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女子淡然的看着下方磕磕绊绊的林天缘,脸上表情无悲无喜,开口声音宛若鸣柳莺谷:“一千三百年了,我遵循他的吩咐在此地空守一千三百年,那红尘苍生却早已不信我等的存在,就连他也已经死去。恰逢今日酆都城门大开,镇守此地的阴帅鬼将尽入黄泉,竟有一凡人得此空挡闯入此地,否则平日必遭万鬼噬心魂飞魄散。这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你究竟是谁,是否是他那茫茫天地间的红尘知音,遵循那千年誓约而来?”
女子的声音饱含凄凉空谷绝响,传遍这片山峰的各个角落,但是林天缘却听不到,他只是隐约感觉在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探着他。
他不知道的是,随着女子的声音响起,在黑暗中窥探他的那些未名之物全都隐退,不然他若是再往前走,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千载光阴转瞬即逝,王朝交替历代兴衰,日月潮汐起起落落,奈何天地之间再难知我心者。知音既到,缘何蹉跎?”
随着女子最后一字吐出,只见其身后的青道观墙内齿轮咬合转动,却未发出一丁点儿声响。那庞大的青铜道观随着旋转的齿轮升升落落重新组合,待一切安定下来,已经变成了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山间小屋。
而原本荒芜的山峰,仿佛瞬间经历了百年的岁月,各种参天大树拔地而起,草木疯长,又有蚊虫鸟兽隐没其中,好一方原始自然的景象!
随后更有水泥电线杆从地面钻出,连接着一根根电线直指十万大山外,灯光亮起,为这黑云压城的十万大山下增添了一点光芒。
林天缘凭着感觉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看到在山峰拐角处出现一丝亮光。顿时心中大喜,有光的地方就有人,不说求主人收留,讨碗饭吃应该不难。
他加快了脚步,很快便走进了一条细沙小路。小路两旁矗立有四个高大路灯,照亮了红砖翠瓦的山间小屋。
小屋前用栅栏围了一个小院子,三只肥母鸡蹲在栅栏上打瞌睡。小屋里透着灯光,响着电视机的声音,应该是主人在看电视。林天缘站在院门前拍拍栅栏,朝里面喊:“请问有人在吗?”
一阵脚步声在这幽静的环境下响起,门被打开,一个身穿白色家居针织毛衣的女人从屋里子走出来。应该说是女孩才对,她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不过肯定比林天缘大,从样貌上看得出来,正是那青铜道观前的那位绝世女子。
不过此时的女孩明显没有那股气质,因而只是让林天缘觉得她长得很漂亮,小小惊艳一番而已。
“大姐,我在山里迷路了,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能不能给我点儿吃的?”
林天缘信口胡扯,不过讨吃的是他的强项,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不然一个内向的孤儿也不会在孤儿院那种环境下长得比一般孩子壮实。
女孩听他叫她大姐,乐了:“别叫我大姐,我才二十岁,叫我姐姐就行。”随后她转身,“你进来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林天缘愣了一下,心想这位“姐姐”心可真够大的,竟然问都不问就让自己一个陌生人进家里。不过主人如此热情,他也乐意装糊涂,跟着女孩便进了屋。
屋里的家具很有九十年代的风格,看起来很久没换过了。他站在屋里,直到女孩从厨房给他端出一盘蛋炒饭,他道谢过后忙不迭的狼吞虎咽起来。
他站在那里吃饭,没好意思坐下,因为他身上都是破破烂烂的衣服。不料女孩竟然从里屋又拿出一套运动服让他换上,林天缘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他是真不好意思穿了。
“没事,你放心穿吧,这是我丈夫的衣服。”女孩说。
“你丈夫不会介意吗?”林天缘问。
“哈哈。”女孩笑了笑,用手向电视机旁的神龛指了指,林天缘一看,只见神龛上写着“亡夫淳罡之位”。
“对不起对不起。”林天缘连忙道歉,他心里真的不好意思了,受了人家的恩惠还提起人家的伤心事,也太混蛋了!
“没关系,不知者无罪嘛!”女孩笑着伸手接过林天缘手中的盘子,削葱根般的玉手触碰着林天缘。被女孩的手一碰,一个哆嗦目光呆滞起来,只听耳畔传来女孩银铃般的嗓音。
“小兄弟,你年纪轻轻,为何要来此危机重重的十万大山,还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在得知林天缘来到此地的来龙去脉后,尤其是林天缘在身陷险地仍不屈服,敢于拼死一搏的精神,令女孩暗暗点头。至于林天缘从小受到的不公待遇,女孩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这天下不公之事何其多,他的遭遇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跟女孩没什么关系,她也管不过来。
女孩问清楚自己想问的事情之后,她的葱指便和林天缘的手分开。林天缘打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告诉女孩这么多事,难道这女孩身上有所谓的王八之气让人折服?
“小兄弟以后可有什么打算?”女孩从厨房走出来问道。
林天缘挠挠头,他能有什么打算?他才十五岁,没有背景,没有身份证,估计户口也被注销了。而且身无一技之长,就算出去也只能做黑工搓盘子。
女孩见他沉默不语,又道:“小兄弟如果不嫌弃的话,就留在这里帮我看林场怎样?”
“这里是林场?”
“对啊,不然谁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住?”女孩笑着说,“我一个人在这里也闷得慌,反正你现在也不能出去,就当在这里避避风头。虽然我没钱给你,但是吃饭住宿还是能保证的。”
林天缘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反正也没地方可去,不如就在这里留下,等过几年风头过去再走。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林天缘,树木林,天空的天,缘分的缘。你呢?”
“叫我叶十三娘就好了。”叶十三娘微笑道。
这名字可真够怪的。林天缘心想。不仅是名字,他觉得这间屋子和这个女孩都有点儿奇怪,但到底哪里奇怪他也说不上来。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郎,就算比其他同龄人早熟,也聪明不到哪去。且不谈如此深山怎会有这么精致的一座房子让一个女孩独自居住,就说那女孩明显丧夫不久,便邀一个男人和她一起入住,这世道之下竟一点儿都不避讳,便足够可疑。
但林天缘太累了,根本无暇思考这些。吃饱饭之后终于放松了这几天来紧张的神经,在叶十三娘给他整理好房间后,他便沉沉睡去,浑然不觉叶十三娘重新头顶望仙鬓,身披百鸟裙,飘然独立若凌云谪仙的气质,站在床前凝视着他的睡颜。
“出身贫贱,本领低微并不要紧,怕的就是内心怯懦不堪造就。能以羸弱少年之身于如此险境之下安然脱身,其中气魄便远非常人能及。若连这等气魄都没有,我又如何相信你有朝一日纵有万般寂寞与孤单相伴,亦能横刀笑尽红尘黄泉天下英雄?若非如此,就算你是他那茫茫千载唯一知音,我也不会传你无上仙法……”
第二天一早,叶十三娘便给林天缘安排了事情。看林场并不麻烦,就是每天早晚两次绕着林子逛一圈,防止有人偷采。其余时间就是打扫院子,呆在屋里看电视。
林天缘对于收留他的叶十三娘是十分感激的,打扫院子打扫的很卖力,只是在打扫到水缸边的时候出了点儿状况,原本栅栏上打盹的三只老母鸡蓦然惊醒,扭动着肥硕的身躯扑棱着翅膀就朝他冲过去。
这些扁毛畜生疯了?林天缘心里暗骂一声,看在叶十三娘的份上又不敢打伤这些老母鸡。于是他顺手捞起水缸上的锅盖,便朝那三只老母鸡罩去。
谁知那三只老母鸡看他拿起锅盖后更加疯狂了,骤然爆发出更快的速度,竟以肥硕的身躯灵巧的越过林天缘手中的锅盖,把林天缘吓了一跳。
但回过神来,林天缘才发现三只老母鸡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水缸。此时三只老母鸡正站在水缸沿上,一边转动一边向水缸里低头“咕咕”叫着。林天缘奇怪,走过去看看那三支老母鸡在做什么,这低头一看不要紧,差点儿把他刚吃不久的早饭吐出来。
水缸里并没有水,而是在底部密密麻麻的爬着一堆堆毒虫,从蝎子,蜈蚣到筷子大小的翠蛇,纠缠在一起蠕动着。而在水缸底部正中央,一只金黄色的大豆虫周围没有任何毒虫,仿佛那些毒虫都很害怕它似的。
林天缘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蓦然冒出“巫蛊”二字。他忽然明白了那三只肥母鸡为何不让他靠近水缸,感情水缸里竟有这种东西!
三只肥母鸡很焦虑的“咕咕”直叫,而中央的那只金黄色大豆虫竟然缓缓支起身子,两只小米粒般大小的眼珠竟然拟人化的露出阴狠,直勾勾的盯着林天缘。林天缘被那眼神一看,顿时如坠冰窟,整个身体竟然一动也不能动!
仿佛低等动物遇到天敌的感觉!
在林天缘停下不动的时候,那只金黄色的大豆虫骤然化作一道残影直冲他面门而去。速度之快连那三只肥母鸡都无法拦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