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不管怎么说，这面镜子都是罪魁祸首。
然而，这么久了，他依旧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它偶尔会露出真容，更多的时候则是被一层云雾所缭绕，难以辨识。
而当它露出真容之时，除了能看出来那是一面镜子之外，竟是具有可怕的吞噬之力，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势要吞噬一切，凶险无比，恐怖至极。
死也不甘心啊！
死也不瞑目啊！
所以——
乙木之灵很兴奋，他也很兴奋。
乙木之灵很好奇，他也很好奇。
乙木之灵想一探究竟，他也很想一探究竟。
虽然他们所关注的点相差了至少有十万八千里，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如今，既然乙木之灵冲在了最前面，那也只好成全他了！
毕竟，成人之美一向是大夏王朝的传统美德嘛！
中枢球体静静悬浮，各种脑波缭绕其间，嗤嗤声不绝于耳，乙木之灵静默了好半晌，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这才深吸一口气，将神识慢慢延伸过去。
这神经中枢乃一个人最核心之所在，真正的重镇中枢，圜一身之魂魄，系五脏之精神，周而不散，行而不断，如潮之涨，似雷之发，复杂无比，神异无比，他兴奋之余，也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路梵瞪大眼睛静静地看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对于那一面莫名其妙的镜子，他也很是好奇，他也很想知其所以然，他也尝试着探测过几次，不过每次都凶险无比，每次都一无所获，最后一次甚至都差点魂飞魄散，如今想起依旧心有余悸，简直见了鬼了，日了狗了，造了孽了。
对于这么一块又臭又硬的顽石，如此几次三番之后，他也不得不放弃了。如今，乙木之灵自己跑过来作死，未尝不是转机，未尝不是机缘呢？路梵如是想道。
乙木之灵的神识覆盖在中枢球体之上，与那些脑波交缠在一起。顿时，奇异的空间之内，脑波震动，音波泛起，音符飘荡，如诉如泣，好似一曲轻音乐。
随即，那些脑波也是生出一丝淡淡的吸力，淡淡地引导着他前进。他也是顺着那股力量而行。一路之上，沟壑纵横，纹路密布，幽微深奥，莫可名状。
不一时，空间斗转，天地变换，眼前豁然开朗，仿佛镜头被拉远拉长，对准的不再是局部，而是整体，不再是个人，而是宇宙苍穹。
大地之上，穹顶之下，则有一面巨大得难以形容的镜子静静地悬浮着，镜面之上白云飘飘，难以看清。
“这……这……这……”
乙木之灵顿时便是被骇得目瞪口呆，饶是他久历岁月，看惯风云变幻，此时却也傻了，“这真的是神经中枢吗？神经中枢真的是这样子的吗？”
他本身岁数一千三百年，七虫草之精更是长达数万载，两相叠加，见识不可谓不深远，然而他在历史长河中努力搜索了一番，依旧是不明所以。
“嗡~~~”
忽然，虚空中传来一道鸣响，镜面之上顿时风起云涌，幻化无极，最终化为十六个金灿灿银闪闪的古篆：“道主苍穹，一镜观天。无始无极，万物归元。”
“轰~~~”
“轰隆隆~~~”
而当这十六字古篆被凝聚出来时，整片天穹也是电光闪闪，雷鸣不断，仿佛整个天地都是为之颤抖不已。
一道灵光一闪而过，一股记忆喷薄而出，乙木之灵忍不住一颤，喃喃自语道：“观……观天……观天镜……”
这并非他自己的记忆，而是来自于七虫草之精。有些事，有些物，他终究还是太嫩了些，还不足与闻。
镜面之上，十六字古篆逐一爆开，无数银芒洒落而下，迷迷蒙蒙，苍苍茫茫，浩瀚无尽，无远弗届。
风云散去，镜面之上光滑如洗，一尘不染，晶莹透澈，乙木之灵呆呆地看着，忽然脸上满是震骇之色，口中念念有词：“不……不……不……”
声音凄厉，除了不甘，还是不甘，唯有不甘，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很快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原来，他在镜面之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像，正化为点点星芒，渐渐飘散，融入虚无，归于混沌……
有过痛苦，不再痛苦。
有过执着，放下执着。
有过牵挂，了无牵挂。
无始无极，万物归元。
“轰~~~”
“轰隆隆~~~”
乙木之灵义无反顾地跑进去作死，路梵并没有跟着进去，而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中枢球体之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大事的发生。
他有十二分的自信，乙木之灵不会得逞，不但不会得逞，还会受到极为严重的重创，相当狼狈地逃出来，而那也正是他唯一的机会。
因为，对于此次夺舍，乙木之灵志在必得，不可能放弃。所以，乙木之灵要么没事，要么必定出大事。而乙木之灵是不可能没事的，因为那面镜子实在是太恐怖了，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而就在路梵静静等待的时候，中枢球体猛然大亮，银色光芒暴涌而出，以浩浩荡荡之势席卷八荒六合，简直就比太阳还要太阳。
路梵本来还在耐心地等待着重伤的乙木之灵从里面逃出来，好给他再补一刀，送他归西。没想到人没等到，等来的却是一个比太阳还要太阳的太阳，简直见了鬼了，日了狗了，造了孽了。
银色光芒席卷而下，浩浩荡荡，势如破竹，路梵毫无抵御之力，登时便是不省人事，唯留一声叹息在人间：“完了！乙木之灵得手了！本少的神经中枢被人控制了！”
他在中枢球体之外，并不知道乙木之灵已经挂了，还以为乙木之灵已经得手，挂的是他自己。
浑浑噩噩，混混沌沌，不知东西南北，不知上下左右，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昨天今天，不知有汉魏晋，不知生死，无日无夜也无梦，一切皆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