消失的高手一样,隐匿于不知名处。
大军陆续占领了倾城,像是食人花将城池吞入肚中。从翼城传来消息,帝君整合了雷州、恒城、班阳三地的大军正在全力攻打翼城。无狂和唐弼的部队目前处于劣势,翼城防守告急。
雪紫为此整日锁眉,逐见他已经完全投靠师父这边了,所谓的‘身不由已’和‘挂个虚名而已’是政理谎言。
帝君的军队封锁了翼城和雷州之间的交通枢纽,加上他们的战线拉得太长,回援已经来不及,只能每日听到前方传来不利的战报。雪一楼在攻下倾城当日下午便率轻装部队往回赶,据说是到了新乡,正在和帝君的封锁线抢山头,如果他赢了,那么大军马上得回援。而他输了,他还没输过…
“嘣、嘣、嘣、嘣”那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雪紫正在睡觉,天还没亮,他把头伸出被窝看着门口的黑影猜想会谁?
那声音伴随着一阵极附韵律的铁甲声,应该是手下人。可他吩咐过手下人任何人不得打扰他睡觉,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一时想不出答案。
“谁?”
“嘣嘣嘣嘣”敲门的人没有回答他,新宅子的门发出古老沉旧的声音。
他不禁怀疑这地方的真实,这是一个新搭起的院落,只有简单的两座房子,秦语住一间,他住一间,士兵们只化了半天时间就把它修建好了。他想起士兵们又不是建筑工人怎么会这么快。那些士兵肯定是随便找的一间屋子,翻新了一下拿来骗他的。
他有点生气,吼道“是谁?等我来开门你就完了。”
这话果然见效,敲门声停了下来,他却已经睡不着了,翻起来穿了一件薄衣便去开门。打开门后,他先是一愣,然后说:“怎么是你?”
门口站的是荆城的路雨非,之所以说他是荆城的路雨非是因为他和前两日不大一样了,他怀中抱着剑,脸上的胡渣格外显眼,像是雪紫第一次在他庄园见他时的模样。他还穿了铠甲,不过颜色不大对头,是白色的。雪紫军队的铠甲都是黑色的。白色的铠甲上还有些血迹。
“能进来吗?”他开口道。
雪紫警觉着让到一边。
他走进屋中,站到了最黑的角落,“想跟你商量件事。”
“说。”
雪紫还站在门口,东方最先醒的阳光照着他。
“雪一楼突破了帝君的封锁线,雷州和翼城的通道开了。”
“真的?”雪紫将欣喜藏了起来,他觉得这事从路雨非口中说出来有些怪异。
“是真的,我刚从那里过来,身上还沾到了血。”
“你什么时候参军的?”
“我…十年前。”
雪紫大脑被搅得一团糟。
路雨非突然亮出他的剑,黑暗中一缕微光。
雪紫这就明白了“哦,你是帝君那边的?你是卧底。”
路雨非默认了这个说法,雪紫说:“那你现在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大结居吗?”
路雨非冷冷一笑,说:“还早着呢?人与神,神与魔,你不死就得看着。”
雪紫说:“快说你的事吧!”
路雨非说:“别派兵回援翼城。”似乎意识到这个请求的过分,他又补充说:“你现在派兵回城不过是徒增杀戮,帝君合三州之精锐,其实势在必得。你现在派兵收住雷州,到时你师父撤到这里,你们距守风州、雷州,进图天下,坐享其成。”他说完了。
雪紫在考虑那个坐享其成是什么意思。
他怀中的微光又黯淡了下去,雪紫嘲讽地说:“怎么,我要是不同意你的要求,你现在就要杀了我?”
“当然,不。你是个难测的人,我不打没准备的仗,这点雪一楼肯定知道为什么。我有别的法子要挟你。”
雪紫马上搜索他能用什么东西要挟自己,在雪紫的印象中一直没有牵挂什么东西,就算是无衣,他也可以无牵无挂地远去,就算是帝君,他也可以不当,他不是不知道当帝君的好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膜拜一个大傻瓜。
“关霖,他并非不存在,我知道他在哪,我可以帮你找到他。”路雨非说。似乎并不为此感到得意。
雪紫猛然惊醒,秦语患了绝症,这些日秦语表面无事,他都快忘了。
“那座院子和那个老头就是关霖,他是山中妖精,可以幻化成任何形状,那天他装死,不过是为了躲你,我能帮你找到他。”
雪紫喃喃道:“妖精…妖精…”神原上哪有什么妖精,妖精只是人们幻想的产物,很多年前的精灵族的恒一祭司说万物皆有感想,于是人们幻想万物皆能化作人形,这就是妖精的来由。在想象中,妖精会非主流的盾术,神氏的变幻术和自身的邪恶力量,而且它们通常和法术攻击性兽类交好,所以也间接会巫术。
“关霖是妖精,他不想见你你肯定找不到,我能帮你找到。”路雨非累赘的解释使他看起来颇为心虚。
“他为什么不肯救我?”
“他的想法没人知道。”
“就因为它是个妖精?一个自命不凡的妖精?”
“没人知道。”
“妖精都像他这样吗?”
“应该不是,我只知道他这一个妖精。”
“也许所有人都是妖精,都在骗你,你看我,我说不定是株一生花什么的,我不过是化成了人形。”
“也许。”
“你一点也不怕吗?”
“有一点。但你现在应该为翼城的事…”路雨非试图把话题拉回来。但雪紫打断了他“你太认真了,这一切都可能是他们在骗你,你应该浑浑噩噩、随波逐流,这样就很好,试图反抗,只会取悦他们,让他们设计更大的阴谋。”
“这想法太消极了。”
“对,这就是我对你的认识,我本以为你他m是个消极的人,结果你是卧底。”
路雨非默然一阵,说:“我没这么消极,你说得对,也许这世界是个圈套,但谁也不知道这个圈套的设计者是谁?也许是你自己呢?”
雪紫说:“你的意思是…我不派兵回援,你就会找来关霖,让他医好秦语,反之,你就不找,秦语就会死。”
路雨非自然地答对,雪紫觉得奇怪,他怎么还没被绕晕。
雪紫叹气道:“这么重大的事,需要通过军事决议,斯恩、伏山三邪都有权力决策。我办不到。”
路雨非说:“你低估了你的权力,你是大将军,权力手仗在你手里,只要你不首肯,任何人都没法调度军队。”
“好吧!我答应你,为了秦语。”雪紫说,天亮了很多,他还是看不清路雨非的脸,但他想,路雨非肯定很惊异,自己怎么会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呢?
三日,雪紫已经三日没有出过这间院子,路雨非一直在院子中监视着他,他不是和秦语嘻嘻闹闹,就是在练剑,练恶魔之吻,他的生活看起来很无聊却排得满满的。
只是奇怪三日间斯恩、伏山三邪甚至一个将军都没来找他商量事情。
路雨非从黑暗中走出来,他铠甲上的血迹已经完全干了,使得铠甲白一块红一块的看上去很滑稽,他的脸像结满灰尘,头发油得发亮,看上去更加颓废了。
雪紫说:“已经三日了,你可以帮秦语找大夫了吧?”
“我现在就去。”路雨非说着大步往院外走去,雪紫看着他的背影发笑,连守门的卫兵,看着他都忍不住要笑,他跌跌撞撞像个小丑般走远了。
雪紫把目光收回来,看着院子里一生花的幼枝保持着笑的模样。
“笑什么?”秦语欢快地跳到他身边。
“笑路雨非啊!知道吗?他竟然是帝君那边派过来的卧底。”
秦语脸色难看地说:“啊……”
这时,路雨非又回来了,踩着院墙落到雪紫面前,“你竟然不要她的命。”
雪紫打量了一下他,他已经换下来铠甲,“这是早就定好的计划,通道一旦打开,所有军队立即回援,我没法改变。”
“哼,胡说。你想改就能改,你根本不想救她。”
雪紫说:“我是想的…”
路雨飞带着落魄的身体飞出了院子,他的轻功很好,剑术也有些轻灵的路子。
雪紫用风遁术追了上去,风遁术并不擅长追踪,直到郊外,长鸣山下的空地,他才截下他。
“帮我找到那个医生,不帮我就杀了你。”雪紫直截了当地说。
路雨非身体一震,拔剑而起,径直向雪紫刺来,地上的落叶被卷起仿佛暗器一般尖利,也是攻击的一部分。
雪紫隔开甩出一道吻芒应对,却被路雨非劈开,迎芒而来,他从淡蓝色光晕中穿过,雪紫有些猝不及防,剑尖刺破了皮服表层。
雪紫抽出剑抵住他的剑柄,叮的一声,他没法再往深刺。
这一招一式,用得都极为精妙,剑术需要如数学一般的准度。
路雨非轻轻回转剑往右劈来,几乎就又要砍到了。雪紫的剑尖突然游出几条淡蓝色的冰绫,迅速缠住了他的手,于是那把剑在空中停住,不可思议的停住,像是掌管时间的机器按下暂停键。
雪紫剑术与恶魔之吻的结合效果让人难以相信,能做出这一效果需要两个条件,一是剑术达到剑体合一的境界,剑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才能无阻力传递吻力,二是恶魔之吻达到天阶。
蛇形的蓝色冰绫以手为起点,团团将路雨非缠了起来,路雨非放弃了抵抗,低着头束手就擒。
“秦语死对你并没有好处,对吧?”雪紫收回剑说。
“是这样的。”
“告诉我怎么找关霖。”
“你听说过绑匪没收到钱还把人放了吗?”
雪紫说:“没听说过,不过现在我是绑匪,为了你自己的命考虑,你最好告诉我。”
路雨非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眼睛里空虚得无一物,似乎被这角色的转变气得不轻,这让雪紫想起了在荆城他站在楼顶看下面时的摸样,他的眼睛一定像现在一样,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雪紫耐心地等着他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