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有些紧了,似乎要撕裂耳膜,又似乎要把人的脑际扫出一个洞来。
头顶是一个圆洞,完全可以仰望苍穹。
黑幕上有那么一两颗星星调皮地眨眼睛,无视人间灾祸、幸福、苦难,只是冷眼旁观。
崖壁光滑,无外可攀,飓风早已将此处雕琢成一个葫芦状的洞穴,看起来是那样的神奇,不可思议。
葫芦洞穴里有一座坚固的圆木牢房,海盗成员被关押在里面,全被堵上了嘴,身上捆着藤蔓。
他们一个个东倒西歪,昏昏欲睡,似乎又睡得极其不舒服,身体不停扭动。加上大风侵袭,冻得他们脸白唇青,眼圈发黑,惨状兮兮,比重病患者还要难看。
牢房外,靠近避风口,直直挺立着八个土著卫兵,他们长得比张飞还难看,却有关公老爷那样的气魄,一点儿都不容小视。
没想到野蛮人也有将帅之才,事情比想象中难办,棘手得很!
琥珀此刻像壁虎般攀在通道里的石壁上,两眼恍如璀璨的星眸,光芒中渗出丝丝焦急之色。
找到这里并非碰巧,也不是偶然。根据她的观察,她发现灯火通明的地方都是居民区,反而阴冷潮湿的位置才关押犯人或敌人。
她刚才已经绕过了几座不同的“监狱”,狱中关有野蛮人,是岛上土著人的同类,人数不多也不少,总共加起来,大约有三四十人。看守卫兵倒是没有那么多,一间牢房两人,严格讲是比较宽松的把守制度。
牢里土著人的待遇也好不到哪里去,相反,他们都遭到了毒打,一个个半死不活,像死尸一般横七竖八躺在冰冷的硬岩上。
想到这些,琥珀再次不寒而栗。
如何施救?她感觉脑袋又大了好几圈。
她从怀里掏出手枪,在眼前晃了晃,便收回腰上。深邃的眼眸里流光溢彩,智慧之光隐隐流泻。
她悄无声息地溜出狭窄的通道,把附近的火把熄灭,接近把守卫兵的火把暂时不敢动。
然后攀到岩石上,借助头顶的棱角,双腿蜷曲,缠住棱角,倒挂在空中。此处是黑暗的避风港,不时有风从通道口溜进来,风力尚小,微微吹拂着她额前的几缕碎发。
她仰起头,手上持弹弓,一把石子已经上膛,瞄准的方向是风口处的卫兵。
五十米的射程范围对她来讲易如反掌。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孩其实是个文武全才的小公主,这也是她天生傲慢的本钱。
嗖嗖嗖……
黑暗中一把石子破空袭来,如飞鹰猎食般快、狠、准。砰砰砰……
那些反应迅猛的卫兵还是疼痛地直叫,他们举起砍刀就冲过来,向黑暗踏去,顺手还拿了火把照明。
气急败坏的土著卫兵就要逼近,琥珀一动不动,紧张是有的,连汗水都湿透了衣裳,嘴角却泛起了诡谲的浅笑。
光总是最先到达黑暗,她的身影很快被光芒覆盖,暴露在敌人面前,然而她没有逃,神色透出钢铁般的意志。她是坚强的,最危险的时候总是会这般表情。
土著卫兵的锐眼捕捉到她的那一刹那,同时都小愣了一下。呼啦一声!
空气中散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味道,是熟悉的刺鼻气味,双方都熟悉,那是石油。土著人也用那玩意儿当燃料,海岸线上有一口石油井,像温泉那般滋滋往上冒,黑色的液体那般招眼,让有心者铆足了劲。
琥珀泼出了石油!黑油最先穿过他们高举的火把,瞬间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惨叫声连连,八个土著卫兵身上都着火了。愈加刺鼻的焦味团团散落,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他们呼天喊地,完全失魂落魄,灭火的架势十分狼狈,越是慌不择路,火势越大。
八个人都踉跄着脚步向前跌去,哪里还顾得上杀敌,命都快没了。火球似的敌人在脚下仓皇逃窜,琥珀并不理会。
她跳下来,迅速向牢房冲去。
牢房里的人员被叫声惊醒,眼巴巴见有人来了,一个个欢蹦乱跳,原先的死气顿时消亡,被喜悦和希望取而代之。
琥珀拔出小腿外侧束好的匕首,割断牢门上的藤绳。门一开,一群死里逃生的同伴蜂拥而来。
琥珀只割断两个同伴的藤绳,丢给他们一把小刀,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去哪里?”一个少年水手回头大叫。
一群人也是焦急、纳闷儿,不知道小公主急匆匆的样子要去干什么。“你们分头逃跑,尽量不要与野蛮人相遇,我要去救人,没空与你们闲扯。”她还是那般自傲,神色中多了几分自信。
“小公主——”
一群人急不可耐地大喊大叫。
“想死就扯破嗓子叫吧!”琥珀依然没回头,说出的警语铿锵有力。小小的身影闪入危机四伏的洞穴里,身后的不明人物紧紧尾随。神秘、诡异的气息和岩洞里散发出的一股股幽冷潮气,步步逼向无知人儿。
一缕失落的光芒,似流星般滑过她的眼睛。关押三个小伙伴的岩洞已经人去屋空。
她去找海盗成员的时候,见到好多土著人一齐朝一个地方涌去,人流一波接一波,当时没想太多,现在结合实际状况来设想,难道——
祭献开始了!
正当想得出神,一队土著卫兵旋风般经过。还好,她没有站在光亮处。
看那阵势,已经知道牢房出岔子了。
也好,趁乱之际救人,越乱越好,非得搅它个天地变色不可。她回忆之前的人流方向,逐步向祭台奔去。
黑夜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箍住她的心。她心神不宁,躲在一处夹缝中目视前方。
这就是祭台,从岩洞的另一头钻出,豁然开朗,外面竟然别有洞天!无数巨石排成方阵,圈成月牙形,场地中间有一个圆形广场,全部由沙子铺成。乳白色的沙粒在火光下幽幽泛白光,显眼而惨淡。
大约两百名土著人跪在圆形广场周围,再外面是一片草地,绿草已经被践踏得不成模样,颓废在他们脚下。这些土著人包括大人小孩,集结了部分土著卫兵,和几个长老,一个酋长。
巨石外围是大海,海浪声在漆黑的夜幕下格外惊心,如暴怒的野兽,声声震天,仿佛要用叫声把夜幕劈开。
长老们和酋长站在沙地上,面前摆有祭品,有水果、野兽、不知名的植物,居然还有那一笼青蛙。原来青蛙是祭品。
几百支火把嵌在一块块巨石上,像一只只火红色的眼睛虎视着每个人。每个土著人脸上都带着虔诚的敬意,没人敢出声,他们都专注于祭台。
除了祭品,还有一样十分醒目的东西:三个小伙伴被打扮成小土著人挂在木桩上。涂满颜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漆黑的眼睛透出他们绝望的惊恐,如果不是火光的折射,眼睛里的泪珠就看不见了。特别是淘淘,泪珠蓄在眼里,没有流出来。他不会让它掉下来,只是心很疼,疼在被人欺骗的事情上,还连累了朋友。
酋长像念咒一样向天祷告着什么,同时跳着一种奇怪的舞蹈,张牙舞爪的肢体语言好像一只捕食的野兽。
琥珀晶亮的眼眸泛着层层微光,几抹余光把她的眼睛衬得美轮美奂,像雪地里一朵绮丽的郁金香。
念到最后,酋长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刀子划破铜鼓,不减余威,句句惊心动魄。他把背脊挺直,好似苍松一般威武。
不知道他们准备怎么祭献这三个小伙伴,琥珀心急火燎,不知如何是好。看看周围,逃跑的路线屈指可数,而且每个洞口都有土著卫兵把守,这是相当严密的防范措施。
她所处的位置只能容纳一个人,在一个岩洞口附近,透过缝隙,她观察到了一切。不妥的是,她和土著卫兵相隔甚近,只有一石之隔,紧张得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最坏的打算就是用枪,她不想出此招,因为枪只有一把,人也只有她一个,而敌人却是她的两三百倍。如何才能以少胜多?如何才能救出三个小伙伴呢?除非——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火光下折射出无数道寒光,酋长正握着它。他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好似凝聚着巨大的暴风一般,有着漆黑野兽般的光芒,充满杀气地看着三个小伙伴。
三个小伙伴吓得直打哆嗦,宛如寒风里的落叶。这种寒气感染了周围的人,包括琥珀和土著人都吓得不轻。
匕首像游蛇般划过祭品,匕首末梢掠过三个小伙伴鼻尖,立时,三个小伙伴的身体都僵了,脸色在妆容下血色全失,眼神呆滞了许久。有那么一刻他们以为匕首划破了鼻子,汗水顷刻间“哗哗”流淌。
酋长紧握着匕首,继续在空气中装腔作势装神弄鬼,看样子不需要血刃,也能把三个小伙伴吓死。
琥珀像一只无头苍蝇,茫然不知所措。酋长不会要把他们千刀万剐吧?这是什么祭献?不死也能活活把人吓成白痴,希望三个小伙伴比她想象中坚强,不要被吓死啊!这时她心里想的琢磨最多的还是如何施救。
她摘下腰上的网兜,兜内有三个瓶子,瓶内黑乎乎,装满了各种蚁虫和毒虫,当然啦,这虫叮不死人,但受害者绝对不好受。
前来施救时,她就已经准备了好几种方案,能放在身上的东西一样都没少,毕竟单枪匹马不搞特殊,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幸好酋长没有没收她的家当,酋长只当她是个不足为患的小女孩,殊不知天真的外表下有一颗历练多时的心脏,这一切应归功于虎克船长。
现在她决定豁出去,大干一场,把这个祭场搅个天翻地覆。酋长摆完一套恐怖的造型,仪式进入高潮。
匕首仍不离他的手,现在这把匕首就要派上用场了,它将划破三个小伙伴的脖子,用他们的鲜血祭祀大海。
似乎杀人比杀鸡还容易,酋长手握匕首站在三个小伙伴跟前,一点儿都没有不安的情绪,神情庄重,面色凛然,像一把寒霜十足的利剑。
忽然——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