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佳丽确实很快乐。这种快乐在查尔斯那里,在弗兰克那里,斯佳丽都没有得到过。尤其是瑞特知道怎样让斯佳丽快乐。
在新奥尔良,斯佳丽大开了眼界。瑞特介绍斯佳丽认识的几十位妇人,一个个打扮得时髦漂亮,那一双双白嫩嫩的手,无不告诉斯佳丽她们不需要为生计操劳,更不会干粗重的活,她们衣食无忧,逍遥自在。
比起这些新结识的人来,让斯佳丽更感兴奋的是瑞特为她添置的那些衣服。从颜色到衣料以至式样,全是瑞特亲自选定的。宽松衣、睡衣、衬裙,一套又一套,数不胜数,都属于她一个人的。只要斯佳丽愿意,她可以天天不重样地穿衣服。至于鞋子、袜子,更别说了。
想想把窗帘做成衣服时的情景,斯佳丽恍然如梦。
新奥尔良的商店里,商品琳琅满目,看得斯佳丽眼花缭乱。
“亲爱的,想买什么,你尽管说。”瑞特总是这么豪迈地说。
斯佳丽也不客气,真的大把大把地花钱。除了黑妈妈,她还给家里的所有人都买了礼物。
瑞特知道黑妈妈不可能接受斯佳丽的礼物,但他坚持要给黑妈妈送一件礼物,说要用段红塔夫绸让人替她做一件漂亮的衬裙。
在饭店吃饭,那是妙趣横生的享受,甚至比逛商店购物更刺激。新奥尔良这个地方本来就以美食闻名。那些酒,那些菜肴,许多是斯佳丽从来没有品尝过的。面对眼前的丰盛佳肴,斯佳丽总要忘记了瑞特的告诫,要吃得斯文一点,要像一个贵妇人,她恨不得把所有的菜都装进肚子里,因而在餐桌上,斯佳丽狼吞虎咽,觉得怎么也吃不够。
“瞧瞧你这副德行,我真担心你连盘子也吃进肚子里,是怕吃了这顿下顿没地方吃了吗?”瑞特难免要笑话斯佳丽。
每次从饭店出来,斯佳丽的心里都不由滚过这样的感慨:这才叫生活!不用担心挨饿,不用一成不变地吃干豆子和红薯。
斯佳丽没有理由不对这样的生活感到满意。她的满意还表现在对瑞特的态度上,她喜欢跟瑞特走在一起,并且发觉他长得很帅。
“这就是我的丈夫!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在新奥尔良的街头,看见别的女人被瑞特所吸引,斯佳丽会在心里这样自豪地说。
斯佳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斯佳丽才有那么一点的惆怅——阿希礼悄然进入她的头脑里了。紧紧把她拥抱在怀里的要是阿希礼,那生活就算十全十美了。
有一次想着想着,斯佳丽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把脸转向窗口。
斯佳丽很快感受到她枕着的那条胳膊坚硬如铁了,同时一个坚硬如铁的声音撞进她的耳朵里:“当心上帝惩罚你那颗欺骗的小心灵!”
说罢,瑞特穿上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
第二天,斯佳丽正在自己房间里吃早餐,瑞特又出现了。他蓬着头发,醉醺醺的,满脸挖苦鄙夷的表情。他什么话也不说。
斯佳丽冷着面孔,赌气什么也不问。
斯佳丽吃完早餐,任瑞特在一旁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径自穿好衣服,上街买东西去了。等斯佳丽回来,她没有看见瑞特。
直到吃晚饭,瑞特才回来。
两个人仍然谁也不跟谁说话。这是他们蜜月期间最长久、也最严重的一次冷战。
斯佳丽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因为这是她在新奥尔良享受的最后一顿晚餐,她要充分领略一下龙虾的风味。可是斯佳丽又怎么能好好享受呢?看看瑞特那张阴沉的面孔,她就没有了胃口。斯佳丽强迫自己吃了一只大龙虾,又喝了不少香摈。
结果那天晚上,斯佳丽再一次做起了那个以前经常做的恶梦。斯佳丽醒来时,一身冷汗,伤心地低声啜泣。
瑞特被梦中的斯佳丽又喊又叫的声音惊醒了,他俯身望着她。见斯佳丽睁开惊恐的泪眼,他默然地把她像孩子似的抱起来,拥进怀里。
斯佳丽渐渐止住了抽泣。
“瑞特,我又冷又饿,我累极了,我在大雾里跑呀跑呀,可就是没法找着。”斯佳丽像梦呓一样地说。
“找什么呢,亲爱的?”
“我也不知道。我一个劲地跑呀,跑呀,四下寻找,就是发现不了我要寻找的究竟是什么。那东西一直隐藏在浓雾里。我知道只要找到它,我就能永远安全了,再也不会受冻挨饿了。”
瑞特感受到斯佳丽在颤抖着,他轻轻拍着她,像安慰一个委屈的孩子。后来他要把斯佳丽放到床上,斯佳丽却说:“别放开我,瑞特。”
“亲爱的,只要你穿得暖暖的,吃得饱饱的,那个梦就不会来缠着你了。我起誓,我一定设法让你生活得很安全!”
“瑞特,你真好!”
到这里,两个人的冷战宣布结束。
当瑞特一提到他的钱买了合众国政府的公债,斯佳丽大声叫着:“活见鬼!”一骨碌坐直在瑞特的膝上,忘记了刚才的恐惧,“你把钱借给了北佬?”
“是呀,利息挺优惠的。”
“你得马上把公债卖了。让北佬用你的钱,你真做得出来呀!”
看到斯佳丽的思维又回到了在亚特兰大时的状态,瑞特轻轻笑了,反问道:“那我该拿它干什么呢?”
斯佳丽那商人的头脑一闪,说:“买地皮,去五角场买地皮!凭你手中的钱,包你能买下那儿的所有地产!”
“哈哈,你说买地产?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有钱?你傻呀!时局这么乱,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想遭别人眼红和暗算。买公债可不一样,谁也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钱,而且来去自由。”
“你认为……”斯佳丽想到了她的锯木厂和铺子,脸刷地白了。
瑞特说:“你还是自己拿主意,不过也别吓成这样。”
提到房产,瑞特告诉斯佳丽他要造一幢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房址就选在桃树街的那一大块地皮上。
斯佳丽特别高兴,忍不住叫起来:“啊,我们终于要有了自己的房子,我想要一幢了不起的大房子!”
瑞特是很善于抓住时机的,这时他正经地对斯佳丽说:“尽管你是我的老婆,但你的铺子,还有你的锯木厂,我是不可能再花钱的。”
斯佳丽沉下脸。在蜜月期间,斯佳丽一直在考虑她厂子的命运,考虑的结果是继续经营下去,那是她的厂子,她决不能丢。她还想向瑞特提出她需要一千块钱,买五十英尺的地皮扩大她的堆木场。
“为什么?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告诉你,我不想出钱帮助供养那个阿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