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声干咳,打断了婆两间的煽情催泪对话,这声音当然是出自于坐在对面的李老汉。
“你们俩个先别说这些了,小雨,你是怎么看出来张秀媚有财运的?”李老汉表情颇为严肃地问道,俨然考官面试一般。
郭雨见干爷爷这么问,以为他不高兴自己懵了张秀媚十元钱,连忙解释道:“爷爷,看到张秀媚,我就是感觉她像是有财运,而且啊,这种感觉很强烈,所以我忍不住就说了。”
郭雨当然不能说自己因为追赶野鸡,闯进了张秀媚家的玉米地里,破坏了张秀媚畅快的嘘嘘,为了应付张秀媚,才随口说了有财运的事情。
李老汉听了郭雨的话,微微皱了一下眉,似乎在思索什么,突然,他猛的一拍桌子,兴奋地大声说道:“小雨,我觉得你是学相师这一行的料啊!”
李老汉拍桌子的声音比刚才张秀媚的还大,吓了郭雨一跳,震得桌子上的碗筷一齐哗啦啦地响,林珠碗里的稀粥在两次袭击下,终于漾了出来,淌到了桌子上。
“他爷,你还让不让我们吃饭了啊?”林珠不满地嘟囔着,扯过一旁的抹布,擦着桌子上的稀饭。
郭雨稳了稳神,问道:“爷爷,你真觉得我能当相师?”
李老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换上了笑脸道:“嗯,以前我爹,也就是祖爷爷,曾经告诉我,要想成为一名出色的相师,不光要通过看书通晓天文地理,最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要有过人的直觉。
爷爷我这些年都没收过一个徒弟,就是因为没有遇到像你这样直觉好的人。”
郭雨大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自己信口胡诌的,竟然在干爷爷的眼里是过人的直觉,他感觉干爷爷有些疯狂。再说干爷爷的名气一直不大不小的,这么多年没混出个名堂来,就是想收徒弟也没有拜师的。
林珠听了李老汉的话,放下手中的抹布,道:“你看看,我就说让小雨跟着你学,你还不让。这孩子聪明,早前没上完初中,那还不是因为要走几十里山路,都是这穷山沟把孩子耽误了。”
郭雨望着奶奶,鼻子有些发酸,从小到大,奶奶最疼自己。至于自己没上完初中,绝对不是因为山高路远,这其中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明白,都是年少不更事。
李老汉嘿嘿笑着,说道:“现在也不晚,小雨刚刚十八岁,正是学这个的好年龄。”说完又看着郭雨说道:“等有机会爷爷我出去给人看风水,你就跟着学,不但可以见世面,还能被人高看一眼,到时候谁不客客气气地喊你声师傅?到时,席上的方肉、片肉、五花肉随便吃!”
李老汉说到好处,眼睛放着光彩,他咽了咽口水,不由得用手连连捋着胡子,似乎是回味无穷。
听李老汉这么说,郭雨是心花怒放,这可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爷爷这话不假,他每次出去给人看风水,回来的时候,嘴巴上都是一层油,还可以给家里拿回来个五张或者十张十元的大票,而自己和干妈,只能逢年过节才能沾上点肉腥味。
“爷爷,你真带我出去见世面?”郭雨不敢确信地问道。
“自古都是孙儿糊弄爷爷,哪有爷爷糊弄孙儿的?就这么说定了!”李老汉一本正地说道,随后从腰间取出一把钥匙,起身打开身后的木头箱子上的铜锁。
郭雨一看干爷爷的这个动作,立刻明白了他想要干什么,这个箱子里都是他的宝贝,是整整一大箱子的古书,平日里神秘兮兮的整天锁着,估计这会要传授给自己点什么东西了。
跟郭雨预料的一样,李老汉撅着屁股,从箱子里翻腾出来三本线装本的黄纸书,递给了郭雨,分别是《堪舆大典》、《麻衣神相》和《易经》。
郭雨接过这三本黄纸书,可能是存放太久,几本书还散发着微微的木头香气,他捧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像是捧着自己的未来的命运一般。
“小雨,爷爷只能教你堪舆,也就是风水,其余的爹也不明白,你自己研究吧!”李老汉重新坐好后说道。
“孙儿一定好好学,将这些书都学会。”郭雨的语气十分坚定,完全一幅不打败敌人绝不回头的架势。
“你们爷俩快吃饭吧!都凉了,有啥事儿明天再接着唠!”林珠已经喝完了一碗稀饭,看爷孙俩只顾着忙乎,忍不住在一旁催促道。
郭雨听话地放下书,捧起碗大口喝起粥来,一阵“滋溜滋溜”的声音响起,李老汉也拿过一块玉米饼准备掰了一块放在嘴里,吃起饭来。
就在这时,门外了传来了一声喊:“李老师傅在家吗?”
这是一个非常熟悉的男人声音,全村人都熟悉,因为这是村部大喇叭里最常出现的声音。
李老汉连忙起身,下炕穿鞋,嘴里急急地说道:“马村长来了,一定有大事情。”
李老汉和林珠都迎了出去,郭雨却没有动弹,继续喝着粥,夹了一根咸萝卜干,咯嘣嘣放在嘴里嚼着。
他心里暗骂道:“什么他娘的村长,他家分的耕地最多,而且都在好地段,村民们都住土房,他家却已经住上了砖房,准是贪官一个!”
要说这马顺喜,他并不是本地人,他娘才是,小时候,马顺喜家境十分贫寒,十几岁上时死了爹,第二年大雪又压塌了家里的那两间破破烂烂的土房子,加上族里人丁不旺,没依没靠的,他娘实在是生活不下去了,便带着他投奔了娘家。
也是马顺喜时来运转,二十多岁时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和老村主任的女儿郑凤兰眉来眼去的结了婚,再后来接了老丈人的班进了村部,如今已是东风村的一村之长。
随着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村长马顺喜跟着李老汉夫妇进到屋来,也没正眼看郭雨,郭雨并不在乎,因为他也看不上马顺喜,这人肚里明明没什么墨水,中山装上衣兜里却天天别着一支钢笔,再热的天,脑袋上都顶着干部帽,装腔作势的,让人十分厌恶。
马顺喜将手中拎着的两瓶二锅头和一包点心放到桌子上,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李老汉则在对面坐下,林珠没有坐下,而是到一旁从暖水瓶里倒了一杯热水递给马顺喜。
“马村长这么晚来,有什么吩咐啊?”李老汉正襟端坐,一脸恭敬地问道。
马顺喜放下水杯,从衣兜里拿出一盒老刀牌香烟,取出一根递给了李老汉,李老汉连忙双手接了过来,先给马顺喜点着,自己才点。
马顺喜吸了一口烟,这才缓缓说道:“李老师傅,我家老头子的坟地是他去世之前自己选的,离这里几十里远,来回上坟很不方便,我想将他老人家的坟迁到咱们村,还劳累李老师傅给选一块风水好的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