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十三有佳人陪伴,风景好,心情也好。
他哪知道眼前这位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就是权臣爱新觉罗肃顺的掌上明珠。
罗十三毕竟是习惯于醉生梦死的,只要眼下快活,他才不管谁是肃顺,谁是恭亲王;我是现代好青年,才不管清朝的是是非非;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我只胡乱捞些小钱来过活营生就成,十分容易满足。
可他不明白,人在乱世,身不由己。
罗十三就坐在韫儿的对面,脸都红透了,手心里全都是汗,终于憋不住地问:“你…你今年多大啦?”
……
在封建社会唐突地问女孩年纪是很不礼貌的,而韫儿并不迂腐,很开放,很豁达,爽快答道:“十七了。”
“念高中了吧?”罗十三眼光闪闪,急切地等她回答,却见韫儿满脸疑惑,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对一个清朝女子问学历,真是大大的愚蠢!
“念”就是品读诗书的意思,“高中”就是学识的高低,翻译过来就是“读过书没?”,韫儿脑子聪慧,早揣摩透了,笑着回道:“只读过资治通鉴,史记之类的古板图物,倒不如《三国演义》来得真切、人物出众。”
“那你结婚没?”其实这才是罗十三最想问的,要是结了婚那还有什么可聊的?早转头就走了。
韫儿说:“还没呢,不过我爹给我相了一门婚。”
罗十三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却故作极有兴致地问:“是谁如此有福气啊?你说说是谁家的花花少爷,我给你把把关。”
韫儿掩口笑道:“倒不是谁家少爷,只是普通的旗人罢了。”
“八旗?”
“嗯。”
罗十三狂喝一声:“旗人没一个好鸟!——好韫儿,走,哥哥带你退婚去!”
“你疯了?”韫儿竖起手指立在嘴边,告诫他这是京城,“十个人里头少说有七八个是在旗的,他们都自命清高,各个都不是好欺负的。”
罗十三可不服软,开口大骂旗人是王八蛋,满八旗汉八旗都是王八蛋。
这时,东边桌上的一群满洲布库豪饮正欢,无意间听到了罗十三大言不惭的叫骂,急得眼红脖子粗,一股脑全围了上去。
那些来自黑龙江的摔跤好手虽然不会汉语,但“八旗、王八蛋”还是听得明白。当下,这些黑龙江的布库们抄起满洲语“嘀哩呱啦、咕噜叽里”地向罗十三一顿质问。
罗十三刚提起的酒杯到嘴边,一怔之下便放了回去,只斜着眼睨视他们。
那些布库们同样也是满脸不忿。
两者相对,火势渐急。
罗十三心里更急,这些彪形汉子非满即蒙,最是可恨,当下可不能丢了面子叫韫儿笑话自己,顺势撸起手腕上的马蹄袖,意思就是要叫板了、不服来上!
布库当中有一个额头上绑着骷髅巾的汉子站了出来,手掌往酒桌上一拍,裂了,桌子裂了,随即四腿一崩,散了架子。罗十三看时,那汉子展开拳头,手心里木块早化成了灰。
罗十三吓得嘴都合不上,舌头啷当在中间,面露难堪之象。心想我这软身子骨还不得给他们和稀泥玩?
那汉子拽紧罗十三的辫子,质问着他,只不过是满语,罗十三像聋子似的听不明白。苦得韫儿给作翻译:“他让你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罗十三揣着明白装糊涂,居然问“哪句?”
韫儿道:“就是你刚刚说他们满洲人怎么怎么样……”
罗十三被拽的辫子很疼,说道:“韫儿你告诉他,满洲都是大大的好人,坐镇中原千千年、万古长‘青’万万年!”
韫儿奇道:“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罗十三心里怪韫儿傻,我这是在求饶,你看不出来么?只见韫儿和那些布库交涉了一番,起初那些布库脸色稍温,略有敬意,但不知哪里出了岔子,布库们的脸色旋即大紫了起来,那架势像是要火并一般。为什么?气得呗!
原来,韫儿想捉弄罗十三一番,谁叫罗十三口无遮拦诋毁满人?
因为韫儿自己就是满人,听了那些话自然不舒服。
所以她跟那些布库们说的是:‘他说他知道错了,他不该说满洲人的坏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布库们的脸色自然柔和了些许,但接下来又说了‘但他心里一直不服你们这群满洲人坐江山,因为满洲自从入关以来一直都被汉化,他又说,满洲鞑子不配学汉人老祖宗的知识、委实是在糟蹋中华精髓。’说到这,布库的脸色自然气得发紫喽。
罗十三尚被蒙在鼓里,定然仇恨这群布库。谁知布库们大怒,活生生的要将他正法,就是当场杀了他的意思,此时早将片刀子亮了出来。罗十三险些晕了,他知晓这些满洲人杀人吃肉不眨眼,十分爽利,当下连大气儿都不敢再喘了。
适才那个头戴骷髅巾的汉子走出来用满语对韫儿说:“我要将这人带给主子处置,抓了你的朋友,没办法。姑娘,得罪了!”
“知道了。”
“我……”罗十三被众人拖牲口似的拖走了,临行前还直呼:“韫儿等我!……我家在帽儿胡同,门前有两一棵合抱柳树,你就在那等我!哥哥我带你做官享福!”
韫儿微微一笑,打心底一乐,心想:“你可别回来了,害得我爹让我跟着你去赴任。”
罗十三被封在麻袋里,也不知被抗着走了多远,只听那几个布库嚷嚷说抓到了一名口出狂言的罪犯,要当主子的面给就地正法。
“打开。”
“是!”
罗十三早就毛骨悚然了,抖抖瑟瑟地从麻袋中爬了出来,眼下虎头皮靴并排陈列,俱是那些满洲布库脚下穿的。他们从中有一人身穿杏黄缎褂,留着八字须,目光如炬,光从他削瘦的身形上来看,可以分辨得出此人不是布库,难道是他们口中所称的“主子”?
那人见了罗十三感到十分惊讶,上去将他扶起来,惊问道:“怎么是你?”
“你是谁啊?”
“别胡闹,连我都不认得了么?”那人惊奇万分,追问道:“你的病好了?”
罗十三呸道:“妈了个巴子的你才有病呢。”
骷髅巾汉子忍不住上去掴了他一嘴巴子,骂道:“这是黄二爷!请将你的狗嘴收拢好,别吐沫星子满天飞!”
当然,这是满语,罗十三听不懂,他只知道自己被打得很疼,反骂道:“妈了个巴子你别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好不好?和谐社会,一起打几圈麻将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汉子亦听不懂汉语,以为他在回骂自己呢,当下还要出手教训罗十三,可那厚厚的手掌刚举起来的时候,却被黄衣男子双指一夹,给递送了回去。骷髅巾汉子手心麻木,一股冲劲直击心脏,令人难受。他知道黄二爷的功夫极为高强,捏捏指头就能杀了自己,所以再也不敢胡来了。却见黄二爷温言温语地对罗十三说:“你怎么穿了一身官服?你要唱哪出?”
罗十三终于猜到了眼下这个黄衣男子就是总给黄妈送银子求她照顾自己的黄二爷,至少听声音就知道是他了,“我要去当官,不想被这几个抓到你这来了。”
黄二爷啐道:“你当哪门子的官?六爷还有要事交给你办呢!”
“冒昧地问一句,哪个六爷?”罗十三呆呆地问。
黄二爷瞥了他一眼,“看来你摔的不轻,还需要休息,接下来的任务暂时就别去了。”
从马上摔下来的是真正的罗十三,而这个罗十三是现代人穿越到他身上来的赵云,两个人搞串了;
致此,罗十三才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装作头疼的样子,断断续续地哀声说道:“你一说头疼,我还真有点疼,这病好像是极度脑震荡,需要休息、再休息,不然成了植物人可真再也不能为恭王办差了。”
黄二爷点了点头,又作叮咛:“回去吧。日后少去市井之地混游,你的身份不宜在外抛头露面,知道了么?”
罗十三二话没说,转头就走,暗地里还嘀咕着:“甚么黄二爷黄三爷?他大男人一个,总是婆婆妈妈管东管西的,我不四处抛头露面上哪捞钱去?哼,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