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宏泽和画迪难得段考完了,没有作业,外加上千年不遇的阚宏宇同志不加班。一家人决定去号称小香山的小井沟去爬山。崔洁看王妍上周去爬山照回来的照片很好看,这几天漫山的树叶都红了了。
小井沟离市区并不远,大约只有二十几公里。一早,一家人吃过了早饭,开车上路了。
宏泽和画迪两个孩子都很兴奋。上了初三以后,每天就是家、学校,学校、家,周末还要上补课班。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能透透气儿。
根据路上的指示标志,一家人很顺利地到达了景区入口停车场。路上还发现了一个采摘园,一家人一致决定爬完山回来的时候,去里面看看。
这几年市政在改善市民休闲娱乐的方面确实做了不少好事儿。像这样的休闲景区,现在不仅不收门票,还专门修建了上山步道。小井沟山不高,连上带下大约五六公里的样子。周末来爬山健身的人还挺多。
一家人随着上山的人沿着步道前进。两个孩子在最前边,中间崔妈妈,阚宏宇和崔洁跟在后边。一家人一路上走走停停。路上有一棵特别高的沙棘树,树叶全红了,还接着红红的沙棘果。沙棘能长那么高很少见,很多人都在那棵树下拍照。一家人也凑热闹,让别人帮忙拍了张全家照,阚宏宇还特意和崔洁拍了张两人的合影,说是要做手机背景。宏泽更狠,直接给他哥和崔洁来了个五连拍。让他哥自己回去随便选。
爬到山顶已经快11点了。山顶的风要比山下大。很多经常来的人上来就直接下去了。崔洁一家人因为是第一次来,再加上还有崔妈妈,就坐在石凳上休息、喝水。休息的差不多了,一家人开始下山。两个孩子和阚宏宇开始讨论午饭吃什么。宏泽和画迪想去吃披萨,阚宏宇想吃涮羊肉。崔洁跟在崔妈妈身边,慢慢走。上山容易下山难,老人的体力总是有限的。
下到一半的时候,崔洁的手机响了。崔洁一看是范香梅,接了起来。
放下电话,崔洁沉默了半天。
“妈!”崔洁搀起崔妈妈的胳膊,“您和我爸一起生活了四十二年,这辈子觉得幸福吗?”
“这孩子,这又想起什么了。”崔妈妈拍拍女儿的手,“老一辈儿的人,不像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整天什么爱情啊,喜欢啊。那时候的人都单纯,结婚成家是很郑重的事情。虽然大部分是经人介绍认识然后结婚的,结婚之前见面的次数也不是很多,了解也有限,可绝大部分的都能过到最后。”
“这些我都知道,我是问您,您和我爸这辈子幸福吗?”
“应该是幸福的吧。反正我是很满足的。”让女儿一追问,老太太似乎不那么肯定。“你知道,咱们家成分不好,你太姥爷是开绸布莊的,你姥姥是你太姥爷的独生女儿,打小身体不好,你姥爷是你太姥爷绸布莊上的账房先生,是入赘到太姥爷家。解放后,划阶级成分,咱家被化成了资本家。我们那时候,找对象是看成分的,想咱家这样的,一般人都不敢找,怕受牵连。你爸那会儿从部队上转业到咱们镇上做司法助理。你爸喜欢我,年轻时,你妈我也是有名的美女呢!你跟画迪都没我年轻时好看!“
“现在您也是漂亮老太太呢。这我明白!”
“你爸为什么当了一辈子的司法助理?其实是我连累了他。不然,凭你爸的资历,早就当上什么局长甚至县长了。”
“你爸当年的结婚申请交了三回才被批准的。其实我和你爸结婚,刚开始感激的成分更多。”老人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骄傲。“我也问过你爸,为啥喜欢我。可你猜你爸说啥?”
“说啥?”
“漂亮呗!”
“我爸真这么说?”
“真这么说!”崔妈妈很认真地回答。“你爸说他就喜欢我漂亮。你爸总说一句话‘人看人,顺眼了,哪儿都好,不顺眼,哪儿都不好。’所以啊,这人不能挑剔太多,挑剔多了,不顺眼的地方就多了,问题就来了。说白了,人不能贪心太多,想着样样儿都占着,那不可能。”
“怪不得呢,我爸在家,什么都让着您!合着我爸是早就做好思想准备了!”
“是呢。你爸这人,话少,可活得明白。咱家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你爸就是管上班儿,工资往家一交,再什么事儿都不管了。家里的人情往来,柴米油盐哪儿一样不是我。”
“是啊。我在家呆那半年,每天看着您和我爸出来进去。您说什么,我爸都笑眯眯地答应着。您知道吗,我爸有时候会看着您发呆,肯定是想起您年轻的时候的样子了!”
“我倒没注意。”让女儿一说,老太太笑了,带一丝羞涩。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就跟熬粥似的。刚一下锅,米是米,水是水的,等熬到最后,米也熬烂了,粥也熬稠了。可有一点,这锅得不停的搅和,不然就得糊锅!这两口子不也一样!一起过了十几年、几十年,谁还能分出谁来!”
“没看出来,咱家老太太还这么有智慧呢!”崔洁打趣崔妈妈。
“妈,您还记得前一阵子,咱小区那个被他老公打的那女人吗?”
“就你半夜给送医院那个,范,范什么。”
“范秀梅,就是她。刚才是她姐给我打电话。说让我给找个律师。她老公在外边和其他女人生了个儿子。现在人那个女人带着孩子找上门儿来了,要分家产。”
“现在的人呐,都是钱闹的,贪心不足。年轻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老婆和自己同甘共苦,白手起家。有了钱了,又想着年轻漂亮的了。可不想想,自己也会老吗?等你老了,人这小媳妇儿,正当如狼似虎的年纪,能守着你个糟老头子!”崔妈妈叹息着,
“这个世道,诱惑太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要什么了。”
娘儿俩边唠着,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