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那么出路在哪里？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面非西方的镜子。美国它是很牛，我到美国去，真是感觉，不到美国不知道什么叫财大气粗，它所有卫生间几乎都是用不锈钢做隔板，所有卫生间的卫生纸都是这么大一卷，放在那里你随便用的，不像我们还要随时自己带，不自己带那很惨，真的很惨，本人有这样的经历，实在是感到很尴尬，找不到一张纸，好烦呢，但是它那里随时都是满的，都有人在打扫，随时可以添。美国的文化是建构型的，它是很牛，它是很富，这个我不否认它，有一些城市老早就实行坐公共汽车不要钱或收很少的钱，但是老百姓还是很少坐，还是开汽车。汽车哪怕十个车道，它规定，一个人开的车只能在这里开，都老老实实，在这个车道，两个人坐的，可以到快的那面，三个人以上的可以到更快的车道走，它就是鼓励你少开车。公共汽车几乎不要钱，我到西雅图，一块钱公共车票，今天一天随便你到哪里去了，不要再买票了。它是很富，确实是很厉害，但它的文化呢，它没有根，我们在美国文化的起点——威廉斯堡，新五月花号船在那里登陆，它那里的博物馆，请的都是英国人，一天到晚穿着航海服在那里，你可以和他照相也好，干什么也好。这是美国的起点。所以江泽民到美国去，先到威廉斯堡去，从美国的起点开始，克林顿到中国来，先到西安，他认为中国的历史是从西安开始的。美国是很牛，加拿大也很厉害，环境好得不得了，对环境还要严加保护，水真是清澈见底，哪里都是水好、山好，真是羡慕的不得了，整个城市三公里的森林把它包围起来，三公里宽的森林带。我们的贵阳号称是森林之城，我到贵阳说你们的森林在哪里，干嘛要讲自己是森林之城，讲自己是森林城市呢？南宁讲自己是绿城，你去还觉得绿城，绿色还蛮多，贵阳是森林之城，你说森林在哪里，我真的还不清楚，我不管你是世界倒数第几位，还是正数第几位，在贵阳市你看到的树很少，那怎么贵阳市能自己称自己是森林之城呢？但我觉得人家多伦多都没讲自己的森林之城，它有三公里的森林带，把整个城市围起来，所以我在贵阳，觉得称为森林之城有些不妥，市区内没有什么树。我们到南宁，南宁的民族大道，林荫道上全都是树，阴生植物都布满了，在那里走太阳都晒不到。所以我访问王铭铭时候，我说很高兴能把老兄你请来，绿色之城欢迎你，他说绿色吗，我看到处都是白色的，都是马赛克贴的墙，他把南宁批了一顿，但是景军去了就不同了，他住在国际大酒店，他说，南宁是东方的日内瓦，那南湖，漂亮的房子，远处看的青秀山。不管怎么说吧，我对贵阳很喜欢，但是它讲森林之城，我觉得是有点不太妥当。贵阳气候还是不错的，非常的凉快，回到武汉就是32度，到贵阳却要穿两件衣服。
回来看美国，我觉得他们文化保护的很好，但是他们的文化是没有根基的，是最近二百年建构起来的，而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是原生的，这根子就扎在我们中国大地上，所以中国文化要成为西方的一面镜子。不光是人类学家，西方的社会科学都拿中国作为一面镜子，因为中国人不像印度人关心来世。我在新加坡到一个印度庙里去看了整整半天，那个人身上刺了很多东西，印度男人扎着头巾，又不穿上衣，整天不在家。为什么，他就是在那里（庙里）修炼，做瑜珈，瑜珈就是向往来世怎么样，怎么样，我不知道瑜珈是不是要把脑袋放空了，不然你怎么放松呀，我们做学者的一天到晚立体的思考问题，极可能活不长了（笑）。只有中国文化是关心今世的，所以孔子早就讲过了，现在都搞不清楚还管什么鬼神呢，翻译过来就是这么一句话吧。中国传统文化是产生在中国这样一个地域范围，比较封闭。这种原创文化是独立发展起来的，它有五千年以上绵绵不绝的历史，它没有中断过，这一点是世界上唯一的，两河流域文化比我们早，但它早就四分五裂了，埃及文化早就换了人种了，印度也是换了人种了，印度产生的佛教，但是佛教在印度已经没有了，倒是在中国，佛教还有，到处老太太在那里念经，我那个大姨子，退休了没事干，变成了一个虔诚的佛教徒，还花钱捐柱子，拿这种钱毫不犹豫，很多这样的佛教徒。其他地方的其他的教都有进来，中国文化作为一个独特的，独立的，原生的一个体系，我们五千多年来解决中国的各种各样的问题，都有很多的招数。你说中国那么多的民族，从古到今数起来上千个都不止，现在世界上最头疼的，美国布什最头疼的，伊斯兰的这种关系也好，还有世界上不断发生纠纷，发生战争，大冲突，小冲突，打仗的地方也好，在中国古代来讲，它就有这样的方法，这样的招数来平息纷乱。所以中国文化的这种原生性，独创性，自成体系的这种，就形成了一个非常好的一个西方的参照，很好的一面镜子。
我觉得有两件事情我们做的确实是有伤我们的根基的，一个就是五四运动时候呢，矫枉过正，把孔家庙拆掉了，我们在批判自己不好的时候做的有点过；那还不用说文化大革命，本来就没有庙了吗，文化大革命把根基都挖掉了，这是很糟糕的事情。所以现在讲国学在重建，像于丹的《论语心得》就会大红，当然也很多人在骂她，她自己讲希望不要再见媒体了，安心回去做她的老师，前两天，我有个同学发的短信说“子曰：‘人无信，不知其可也！’于丹的解释是：‘孔子说，一个人如果连短信都没有，那还怎么混呢？’于是他赶快给我发一条短信贺中秋。不管怎么戏说，我说于丹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把孔子的论语和其它的一些东西，很不容易读的东西，她把它通俗化出来，讲自己的心得。中国做学问的规范历来就是注经嘛！于丹可以讲自已的心得，你也可以讲自已的心得嘛！所以有些人讲于丹把中国国学碎片化了，这很难说的。于丹心得你觉得不喜欢，你来一段张三心得、王二麻子心得行不行呢？讲的我们更喜欢一点。”实际上《论语》就是老师上课时回答学生问题，教你怎么做人，怎么做事，怎么当官，它就是一个语录，你像毛主席语录就是从《论语》学来的，那个时候谁不读毛主席语录，我们这些人，吃饭还在背，开会就说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然后再开会，吃饭要念经，好像教徒一样，感谢，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寿无疆，都是搞这一套。我们现在在重建我们传统的东西，我们之所以要重建，实际上就是现在我们中国人的精神，中国人的意识也需要有些东西去统一，拿什么去统一呢？如果没有这个途径的话，70代和80代的有代沟呀，讲70代是过早衰老的一代；80代现在最牛，郭敬明最近刚刚被作家协会招降了，听说有的成员还有意见；90年代呢，就更嫩了，还在吃奶呢！这怎么办？所以，我觉得中国文化的这种延伸性形成这种独特的、自成一体的一种体系，可以回答世界的许多问题，我们就讲民族关系，现在谁能这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中国历史上就是一种羁縻制度来搞，土司制度来搞，我管你少数民族，我不跟你搞那么多东西，你只要承认我是皇帝就行了，对不对？你来看我，搞点荔浦芋头来给我吃吃也不错，我就给你黄金，给你绸缎，少数民族给的礼物都是土特产，商代的时候，东北少数民族送石头做的箭头给他，也不错嘛！我觉得这些都很有意思，我们要懂得这个道理。中国文化是这样一个现状，西方在关注着我们，我们自己能不关注吗？我们再讲本土化，我们只能跟着西方学者的屁股后面做一些解释吗？
（四）人类学中国话语的学术内涵
人类学中国话语的学术内涵，就是从中国传统文化和现实社会中归纳、概括、提炼和升华出可以为人类学作出贡献的中国理论体系，这就是中国话语。我们不能老拿西方的话说我们自己的东西，西方好的东西我们照样还要用，人类学作为西方社会科学建构中的一个学科，处于西方文化体系当中，它是在西方文化的背景下归纳、概括、提炼和升华出来的，它的底蕴是什么，它的底蕴就是西方的文化，人类学的理论体系是西方学者对西方文化的不同表达，你说泰勒、摩尔根的古典进化论，他就讲文化是进化的，他比生物学家达尔文讲生物是进化的转化了一下，文化也是进化的呀，它对文化的概念很重要呀。摩尔根讲，社会也是进化的呀，他划了三段：愚昧、野蛮、文明。马克思见了，拍案叫绝，认为摩尔根是自发、自觉的达到了唯物主义，所以马克思就把自己《资本论》的研究都停了下来，拼命的读摩尔根的书，还做了笔记摘要，他还看了五本人类学的书，可惜这时马克思的已经高龄了，身体不好，很快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他这个事情是后来恩格斯帮他完成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是恩格斯根据马克思的这些笔记写出来的一本书。所以我们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古典的进化论，还是传播论，还是功能论，还是结构论，还是历史文化论，还是法国的社会年鉴学派，它们都是西方的对人类文化表面的一种表达、描述，文化是进化的，文化是功能的，发展到后现代，就是从外表的描述进入到深层次的，心灵的，就是现在出现的，比较流行的，符号论，象征论，解释论。这些理论升华所构成的人类学的西方体系当然是很有价值的，不然我们要学它干吗呢？它也是人类的宝贵财富。
但是这些理论，现在能解决世界所面对的这些问题吗？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最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最需要回答的一个问题。你拿“9·11”，我刚才讲的，恐怖与反恐怖，所有的上述理论，无论是进化的，传播的，功能的，结构的，还是符号的，象征的，都无法对它进行解释。搞恐怖活动了又怎么样呢，拉登不是照样没死吗，他又出来了嘛。拉登不死，恐怖活动停不下来，塔利班还是厉害的很，所以他们不能解决这些问题，但是从中国文化中，如果归纳、概括、提炼、升华的东西，它就对这些世界问题具有解释力，具有解决力，还有行动力。从这方面来讲，我觉得我们费孝通老先生在他的晚年仍然给我们做出了榜样，做出了示范。费老在1996年寒假的时候在第二界人类学高级研讨班做的演讲，“文化自觉”就提的非常前卫。后来费老从中国传统文化又提出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和而不同”，这些东西都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所固有的来解释世界，来洞察世界，来指导我们的行动的。正因为费老拥有关怀全人类的胸怀，所以他以中文的书写文本为中国人类学赢得了国际声誉，正如著名人类学家乔健先生在《中央民族大学学报》2007年笫一期上发表《试说费孝通的历史功能论》一文中所说：“和而不同”成了解决当今世界纷扰之道，费老是建构现代文化理论的12位世界级的大师之一。
最近有人还提出来，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与西方不同，西方传统的思维方式就是一分为二，是对抗性的，主体、客体，就这两个，这是很有名的，罗素就持这个观点，而主体、客体是不会交叉的，西方的霸权主义就是以这种思维方式为理论指导。而我们中国呢，我们的中国的思维理论不是一分为二的，不是主客对立，中国的思维方式是一分为三，这种一分为三就是执两用中，两个极端当中你创造出一个新的来，不要太左，也不要太右，它不是折中，而是一个新的中，我们不要理解为折中，这样理解就会进入误区。为什么易经所有的卦都是三，我们中国的数“一”是一横，“二”两横，“三”三横，它不可能“四”四横，“五”五横，从三开始是拐点。所以这些东西给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一种中国文化所提供的世界问题的思考方法，不要两个极端，从两个极端当中寻找一个平衡点，这是非常重要的，两极之间的一个平衡点。那么人和自然的平衡点在哪里，所以在2002年，当时中央还没有提出和谐社会和科学发展观的时候，我们在银川召开的第三届人类学高级论坛会上，李亦园先生出席会议并做了演讲，他的演讲题目是《生态环境、文化理念与人类永续发展》，后来我们这个会议专门发表一个生态宣言《走向生态文明》。因为这个会议上我们争论的最激烈，我们这个研讨会不是做文章，讨论的非常激烈，焦点问题就是发展还是不发展，我们大家都深深的感到我们发展的过头了，过热、过头。所以一分为三，这种思维，难道不可以给我们提供参照吗？还有相生相克论，中国的传统，金木水火土，是相生相克的，是一个整体互动的，整合的。实际上呢，我们从理论的高度去认识中国所讲的五行的相生相克，是一种整体论，是一种整合论，互相牵制的。总而言之吧，我自己感觉如果以中国的传统文化为基础，在这个背景下，中国独立的、延伸的文化的基础上，我们能够运用人类学的理论和方法建构出新的，对今天的世界具有解释力，具有解决力，具有行动力的理论和方法，这就是中国话语。
（五）结语：人类学中国话语的学术趋向
最后，我想讲一下人类学中国话语的学术趋向问题。我们现在讲是不是我们中国批判了西方中心主义，你是不是搞中国中心主？不是的，我们讲中国话语，我们不是谋求话语霸权，我们追求的是对人类学的世界贡献，这么大的世界，天天都发生各式各样的事情，这么大的问题，大家都很清楚，就是那几个大事情，是不是，我们追求的是对人类学的世界贡献，对构建和谐世界，包括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我的诸方面平衡的一个理论，所以今天就提出中国人类学本土化与中国话语的问题，我们就提出这样一个观点，中国人类学本土化已经拐向中国话语，供大家参考。
还有一点时间，请大家提问题。
问题1：老师能就恐怖问题多谈一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