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花南陌复东阡,晓露初干日正妍。
走马碧鸡坊里去,市人唤作海棠颠。
为爱名花抵死狂,只愁风日损红芳。
绿章夜奏通明殿,乞借春阴护海棠。
翩翩马上帽檐斜,尽日寻春不到家。
偏爱张园好风景,半天高柳卧溪花。
丝丝红萼弄春柔,不似疏梅只惯愁。
常恐夜寒花索寞,锦茵银烛按凉州。
飞花尽逐五更风,不照先生社酒中。
输与新来双燕子,衔泥犹得带残红。
【注释】
此题共十首,这里选其中的第一、二、三、八、九首。这组诗是淳熙三年(1176)春天陆游在成都所作。碧鸡坊:地名,在今四川成都市。古时成都有坊一百二十,第四坊名碧鸡坊。为成都着名的海棠花观赏地。据宋周煇《清波杂志》别志卷上:“成都燕王宫碧鸡坊尤名奇特。客云:碧鸡,王氏亭馆,先中植(海棠)一株,继益于四隅,岁久繁盛,袤延至三两间屋,下瞰覆冒锦绣,为一城春游之冠。石湖范至能词:‘碧鸡坊里花如屋,只为海棠,也合来西蜀。’谓是也。”海棠颠:海棠狂。喻酷爱海棠到了痴迷发狂的程度。名花:指海棠。抵死:拼命、拼死。绿章:上奏天神的表章,又称青词。旧时道士祈天时,向天帝写奏文,用青藤纸书写的称青词,写在绿纸上的又称为绿章。
见宋程大昌《演繁露》。李贺《绿章封事》诗:“绿章封事谘元父,六街马蹄浩无主。”通明殿:神话传说上天玉皇大帝所住的宫殿。春阴:指春日无风无雨的阴云天气。
张园:即张氏花园,在成都,也是着名的春游之地。陆游诗词中另有多首写张氏花园的。丝丝红萼:指一种名贵的海棠品种。据民国时期所修《华阳县志·物产二》记载:“垂丝海棠,花繁密,蓓蕾攒簇如椒实,色艳似胭脂。”索寞:寂寥,寂寞。
按凉州:指弹奏乐曲。凉州,乐曲名,属宫调曲,为唐开元年间西凉都督所进。
“飞花”句:意指五更时,海棠花已随晓风飞散。“不照”句:意指诗人饮春社之酒时,已无海棠可赏。按此首下陆游自注:“今年二月二日社,而海棠已过。”[13]输与:不及,不如。“衔泥”句:谓燕子衔来的泥中,尚带有海棠的残花。
【点评】
陆游春日赏海棠的组诗《花时遍游诸家园》是淳熙三年(1176)在成都时所作。海棠花是四川出产的名花,尤以成都为盛,每年春天成都人游赏诸家花园海棠,在宋代成为一种风俗。陆游的好友范成大甚至夸张说:“只为海棠,也合来西蜀。”(《醉落魄》)陆游的这组诗,因为生动地反映了成都海棠花事之盛和诗人爱花惜花的心情,在当时广为传诵,并成为《剑南诗稿》中的名篇。这里所选的五首,记录赏花的行踪和爱花的心理,具有自叙性质。第一首自述满城看花,在花事最盛的碧鸡坊停留时间最久,被成都市民呼为“海棠颠”。
第二首写诗人爱海棠到了痴迷的程度:他怕风雨和太阳损害了花朵,想写绿章奏请天帝,乞借阴云天气来保护海棠。第三首自述来到着名的张园,这里的风景自有其特色:具有“半天高柳卧溪花”的疏朗错落之美。第四首,细笔描绘海棠花的一个着名品种——垂丝海棠,并写出夜晚燃烛奏乐赏海棠的高雅兴趣。第五首悼惜海棠的凋谢,以燕子衔泥犹带海棠残花的细节,写出自己对美好事物受摧残的怜惜心情。五首诗都有细致生动的心理活动的呈现,都写得饶有情致和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