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徜徉的萤火虫,通体散发着淡淡的柔光,时而蹁跹,时而停落,而这块马革裹尸,泛着浓浓血腥味的冰冷土地,相比于与这些璀璨的小精灵们来说,是格格不入的。
一个雪衣翩然,墨发松挽的妙曼女子背影,慢慢走入了项羽的视线。他知道她畏寒,便命人为她缝制了件御寒的貂绒。而那女子身上披的貂绒雪衣,他认得,而且,她向来简单素雅,从不喜佩戴珠珠钻钻的奢华首饰,头饰,那女子的外形打扮竟也如此相似。
不,不是相似,明明就是她……
他的瞳孔猛然放大,凝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一切都似乎凝住了。
那女子,身形微微顿了顿,像是感觉到了身后那射来的炙热目光。突然,她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的往远处跑去。
项羽愣了片晌,随即脚步不受控制似的,朝那个身影追过去。
他在心底不停的呼唤,云箩,真的是你吗……就这样,不觉间他孤身步出了楚军阵营,遍布的杀机也慢慢朝他逼近。
戚懿微微喘着气,体力渐渐有些不支了,脚步缓慢了下来。回头,瞥了一眼追来的项羽,知他已入了汉军埋伏境地,唇角泛起的冷意更甚了。项羽,这次你死定了。戚懿这样想着,却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绊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项羽追上前,看清面前的女子不是云箩后,心底的失望如席卷的风暴,再次,将他打入深谷。
此刻的他,惊觉,杀意四伏,周围恐怕全是刘邦的人,他们以这个女人作诱饵,目的就是要取自己的性命。肃杀之气弥漫开来,一支支锋锐的箭划过暗寂的夜空,直直刺向他。
他眸光一凌,宛若蛟龙飞掠而起,身姿如影般的避开了直刺而来的箭。面对如潮水般奔涌而来的汉军,项羽手无寸铁的被包围在中间,纵使他再有多大的本事,也难以抗敌。刀光剑影之下,他夺过对方手持的兵器,几近全力与汉军展开了生死拼搏。陷入危境的他,只得运用轻功,试图冲出重围。
一个人影走到戚懿身旁,她侧目,那人竟是英布。他脸色偏黑,脸颊处添了一道可怖的刀疤,却丝毫不减英气。
戚懿怔了怔,眼眸微垂,轻声道:“我不明白你有何意图,为何背弃项羽,转而投靠汉王刘邦?”
英布定定的望着她,说道:“因为你在汉营……懿儿,汉王他只是利用你,并不爱你,你跟了他有什么好?”
戚懿眸光望向远处,说道:“我不想谈汉王的事。你既然是为了我,那就杀了项羽,替我报仇。我的爹娘被杀害,我所受的屈辱折磨,全是拜项氏所赐。”
英布闻言,手中的剑不由握紧,她无助的目光,她心底的哀楚,仿佛在狠狠揪着他的心。
项羽多处负伤,身形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冰冷的盔甲被丝丝渗出的鲜血染尽了,但他仍在极力抑制着,这蔓延的疼痛。只听“茲”的一声,一把利剑划破坚硬的盔甲,猛地穿透过去,随着一声闷响,他双膝沉重的跪倒在地。仅在刹间,又一支支箭无情的刺向他的后背,豆大的汗珠顺着他冷峻的脸廓滴落,口微微张开,不断的喘息着。
汉军见以前令他们闻风丧胆,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此时已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眼见大势已去,遂持剑拔刀冲了上去。瞬间,诡异的迷雾笼罩。杀气腾腾的汉军似是发了狂般,一下子乱成一糟,他们仿佛谁也不认识谁,只知道不顾一切的自相残杀。
项羽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觉,耳边充斥着的厮杀声令他已分不清前后左右了。
他用手抵住剑柄,试图让自己支撑着站起来。但骨头撕碎般的痛,令他一下子仰倒在地。当他虚弱的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竟是令他魂牵梦萦,魂不守舍的女子。那双澈净的眼眸浸满了泪水,顺着她白净如玉的脸庞,滴落在他的眉间。
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声音颤抖:“云箩……是你吗?”
他漆黑的眸底,隐含着浓浓的哀痛,一股鲜血从喉间涌出,染红了唇角。
云箩哽咽道:“项王……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戚懿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情景,夜色幽蓝,气氛诡异的可怕,而汉军正在发狂似地残杀着。而守在项羽身边的那个女子是?
她壮着胆子,慢慢走了过去,待看清那女子容貌后,不由倒吸了口冷气,是云箩!
“你……是人是鬼?”戚懿声音掩不住的惧意。
云箩似乎没有听见,娥眉紧蹙,泪眼婆娑,目光始终望着昏死过去的项羽,自言道:“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戚懿见她如此,心底的惧意淡去了几分,冷冷道:“没想到,那****跌落山崖竟没有死,命还真是大得很呢。”
云箩不作声,因为她同她,已没什么好说的了。
厮杀声渐渐小了,汉军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戚懿见英布满身血痕,那原本一向凌厉的目光,此刻竟像没有了焦距般,呆滞迷离,周围的汉军目光亦是如此,令她心底不免发毛。
“你给他们,下了什么迷药?”戚懿瞪着云箩,冷声道。
云箩依然不作声。
戚懿瞟了眼似了无气息的项羽,眸底露出不易觉察的笑意,说道:“你以为你能救得了他吗?他都已经死了。”
云箩抬眸,怒视着她:“不,他不会死的。”
戚懿缓缓说道:“项羽身中数箭,必死无疑。他虽身经百战,叱咤风云,可最后还是死在了女人手里。自古红颜祸水,真正害死他的人其实是你——云箩。”
“什么?”云箩一愣,如果是因自己闯入他的世界,而造成了他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