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今年种了15亩旱地，收成顶呱呱，光麦子就打了124袋，地里的玉米也长得憨实，秋天再收个150多袋子不成问题。按说，丰收了，儿子猴三也考上了大学，一家人该高兴才是，可他实在笑不出来。辛辛苦苦大半年，总是7扣8扣不见钱。
“到底卖不卖？”问了几遍，富贵都不吱声，老婆急了，“人家买麦子的还在门口等回话呢！”
“就七毛五？”富贵叹了口气，嘟囔着，“卖！卖！”
听说国际粮油上涨，眼见麦子一天一个价，大伙儿都说涨到八毛不成问题。可是他能等吗？儿子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光学费就5000，住宿费还有搞不明白的这费那费又是4000，孩子还要吃喝，这一年下来还不得10000多。农民就指望地里种的粮食生活，交农业税提留水费保险费公益事业费……100袋子麦子能卖7000多，还是不够儿子一年的费用……
富贵一边帮着往粮贩子的车上搬麦子，一边盘算，不小心，脚崴进一个小土坑里，眼一黑，就爬倒在地上。
“不要紧！”富贵被扶到椅子上坐下，用袖口抹掉额头上疼出的汗。不知咋得，从开春到现在，已经是第4次发眼黑，要说自己才45岁。
刚打发掉粮贩子，队长村干部就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
队长说，“听说你们刚卖了麦子，那就把水费先清了！”
“还有农业税提留！”村干部接着说。
“能不能再等两天，麦子再涨一涨，我们再卖点粮！”富贵讪笑着问。
“有钱不交，往啥时候拖呢？水淌了，粮也收回来卖了，水费还欠着，这象话吗？”
“队长，看你说的，我又不是不交，就是请你宽限几天，我先凑钱，让娃娃上学去……”
村干部说，“水费农业税乱七八糟的加起来，也就几百块钱，赶紧交清算了，赖着不顶事……”
“赖着？”富贵一听就火冒三丈，顾不得脚疼，站了起来，“我富贵是那种人吗？要不是娃娃上学，这么几个狲钱，稀罕你们撵来要呢！”
“不赖就交钱！哪那么多废话？”
“不交！想要再等几天！”老婆打开头看见村干部踢她的两只大白鹅，心里就一肚子气。
“这么日赖，种地纳税天经地义……”
被气急的富贵想挪脚走开，但眼前又一黑，便栽倒了。
富贵住院，14天花掉了4千多，心疼得他夜夜睡不着觉。
“爸妈，我不想上学了！”
“兔崽子！你成心想要老子的命啊！”
富贵就把能卖的粮食都卖了，又向亲戚借了些钱，总算骄傲地把儿子送进了大学。
村上的老鹰包工给人盖房，一天35块钱，富贵赶紧报名。给玉米打农药的活就落到老婆身上。
15亩地的玉米，富贵老婆背着喷药器连天干。玉米地长得都差不多，她边走边喷药，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头，才发现自己打错了田，把药喷洒在了平日里就不和睦的老蛋蛋家的玉米上了，心里紧着疼，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婆婆关心地问她咋了，她闷了一句“干活干傻了！”，饭也没吃，就扑到炕上带着眼泪扯起了呼噜，嘴里还含糊地唠叨，“……卖……”
富贵为了省钱，每天都骑着自行车来回，天不亮出发半夜回来，卖苦力累得倒头就扯呼，梦里还盘算着老婆养得2头猪10只鸡能卖多少钱，秋天把玉米卖了大致还能弄多少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