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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习习的小风也嗖嗖的掺进凉意,侵吞人仅存的热量,吉盛好似从广寒宫中被嫦娥推下,哆嗦个嘴喊:“杜鹃!杜鹃拉俺一把!”吉德曲蜷个身子推了吉盛一下,“做啥大春梦呢老三?啥杜鹃、杜鹃的,布谷鸟,还臭姑呢?醒醒,别冻着,风凉了。”迷登的吉盛,扯着梦幻,也没忘了岔开话头,“大哥,你说咱娘这会儿干啥呢?早炖好一锅热腾腾的土豆熬白菜,贴的大饼子焦黄焦黄的嘎渣儿,咬一口甜滋滋香喷喷的。啊,多逮呀!……爹吱吱的坐在炕沿上,吧唧他那杆不知疲倦的旱烟袋,咕唧一个鸭穿稀,射出老远,那才叫绝呢,指哪打哪。那回俺眼见咱爹,把落在地上的一只苍蝇,拿一赶儿唾沫掀个大仰巴叉。”吉增哈哧打掌地说:“别徕玄了老三?俺还看见咱爹,一个鸭子穿稀,射穿牛肚子了呢,谁信呐?”吉盛不搭拢吉增,大声的问吉德,“大哥,你说嫂子躺在炕头上想啥呢,俺猜你看准不准?她一定在想,一个人!”吉增说:“老三,那也没想你呀,你美个啥劲呀你?”吉盛损达地说:“骟不骟你呀,上一边拉去?哪哪都有你,察八街似的,老实地咬草根儿眯着得了你?”吉德说:“老三,你猜的跟俺猜的一样。你嫂子想俺是正常的,想旁人就麻烦了?”吉盛大彻大悟地说:“大哥,不管啥样的姑娘,一贴上爷们的身子,訫訫就拘拘束束,一心烀在这个爷们心上,不会再朝三暮四的招惹别的爷们了吧?如果腰里别了茄子,还惦稀辣椒,挂记大蒜,勾着大葱,想着芥末,那不成了辣茄子,撑死不怕辣的吗?”吉增不爱听地说;“啥辣椒茄子胡萝卜葱,还咚咚咙咚呛,你打鼓呢?闭会儿嘴得了,嘚嘚嘚咕的,你那嘴租来的呀?”吉盛羡慕吉德的没勒吉增,顺着挂念杜鹃的心思一路滑下去,“大哥多好,出门有人想着,被窝有人焐着,睡下有人搂着,耳屎有人掏着,太美了!你瞅大嫂那个劲儿,走时那眼泪疙瘩一串一串的,快赶上葡萄了。叫日头爷一照,直金光闪闪的,掉的都是金豆子呀!大嫂怕掉到地上可惜了,都叫大襟接住了,瞅大襟湿的好大一片,俺瞅着都心疼?”吉增气急败坏地叫,“老三,你别猫哭耗子整景了?说那些隔靴挠痒痒的废话干啥?心疼?心疼就不走了,都回家搂老婆去?你倒儿女情长的,这话你搁哪说起呀,奇怪得很?莫非你小子另有花心,才借大哥的由头,恕恕柔肠?”吉盛说:“大哥咋啦,也不是无心无肺的木头人,也是有血有肉有骨节的大活人?柔肠,总比铁石心肠的好?离开爹娘,一走那么老远,又不知猴年马月啥时候回家,你心咋那么硬呢?临走,连一声爹一声娘都没叫,眼泪疙瘩更是吝啬得甭想,比放屁还金贵?啥人呢,叫人吗?没人味!”

吉盛说这话,戳到吉增的心上了。捅得他,心拉拉的疼。他不是不想当面叫声爹娘再哭两声,显得浑和不说,也显出一份孝心。他这人嘴怒,也不是嘴怒,最不愿当面奉侍人,把啥话有啥泪都搁在心头咽到肚子里,默默的叫,默默的流泪。他面子硬,心肠比谁都软,不愿喜形于色,表露自个儿。硬汉子,软心肠,有泪不轻弹而已。

这回他忍无可忍了,急头甩脸地冲吉盛压着嗓子嚷:“老三,你有人味,十足的娘们味,难闻死了?爷们,爷们那玩意儿叫你长都白瞎了,还不如楦下来当灯点呢,还照个亮?给你摁上一个骡子那玩意儿得了,只管饶哪嗤尿?”吉盛装作不勒吉增,沉静了好一会儿,他拽过一根粗薅杆儿,欠起上半个身子,照着吉增脸上大估景打了一下。

吉增以为吉盛叫他震唬住了,正闭目养神,没抵防吉盛来这一手,冷不丁挨这一下子,他猛然爬起,向黑咕隆咚的四周踅摸一圈儿,踹了吉盛一脚,“小人!净偷着下手?你不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吗,这咋你犯唬啦?要动手,你小土垃圪子还是个呀,一拳不打出你稀屎来,还得瑟呢?”

小风呼啦啦的越来越冷,弯弯的月亮已爬上半空,小星星眨巴着眼睛,天地灰蒙蒙的,一切万物精灵都被浑沌沌吞噬。遥遥无期的等待,绞心的期盼,偶尔几声汽笛撕破寂静的无奈,吉德冷瑟瑟的抱膀说:“你俩要是冷了,就把娘新做的棉袄穿上,省得遭凉?”吉盛逞强地哆哆嗦嗦,“不冷!冷啥呀冷,俺舌头根儿底下还出汗呢?人在衣,马在鞍,留着新鲜的到大舅那噶达再穿。破衣篓馊的,咋见大舅啊?那还不叫大舅家的表姐妹,笑话呀?整一帮穷鬼来,跟赶脚似的,还不给哄出来呀?冷点儿精神,要不然又早过二道岭了?”吉增打着牙帮鼓,“就……就你能,猪悟能?死要面子,活受罪?人不可,以冠取人?穿的好,穿的坏,能咋的呀?有大姑娘等你呀?臭美!冻死你活该,俺可要穿喽!”吉盛这回可不和吉增斗嘴了,服软地央求,“二哥,千万别穿?真的。穿埋汰了,刮破了,多寒碜人呐?穷酸穷酸,叫大舅瞅着多酸心呐?仨标板溜直的大外甥,整成这熊小样儿,不给大舅丢人现眼吗?大舅谁人也呀,风风光光,大阔佬!交结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一瞅咱小爷仨,窝窝囊囊、破破烂烂、埋埋汰汰,多那啥,没面子呀,潲色?叫人说说呱呱的。瞅啊殷明喜殷大掌柜的,自个儿富的流油,仨外甥穷得屁眼儿挂铃铛,咋就不帮衬帮衬呢,太抠门!这人瞅上去人五人六,自个儿姐姐家也不拉扯一把,人品不咋的?不是善辈,往后少扯他吧?二哥,你听听,多难听啊?”吉盛扒着吉增解包缡皮的手,哀求,“二哥!俺求求你了?俺替爹娘求你啦,好不?”吉增瞅吉盛那可怜相,心里好笑,人也就软了,“你呀老三,爱面子!面子,几块大洋一斤呐?爱虚荣,虚荣心太强,你将来吃亏就吃在这上头?还爱嘚咕人,嘴上逞强,抬高自个儿,贬低别人,你这毛病大了?最可怕的还胆小,倒不怕事儿大,请神不能送神。也成,你能抓垫背的?还有一样,欻尖儿卖快,好显摆,从不当无名英雄,有气就喘,有尖就露,有露头的不抠地里的,最要命了你?你脑袋瓜子精灵,耍的是小聪明,叫人一看就是漏底儿的筐,不用提溜?老三,咋样儿,俺这一套戏袍,也够得上孔老二弟子了吧?哎哎老三,俺倒忘了。咱不还有杜鹃送的一件蓝棉袍吗,你不穿,俺那个了?”吉盛唬眼白脸地说:“那可更不行,也不是送给你的?”吉增追问:“那送给谁的?”吉盛心虚的煮烂鸭子嘴还硬,“反正不能穿!”吉增拧上说:“那俺要穿呢?”吉盛梗梗脖儿,搂过包袱,盯盯看着吉增,吉增一嗤溜,“瞅你那损色样儿,小心眼儿?俺也就逗逗你,你咋怕成那样儿呢,还有啥猫腻呀?”

吉德听两个弟弟着说话,琢磨想,老三岁数小,但老于世故,啥事儿都走心,想的事儿比老二老道,也都说在理儿上,更能拿事儿。就穿不穿棉袄这件小事儿上,老三考虑的长远,想的周到,做的也对头。老二头脑简单,直炮筒子,遇事不会拐弯,好拿拳头说话。就拿穿棉袄吧,说冷就穿,只顾眼前,现得利儿。至于往后的事儿,连想都没想过,也不去想,就没那个脑袋瓜子?

吉德瞅两个弟弟冷得咝咝哈哈,又不能跑又不能蹽的,干冻着,于心不忍。蓦(mò)然间,他想起春芽临走那天下晚黑儿,在包袱里放了一瓶酒,说是冷了能抵抵寒。他捞过包袱打开,在软乎乎的棉衣服里摸挲,“好了,有酒喝啦!”吉增一骨碌坐起来,摸黑两眼瞅着瓶子闪的暗光,抱怨地说:“大哥你别瞎扯了?俺说把二屁蛋那瓶酒带上,你们说怕道上打喽,这可倒好了,哪来的酒啊?”吉盛惊诧的问:“大哥,哪来的酒呀?真是雪中送炭,下雨送蓑衣斗笠,大哥快起开!”吉德拿牙咬住木塞一薅,“嘭”的一声,酒香四溢,吉德拿鼻子闻一闻,递给了老三,“喝吧!你嫂子娘们心,细致。还真料事如神,派上大用场了。”吉盛推让的说:“大哥先喝,尊长爱幼嘛!”吉增抻着鼻子凑上前,一把夺过酒瓶子,“手心手背的,谦让个屁呀?推来推去的,显得浑和呀?俺不长,也不幼,当中间儿,先来!”咕咕酎了两大口,辣得哈哈的眼泪都挤出来,把酒瓶子向老三怀里一碓,“他娘的,这酒真冲!”说完,就立马下髂的翻巴包袱,“大葱呢,火烧火燎的这个?哈哈再咬两口大葱,辣对辣,寒气一个子就顶窝老了?”吉盛抿了一小口酒,直冲脑门子,“二哥,那大葱是俺顺来的,掱(pá)手!你还吃啊,别沾上贼气?”吉增扒着大葱,掰掉葱蒂胡子,闶嗤就是一口,呱呱的巴唧得那么香甜脆生。吉盛一把夺过来,呱呱几口塞满了嘴,鼓着腮帮子不倒沫的嚼开了,辣得他,直筋鼻子,眯瞪眼,带哈哈气,脑门子沁出了细汗。吉德忙掏出火勺,递给吉增和吉盛,“你俩快来嘎火勺,嚼点儿,待会儿还得辣心呢,逞赛!”吉盛噎咽着火勺,自嘲又指搡骂槐,“小时晚儿,俺跟咱爹在地里栽葱。爹说,‘老三,不能蹲着栽葱,那栽出的葱不辣,都成了甜杆儿了?栽葱,得撅着屁股栽,那栽出的葱才辣腚眼儿呢?’哈哈,哈哈……哏喽!”吉增哈哈的喷着火勺面渣儿,“眼珠子没撑冒,倒噎脖儿了?自作自受,还含沙射影不了?噎的好,这叫报应!”吉德捞过羊皮囊,拔掉苞米瓤子塞,“老三,喝点儿水,顺溜顺溜,瞅噎的?吃干粮时,不能乱笑乱说话,多大了,还是欻空就贫嘴?”吉盛拍着胸脯,就着吉德的手,咕咕喝了两大口。喝完咽下去,紧接着“呸呸”的呸两声,“埋咕汰的,啥破水呀,膻得哄的?哪赶上咱家的井水好喝呀,又甜、又清爽、还凉瓦的。”吉增也不知咋摸搜到一根儿空心柳,撅掉枝杈那上边一截,插进羊皮囊嘴口,也吸喝了两口的水,咧咧嘴,“别嚼性了,有口水喝就不善了?娘的,是不咋对味,马尿骚!嗯呐,羊趴子[公羊]的那个味?”

一瓶酒下肚,发晕!几根儿大葱咽下,开胃!几张火勺吃下,造饱!几口水喝下,溜缝!小哥仨筋活血流,伴着一股股青春的冲动,小草窝儿有些容不下小雀儿了,吉增撑得肚子鼓鼓溜圆,起身想遛遛去,突听月台那边枪声和警笛响个不停,吉德忙摁倒吉增,他自个儿探出半个身子,跪在草地上,向月台方向张望。眨眼儿,就有五、六个黑影,扛着半大麻袋东西,朝吉德他们藏匿这个方向跑过来,呼呼的从眼前闪过。有个人,好像鞋跑丢了,想回身去捡,被身边儿的人拽了回来,“你不要命了,二傻?”那个叫二傻的,还挣歪死犟,“那鞋,是俺娘给俺新做的。弄丢了,俺娘非揍俺不可?”不大会儿,几个像是路警的人,追了过去。吉增从地上拱起来,坐着说:“吃道线的,真玩命啊!”吉盛吓得嘚嘚瑟瑟的,缩在草棵儿里问:“二哥,道线咋吃呀?”吉增碓一句,“眯着你的吧啊?鸡毛软蛋!”吉德搂过吉盛,“老三,吃道线,就是扒货车,逮啥偷啥。除自个儿能用能吃的外,再卖了换钱。这些人,也是拿命糊口。”吉盛点头说:“俺听俺曾师傅对俺说过,飞车贼呀,胆大的,比吃豹子胆还大?追火车,如兔子一样飞快!爬火车,身轻如燕,能在火车上奔跑如飞!成火车皮成火车皮的东西,转眼间就被洗劫一空。俺看眼目前儿这些人,不像传闻的那么邪唬,像似这铁道后边儿官扎营的穷爷们?你瞅那小气劲儿,还有点儿撑大胆,舍命不舍财,一只鞋呗,比命值钱?搭条命,还鞋呢?没命,啥都完完他娘的了?”吉增挪个窝说:“俺吃饱就犯困。那二烧说的驴子(火车),没唔嘎,还躺在那哈没挪窝,咱们先眯盹一会儿吧!”吉德对吉盛说,打个盹吧!有大哥在,别怕?他瞅吉盛躺下了,也挨着躺下了。吉增觉来得快,先就呼噜上了。吉德控制会儿,瞌睡虫就缠上了,胳膊搭在吉盛身上,就回到春芽身边了。吉盛有吉德搂着,心静人安,想着杜鹃就进入了梦乡。

吉增睡得正香,就觉得哗哗像似下雨,如注的浇在脸上,似梦似幻,他抹达几下嘴,一赶水嗤进了嘴里,咋觉得热嘟嘟的一股尿骚味呢?凡是刚入睡,那是最缠绵不愿醒的。吉增挣脱瞌睡虫的纠缠,一掬淋,躬身坐起,撸把脸,睁眼一瞅,一个人影,“哎哟俺的娘哟有鬼呀?”那人提溜裤子就跑。

吉增心说,好小子,敢在太岁头上嗤拉尿啊?娘的,老子非给你点颜色看看,要你不知马王爷到底几只眼?

你别看吉增短粗胖,可灵俅了,一个黑鱼打铤,脚下生风,撵上那个露着半拉白屁股的人影,照后屁股“鼟”就是一脚,那小子,松手一挓挲胳膊肘,裤子秃噜到腿腕子,再一跑,绊个狗吃屎,吉增一个猛张飞跨马,墩墩实实骑坐在那小子的后背上,一顿灌耳擂,打得那小子娘呀娘呀直求饶。

吉德和吉盛也听见动静冲上来,借着月台上射过来的探照灯亮光一看,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路警!

吉德头皮发炸,心田紧缩,咋办?

吉德脑子快速转动,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一不作,二不休,绑了!挨过爬车,万事大吉。

吉德拽下吉增,摸到路警的裤腰带,反剪手臂捆上,又扯下路警服的大衣襟,堵住嘴巴,小哥仨心中呼号,哈腰一使劲,把路警抬到草棵里。吉德叫吉增拿草腰子把脚脖子捆上,省得他跑了。再给路警提上裤子,省冻个好歹的。提裤子前,吉增也没忘了那一泼骚尿的耻辱,抓把湿泥,糅合在路警那惹祸的根苗上。他一提裤子,冷不丁碰到一个硬东西,一摸是把挎在腰里的手枪,随手摘下来给吉德看,吉德拿手里凑到眼前看了看,又递给吉增,“不错!王八匣子,会用吗?带上,好防身。再摸摸,看还有子弹没有?”吉增摸搜一遍,又从枪套上摸下五粒子弹,揣到兜里。

路警呜呜老猫似的还乱蹬乱踹,吉德看路警不知趣,叫吉增整晕他。吉增又是一顿灌耳锤。吉盛从吉增手里扯过王八匣子,照那路警后脑海就是狠狠的一下,那老小子老实多了,面条一样,咋捋呱咋是。吉盛又薅些蒿子,盖在路警身上,掩人耳目。吉德满意的拍拍吉盛肩膀头,“好样儿的!”

“喾喾(kù)、喾、喾嚓嚓喾,……”憨气憋懑的火车头,冒着一赶儿一赶儿浓烟,呼啸的冲出月台,由远而近,驶到了岔路口,明显的放慢了速度,缓缓驶过来,喷着咝咝的弥重的蒸汽,掩盖了火车头,像翻滚的云雾拉开长龙,把一列火车包裹得雾里看花一样的时隐时现。

一声长笛,二烧抓着把手,从车门探出半个身子张望。

吉德一瞅,忙招呼:“老二、老三,快!火车来了。”

小哥仨急三火四的拿上东西,顺着铁道,迎着火车头刺眼的灯光奔去。吉德跑到火车头灯光后,朝二烧打着手势,二烧喊:“后面第四节车箱,拉的是康家大兴公花行打包厂大包棉花,记着!”吉德脖子爆着青筋回应,“记住了大叔!”车头擦身驶过。

一、二、三,第四节是苫布苫的车箱。

吉德心存感激,二烧大叔这是怕俺们冻着啊!

他这时,回头左右一瞅,俺的娘哟,铁道旁的蒿草丛中,蹿出很多鬼魅似的人影,疯狂的扑向火车。坏了!这么多人一旦被发现,难逃噩运呀?

这时,他只发现吉增已抓着车箱的把手,跃身攀爬,却不见了吉盛,他脑子嗡的一下子炸开了瓢儿,爆发出困兽般绝望的撕裂吼叫:“老三!老三!……”吉德崩溃的跟着列车老牛似的慢行,不停的张望,不停的喊。

吉增爬上了车顶,心急如焚的朝吉德喊:“大哥,快上啊!老三呢?”吉德焦虑的仰脸向吉增喊:“不见啦!你在上边踅摸踅摸。俺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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