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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千古奇冤

就在于谦死后不久,所谓的“阴有异图,迎立外藩”终于真相大白,英宗虽心生悔意,毕竟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只能留给后世子孙为于谦翻案了。

襄王朱瞻墡为仁宗朱高炽第五子,宣宗朱瞻基胞弟,以辈分论当为英宗叔父,永乐二十二年(1424)封为亲王,宣德四年(1429)就藩长沙。宣宗死后,英宗不过八龄幼童,完全是一位浑蒙无知的储君,张太后私念一闪,命将襄王金符取于宫中,意欲用金符迎立自己的骨血襄王为帝,但左右权衡,最终未能付诸现实。直到英宗即位后的正统七年,当她以太皇太后的无上尊荣撒手归西时。这一金符一直匿藏于她居住的宫中。

张太后欲立自己的儿子襄王为帝,固然心存私念,但更重要的一点是,在所有的亲王中,襄王早已成年且在朝野中口碑极佳,抛开血统因素,襄王应是承嗣大统的最合适人选。但朝局的变化,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张太后虽能左右朝局,却左右不了襄王的命运。唯其如此,于谦的命运才愈显悲惨。

英宗南归后,襄王曾不止一次地上书景帝,请景帝早晚至南宫省膳问安,朔望率群臣进谒,以尽君臣之道。但景帝根本不予理睬,奏折每每留中不发。

于谦被捕后,英宗下令查找襄王金符,以证实于谦是否有迎立外藩之异谋,遍查各王府金符,独独缺少襄王金符。凭着自己恶意的猜测,石亨、徐有贞断定必是于谦窃取无疑,这与自己最早的推断恰恰吻合。后来,曾奉伺于太皇太后张氏的宫监,言及曾在太后宫中见过此符。英宗闻讯,急令宫监寻找,却发现金符早已被尘埃埋没寸余。

直到此时,英宗才始知枉杀了于谦。

不久,英宗翻阅景泰朝文书奏折,无意中看到襄王上疏景帝的几篇奏折,禁不住热泪滚涌而下,终于悟出自己不仅错杀了于谦,同时枉疑了襄王。于是下令褒奖襄王,并命地方官员为襄王预造园寝,破例特许襄王每年秋冬时节可与诸子出城游玩。

于谦左右朝中事务七年多,他举荐的人与直接得到他支持、帮助的人不计其数。可是当于谦暴尸街头时,竟没有一个人敢到跟前为之祭奠与哀悼,原因就是人们都知道皇上和当权者都恨于谦,怕被说成是于谦分子,或者划不清界限,受到株连。当此之时,倒是一些平时默默无闻的人显示出舍得一身剐的仗义。

最先大哭着扑上去的是于兴,但还没到于谦的遗体前,早被官军打得头破血流,昏倒在地上,还是老家人于信雇个车把他拉回来的。

醒来后,他不吃不喝,一句话也不说,就是坐在台阶上发愣。还是于夫人含着泪来劝他,说你这些年对老爷也尽心了,如今老爷没了,事情肯定会株连家属。你不是于家人,不必跟我们一起遭罪,回河南去罢。又给他打了个包裹,装些银钱衣物,让他养家糊口,侍奉老爹。

曹吉祥的手下有一名指挥,名叫朵耳,平素跟于谦没有任何交往,完全出于对于谦的敬仰与于谦冤案的愤懑,亲自带上酒和祭品到于谦被杀的地方哭祭。曹吉祥知道了,气得用朴刀背打他。可第二天他照去不误,一边酹酒于地,一边放声大哭。

此时朝中开始了对于谦的声讨,一些人以此来向英宗及石亨、徐有贞们献媚。景帝时期没受到重用者,官没有当到足够大者,因为各种过失受到处分者,一时间,都成了于少保的受害者。当年于谦的老朋友、老同事,都像跟着贼做了什么丑事、坏事、亏心事一般,人人自危,噤若寒蝉。自顾尚且不暇,又有谁敢出来为于谦说句公道话。

于谦遇害后,他的妻子儿女,包括一直不在身边的儿子于冕都被押送到边远地方戍边去了,全部家产被抄没入官。

在查抄于谦的家产时,人们都以为他身居高位多年,家资不菲,即使不富比王侯,也应以万计。可是让人感到意外的是,翻遍他所有的大小房间,箱箱柜柜,发现于谦的家产仅供一家维持正常生活,没有多余的钱。最多的是书,到处是书,家里唯有书。后来终于发现有一间正房门很坚固,还加了一把大锁。这一下总算发现了于家存放金银细软的库房了。当人们把锁砸开,才发现里面只有一些加封白勺大小包裹。打开包裹一看,里面不过是景泰皇帝多年来赏赐的蟒衣、战袍、铠甲、刀剑和玺书之类,何年何月因何而赐,都有记录。看到这个场面,连抄查的官员和锦衣军校都禁不住黯然落泪了。

在于谦之后,还有一员武将被杀害,这就是都督范广,就是也先进攻京师时率领神机营在德胜门外重创敌军的那位。范广是辽东人,精于骑射,骁勇绝伦,又为人耿直,深得于谦信任。他一直作为石亨的副手,管理京军团营人马。石亨干一些不法事时,范广多有规劝,于是石亨就嫉恨他。范广又跟都督张轨不合,而张轨又跟石亨是一伙的。英宗复辟后,石亨与张轨诬陷范广跟于谦一起谋立外藩。范广知道辩解也没用,索性不辩,声言:“于少保功在社稷,清名一世,尚引颈受戮,广一介武夫,纵枉,死亦何憾!”范广的儿子也遣戍广西,家产也同样被抄没。

于谦死后,景帝时期的其他大臣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也几乎都被赶出朝堂。内阁首铺陈循,尚书俞士悦、江渊,被遣送戍边。内阁的萧鎡、商辂削职为民。老吏部尚书王直,老礼部尚书胡濙,内阁“二把手”高谷批准退休。

随着这些人黯然离去,剩下的朝臣在封赏“夺门”勇敢分子的基础上重新洗牌。

徐有贞担任内阁“一把手”兼兵部尚书,晋封武功伯加华盖殿大学士,赐号“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石亨封忠国公。都御史杨善封兴济伯。石亨的侄子石彪封定远伯,出任大同副总兵。削去原大同总兵郭登的定襄伯爵位,改任南京都指挥佥事。封孙镗为怀宁伯,董兴为海宁伯。封英宗当俘虏时的侍从袁彬为锦衣卫指挥同知。

曹吉祥是太监,按惯例不能晋爵封官,他的养子曹钦封昭武伯,他的弟兄和侄子也有多人世袭锦衣卫的官职。郎中陈汝言破格迁升为兵部尚书,实际上主持兵部事务。

一看“夺门”有这大便宜,朝野文武来个大呼隆,不管有无,都往“夺门”的边上靠,人人争封赏,个个说夺门。单以石亨来说,他的家人、弟侄冒充“夺门”有功而取得锦衣卫官职者达到五十多人,他的部众、亲友因声称“夺门”有功而得到官职的竟然达到四千余人。而真正参与“夺门”的,包括士兵在内也不过几百人。撞坏一门,升官数千,“夺门”比打败瓦剌数十万大军的功劳可大多了!

景帝时为易储事仍被关在狱中的章纶授礼部侍郎,追赠被杖毙的御史钟同为大理寺左丞,谥号“恭愍”,召回被遣戍的廖庄,任原官大理寺少卿。

曾向石亨推荐徐有贞的太常寺卿许彬也因“夺门”有功,进了文渊阁,同时入阁的还有吏部侍郎李贤等人。

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英宗竟下令为祸国殃民的太监王振立祠。他还出面编织了一个童话,说王振被俘后坚贞不屈,被瓦剌人杀死,是他亲眼所见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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