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呀?打铺子开张一个来月了,你成天泡在这儿,哪次支使我不痛快的呀?这巧姑啊,我不敢叫,还是你个个儿去叫吧?”
瞪眼完的含沙射影,说得二娃小哥仨和老邪一帮两桌人气不打一处来,老邪先开腔了,指桑骂槐了,“******老面,你就鼻子出点儿血,咋没醢歪歪了呢?你呀,就该挨醢!一个断了腿的癞蛤蟆,蹦蹦达达的不咬人咋那么膈应人呢?你不知天高地厚的在人堆儿里嗤猴尿,谁揍你的呀?”老面几个人,都知道瞪眼完他爹邓猴子不知叫哪路神仙捅过后门的事儿,就拿这埋汰砢碜事儿开骂,“尻!你老邪得瑟啥呀?巴掌大的地场,半斤八两谁不知道谁呀?后门刚刚能沾凳子,就不知疤眼儿疼的滋味了?赶明儿再叫啥神仙揣咕一顿,重重茬,就好受了呗?”老邪指着老面骂杂,“老面你算老几呀,甭螃蟹走道穷横?瞅瞅你那身猴骨头,浑身没有二两肉,咋呼啥呀?不是我老邪多嘴多舌说你,別看巧姑小门小户的,不是啥金枝玉叶吧,比不上天鹅也是大雁哪!你也不拿泼尿照照,猴捅后门还没完了呢,找挨削啊?二十好几的人了,泡上豆子,还拉开磨了?谁敢打她巧姑的主意,我先撅了他的猴腿?瞅人家吉老大,都是二十挂铃铛的岁数,三妻四妾,谁家姑娘不上赶着扒唧呀?你个牛哨子上的苍蝇,糊个啥劲儿呢?”
“店小二,我哥叫你去,你去呀?”瞪眼瞎看瞪眼完叫老面一帮家伙臭骂得脸白一阵紫一阵的,气急败坏的冲店小二叫喊,“叭”把一枚大洋拍在桌角上,拿眼瞅着店二小。店小二苦脸的咧咧嘴。瞪眼瞎拿眼斜斜的逼视看着店小二,“哼!”店小二苦涩的够够手,拿了大洋进了灶房,就听店小二诎诎半天,“这是一块大洋,不收白不收,白捡!”就听孙二娘说:“巧姑,看他咋的,我就不信这个邪啦呢?”
花门帘儿撩开了,巧姑脸无表情的,端一盘溜豆腐,走到老面的桌子放下,“这是我妈可怜你们,给你们压惊的。趁热,吃吧!”其实,孙二娘看瞪眼完哥俩对巧姑不怀好意,就叫她的几个跟腚星没事儿勤来点儿,壮壮威势,防点儿意外。巧姑说完,一扭身,走到瞪眼完桌旁,“两位少爷还需要啥,说吧?”瞪眼完冷冷脸的一笑,“哼哼,我听几条老狗嗷嗷,还不上炕呢?我需要啥,巧姑你还不清楚吗?”巧姑一抹哧瞪眼完,“狗需要****,你不清楚?”瞪眼完冷冷哈哈两声,拽着巧姑的胳膊,“狗吃屎就狗吃屎,我需要你!”巧姑忿然的一甩胳膊就走,瞪眼瞎一把拽住,巧姑厌恶的想掰开,瞪眼瞎死掐着不松,巧姑挣扎的喊:“妈!”孙二娘一脸怒气的撩开帘子,手拿菜刀一步跨出来,指着瞪眼瞎,“松开!”瞪眼瞎手是松开了,嘴上不干净的骂街,“你个老半蒯,別给脸不要脸?我哥就叫巧姑陪着喝点儿酒,有你缸有你碴呀?你那老帮子不知挨过多少锥子捅呢,装啥装呀,巧姑还不知是哪个野爹揍的呢,你火楞啥呀?”孙二娘气的举起菜刀,“我剁烂你!”
“闪开二娘!”
二娃听瞪眼瞎骂的太不像人话了,忍无可忍,跳过来就掴(guāi)了瞪眼瞎一个大耳光子,回手一巴掌打在瞪眼完脸上,“妈的,还治不你了呢?”捞过来瞪眼完,又是一拳碓在肚子上,瞪眼完“嗷”的捂住肚子,栽歪在地上。小乐见瞪眼瞎想伸手打二娃,他对铺子开张那天他哥俩往蜜饯里掺沙子还耿耿于怀,就飞起一脚,把瞪眼瞎踹靠了墙。瞪眼完从地上爬起来,二娃又是一脚,瞪眼完踉踉跄跄地撞在桌角上,“哎呀”一声,靠倒长凳子跌在墙上。
“你们仗人多势众啊?我告诈你们,我不怕你们,我谁也不怕,你们别太猖狂喽?”瞪眼完心里突实地早吓破了胆儿,从地上挣歪爬起来,面不服劲儿地指指二娃跟众人,拿高声仗着胆,“你们不就仗着吉老大有两臭钱儿,支着你们吗?吉老大咋的,狗仗人势的欺行霸市,净挣昧心钱,哪个不骂呀?就东洋人杉木一个外布妞都看不下眼了,找刘三虎绺子的人收拾他呢?你们瞧着,就这一两天,叫吉老大那两船小麦在火烧江那擓翻到大江里去,喂、喂王八,血本无归?”二娃一踹桌子,顶得瞪眼完的啊啊的乱叫,“瞪眼完你胡沁,再瞎扒,我撕烂你的嘴?”程小二拽拽要上去打瞪眼完的二娃,套话的说:“啥翻船喂王八的,我看你是叫二娃打蒙了,头拱地找土豆呢吧?”瞪眼瞎阴险地一笑,“你不信就瞅着?得瑟吧,叫你们仨,连牛粪排子都赶不上热乎的,滚回老家顺垅沟找豆包去吧?”二娃一气,一碟子飞过瞪眼瞎脑瓜子的头发上,撞在墙上,撞得粉碎,吓得瞪眼瞎哇哇的捞着瞪眼完就跑,叫老面一伸腿,两人摔个狗啃泥,妈呀妈呀地爬爬的跑出门。
巧姑急跑到门口端起洗手盆,蹬着门坎子一泼,把脏水浇在两人的后脚跟儿上.“咯咯……”一串的银铃,是二娃打进屋头一次看巧姑开心的笑,屋内的人叫巧姑的笑感染了,也都呵呵的发至内心的爽朗笑开了。巧姑回头转身,笑开花的脸儿,灿烂夺目的冲二娃一笑,“谢谢你,帮咱撵走了这两个丧门星。” 二娃面对着巧姑这百媚生的笑,傻傻的嘿嘿,害羞的直挠后脑勺。
“我认识你们,德增盛的。”巧姑拿水灵灵的好看眼睛辨认着,“你叫二娃。我到你柜上打过青酱,见过你。那个叫……”
“我叫小乐。”小乐指着个个儿,又指指程小二,“他叫程小二。我们和吉大掌柜是拜把子哥们。”
“店小二!”二娃心里惦记瞪眼完说的话,“算算,多少钱?”
“算啥算,就算我孙二娘请客。”孙二娘笑着说:“你们帮了咱,咱谢还谢不过来呢?像你们这样的客人,咱平常想请都请不来,往后多出溜两趟就有了。”
“粘苞米笨苞米,一码是一码,账是得算的。你们孤女寡母的,支撑这铺子也不易。”二娃坚持地说:“咱身强力壮的,哪好白吃白喝你们的。那两玩意儿闹巴完了也没算账,算我身上。”
“都算上给三块大洋吧?”店小二无奈地接过钱说:“吃好了,往后多来啊!”
“巧姑,那两玩意儿再来瞎闹,你上柜上找咱二娃,我打折他的狗腿给你灶上当柴烧。”
“行了行了,这就是咱的灶了,饿了就来。”小乐推着二娃,向程小二使个眼色,嘀咕地说,“咱们还有大事儿呢?”
孙二娘和巧姑送出门,招手的喊:“再来呀!”
老邪挤出门,学着孙二娘的腔调,“姑爷再来呀!”孙二娘拿手里的抹布撩了下老邪,白愣老邪地说:“说啥呢?”
“哎二娃听见没,姑爷!哈哈,叫谁呢这是,咱仨都是跑腿子?”小乐追着前边快走的二娃,“叭”拍下二娃,二娃一甩身地说:“别闹了,你还有心思闹呢?咱得赶紧找到德哥,把瞪眼完说的,管是真是假呢,快点儿告诉德哥。”
“是呀!瞅二娃你这顿饭请的,本想喝酒泡泡妞,看能不能癞蛤蟆吃上天鹅肉,嘎搭上个媳妇。可老天作美,叫二娃碰上两个大贵人,帮了咱大忙了。这见老丈母娘,没带啥见面礼,正犯愁呢?巧了,两个世上最贱也最倒霉的大媒人,哪有这样做媒的,不要礼金要大饼带馒头,这‘呱’一掴,‘嗵’一碓,人家姑娘就感恩的道谢,二娃哥,你再来呀!”小乐挎着程小二边小跑边絮叨,“这傻人有傻命,搭搁上人家姑娘不说,大媒人还倒搭一个惊人的大秘密,翻船啦!这不含糖块儿上茅楼拉屎,粑粑掉在屎壳郎嘴里了吗,叫二娃捡两个大便宜!”
“你別说啊,二娃是叫啥玩意儿附体了,要不咋非得今傍黑请咱俩下馆子呢?”程小二附和地帮小乐的腔,“拉搁上了巧姑,这往后再去顺理成章了。无意中还揍出个石破天惊的大阴谋。红白喜事儿呀,都叫二娃赶上了。这不仅是一举两得,还是一箭双雕哪!”
“嘚嘚吧你俩?这德哥听了都得哭的大事儿,你俩还有心扯犊子?那船上有咱哥们冬至呢,你俩有心没心?”
“你不跟冬至有嘎咕吗,还管他那事儿?”
“兄弟咋闹腾那是窝里的事儿。”
“不是窝里的事儿吗,我俩都看好了巧姑,你肯不肯靠靠边儿啊?”
“你薅绺韭菜打条绳子,上吊吧!”
“搁韭菜打绳子,那玩意儿多脆呀,你还不是诚心?”
“你俩死了,我一个人见巧姑,心里还真打拨浪鼓?”
“那你钻巧姑被窝儿,也招呼上我俩呗!”
“我要能钻上,你俩舔我脚后跟儿挨屁砸吧?”
“咚咚咚!开门!”
“谁呀,死人了?”
“我,二娃!”
“你作死啊,砸门?”
“老死头子,別罗嗦,快开门!”
大铁门开个缝,二娃、小乐和程小二挤了进来,“德哥在吗?”
“在!在!土狗子哥俩,你们脚前脚后,刚走。”二娃走着问:“他俩来干啥呀?”开门老头说:“你也没叫我问哪,这扯的?”二娃哎声,“这死老头儿,够嘎咕的啊?”
二娃他们走过大院子,来到铺子后堂,进了吉德的屋里,“德哥干啥呢,喝茶水,嗑瓜子,这不好,屁多!”吉德把剩下的瓜子往盒里一扔,“闲着没事儿,清静会儿。哎二娃,你们不喝酒去了吗,咋不回家又回来了呢?”二娃凑近吉德,虎煞煞地说:“出大事儿了德哥!”吉德一愣地问:“出啥大事儿了?别急二娃,天塌不下来有高个顶着,慢慢说。”二娃把瞪眼完咋说的前前后后,向吉德说了。吉德听后,心头噤若寒蝉,后背脊梁骨嗖嗖起凉风,面上镇定地分析,“才双棒来也说,觉警杉木要干点儿啥惊心动魄的大事儿,应在这噶达上了?运粮船,这会儿也就到马虎山下边二十来里地,离火烧江也就十几里了。那擓江面窄,江通多,最易‘别梁子’了。那擓没出江上绺子势力,可也终究鞭长莫及啊?这事儿,是那俩浑小子是编不出来吓唬人的呢,还是真有这事儿?嗯,要是真的,可他俩又是搁哪听到的呢?啊,一定是邓猴子!双棒儿俩也说,在美枝子浴汤碰见过邓猴子。邓猴子这人喝点儿酒好显摆,自吹自擂。邓猴子最近跟杉木狗似的,连上裆了,这有可能啊?瞪眼完出于泄恨,拿出此事儿做诅咒,发狠兔子咬人。杉木对小麦下手,这是冲俺的木头下的笊篱呀?天杀的,绝俺于死地呀!哦,邓猴子啊,你冠冕堂皇派两个商团团丁说是押运护航,这是给俺下的底钩呀?杉木一向和刘三虎有瓜葛,他勾结刘三虎埋伏打劫,这是下的一棋里应外合啊!可这时派人截住冬至已不可能了,太晚了,快马也不行啊?那咋把这信儿叫冬至知道,好有准备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如此,上哪找后悔药去?这事儿紧迫,迫在眉睫,死马当活马医,活人不能叫尿憋死,小鸡不尿尿总有个道儿,看有没有峰回路转的缝隙了?你们马上去江沿村找老鱼鹰,叫他找曲老三想想办法。马虎力绺子离拖轮近,俺找马虎力绺子孙大哥再试试,看他有啥高招。快走!俺办完了,也到江沿村去。”
“彪九!彪九!备马。”
吉德马鞭如风地抽打着大枣红马,大枣红马明白人心的容忍了主人的残忍,鬃毛飞扬,尾巴抖擞,四蹄哒哒生风,风驰电掣的转眼来到城里东南角的普渡寺,咚咚敲开大门,早有小和尚告知住持智能大师。智能大师疾步从禅房迎出,“阿弥陀佛,施主,风风火火有啥急事儿尽管说,老纳一定尽力而为。善哉!善哉!”吉德一揖,“大师,冒犯了,打扰了。七巧猫是否在?”智能大师答道:“不在。回绺子了。”吉德心揪成团,万条泥鳅钻心的翻腾,“完了!完了!天不逢时,揪人心肺啊!”吉德听说七巧猫不在,心焦如焚,转身迈步要走,智能大师执掌于心地说:“吉大少爷,留步!稍安勿躁!恕老纳多嘴,出家人本不该过问俗家事儿。不过,施主一心向佛,对本寺多有捐赠,老纳敬上一言。老纳看施主天堂暗淡,心烦意乱,依老纳愚见,此事小人谗言,外夷作祟,刀光剑影难免,兵不血刃是不可能了。施主宽人,贵人相帮,有惊无险,此事必捷,不必为虑。北斗星蒙云散去,星隐现曦光,一准有信。阿弥陀佛!”吉德听智能大师一席话,心里宽绰多了,合掌地说:“多谢大师眼窥乾坤,语惊天机,料事如神,俗人告辞了。”小和尚掌灯送吉德出庙门,“大少爷,七巧猫日头落山走的,留下一句话,他说,你们有交情,同生死过,叫你遇事宽心。”
七巧猫说这话,除念旧情外,叫吉德的心悬在云里雾里。这话的意思是说,这事儿他码着了啥须子了?那为啥不跟俺说一声呢,而又像似知道俺会来找他的?七巧猫这‘插签’的胡子,玩的啥猫腻?不过,吉德心里还是得到了点儿安慰,智能大师说的贵人,难道应在这七巧猫身上了?可吉德一想到智能大师说的血腥灾难,还是心悬悬的不托底儿,要想逢凶化吉,还得找曲老三夯实这件事儿。
三、四十里路,不到一个时辰,七巧猫跑得成吉思汗征战疆土的纯种蒙古马,大汗淋淋,打着征服者的响鼻儿,停在马虎力山寨大当家的宅第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