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字条引出一篇名作】1940年，在重庆中苏友协所在地，沙汀主持的“小说座谈会”的晚会上，欧阳山讲抗战以来小说创作方面的成就和问题，接着老舍朗诵了他写的《骆驼祥子》中的一段。其间。群众不时递来字条。有一张字条的内容是：现在兵役问题积弊很多，常常闹得鸡犬不宁，作家为什么不揭发？这张字条给沙汀印象很深，使他想起了一些有关“役政”的见闻，感到应该揭露一下。他初到重庆曾经在南岸铜元局华裕农场住过一段时间，认识一位姓陈的农艺师，得知农艺师的一个侄儿被抓壮丁了，经过农艺师的“活动”又释放了。沙汀一想起这件事，脑中就浮现起一些他所熟悉的小城、小镇上的“头面人物”，联想起一般市民们的生活以及他们对此类“土劣”的态度。于是，他要描写的人物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进行表演。沙汀的名作《在其香居茶馆里》的构思就是这样基本完成的。■／摘自沙汀《生活是创作的源泉》
【飞机激发了诗人的灵感】1941年诗人冯至住在昆明附近的一座山里，每星期要进城两次，走15里路。在一个冬天的下午，他望着几架银灰的飞机在蓝色的天空里飞翔，就想到古人的鹏鸟梦，于是随着脚步的节奏，即兴式地吟出了一首有韵的诗，回家写在稿纸上，恰巧是一首变体的十四行诗，这就是冯至写的第一首十四行诗《一个旧日的梦想》。冯至从有些人物身上吸取了养料，有些自然现象也给他以深刻的启示。他想：“我为什么不给他们留下一些感谢的纪念呢？”于是，他从历史上有名的伟人到无名的村童农妇，从远方名城到眼前山坡上的飞虫小草，从个人的一段生活到众多人的共同遭遇，凡是与生命紧密关联的事物，他都要写出一首诗：有时一天写出两三首，有时几天才写成一首，这样共写了27首，都是十四行体，第二年由桂林明日社出版，诗集叫《十四行诗》。■／摘自张辉麟《新诗故事》
【《哈泽·穆拉特》的创作灵感】沙皇俄国经常残酷镇压高加索山民。托尔斯泰同情那里的山民和他们的英雄人物哈泽·穆拉特。他认为他是一个没有被文明所败坏的“野人”、“天然本色的人”，有着赤子般的善良心肠，坚强，灵巧，有着罕见的不屈不挠的生命力。因此，当他在田野上散步时，见到一蔸鞑靼花（牛蒡）长在尘土飞扬的大道旁。“它有三个枝丫：一枝被折断，上头吊着一朵沾满泥浆的小白花；另一枝也被折断，溅满污泥，断茎压在泥里；第三枝耷拉一旁，也因落满尘土而发黑，但它依旧顽强地活下去，枝叶间开了一朵小花，火红耀眼。”这时，他说：“我想起了哈泽·穆拉特。想写他。这朵小红花捍卫自己的生命直到最后一息，孤零零地在这辽阔的田野上，好好歹歹一个劲地捍卫住了自己的生命。”这平凡而又受到摧残的牛蒡花，在他眼里成了大自然怀抱中纯朴自然而又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山民的象征，他萌发了歌颂赞美他们的念头，触发了创作小说《哈泽·穆拉特》的灵感。■／事见《列夫·托尔斯泰论创作》
【柯尔律治的《忽必烈汗》】1797年夏，英国湖畔派诗人柯尔律治身体欠佳，隐居于一座孤寂的农舍，调养身体。一天，他服了镇静剂，读着《珀切斯的历程》，不知不觉在椅子上睡着了。当时，他刚读了下面这一段：“忽必烈下令在此建筑一座宫殿，同时修筑一座豪华的花园，就这样。方圆十里的沃土良田被一道高墙围了起来。”诗人昏昏沉沉地睡了两三个小时，睡梦中，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两三百行诗句。一觉醒来，他梦中的诗句几乎一句不差地记得清清楚楚，赶快抓起纸笔，着手记录诗句。不幸的是，恰值此时一位朋友专程从波拉克来看望他，闲聊了一个多小时。客人走后，他回到书房才痛苦地发现，尽管梦中的意象还依稀记得，但诗句却已七零八落。他绞尽脑汁零散地记下了八九行诗，其余的都像水面上的映象被扔进水里的石头搅乱一般，再也无法复原了。现存的这一《忽必烈汗》，被认为还是浪漫主义文学中的佳作。■／事见文军等《柯尔律治轶事录》
【灵感勃发的时候】创作需要酝酿，也需要灵感。诗人和作家，往往在创作的多种多样“酝酿”的过程中，突然，灵感像火花一般爆发了。俄国大诗人普希金在抒情诗《秋》里这样描述灵感状态：“诗兴油然而生：抒情的波涛冲击着我的心灵，心灵颤动着、呼唤着、如在梦乡寻觅，终于倾吐出来了、自由飞奔……思潮在脑海汹涌澎湃，韵律迎面驰骋而来，手去执笔、笔去就纸，瞬息间——诗章进涌自如。”法国著名小说家巴尔扎克在《论艺术家》一文里对灵感勃发时的心情也描绘道：“某一天晚上，走在街心，或当清晨起身，或在狂饮作乐之际，巧逢一团热火触及这个脑门，这双手，这条舌头；顿时，一字唤起了一整套意念；从这些意念的滋长、发育和酝酿中，诞生了显露匕首的悲剧、富于色彩的画幅、条线分明的塑像、风趣横溢的喜剧。……熔炉中火光闪闪，这是艺术家在劳动、在静寂与孤独中展示出无穷的宝藏；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参摘江溶等《创作例话》，〔苏〕巴乌斯托夫斯基《金蔷薇》
§§§第六节 想象力与幻想
【果戈理擅长猜测】果戈理善于根据两三个特征再现整个人物性格。他说：他擅长猜测人，“猜出他在什么情况下必定说什么话，同时把握住他的思想方式和语言特征。”1839年秋天，他和作家阿克萨科夫及其家人从莫斯科到彼得堡去。他们在旅途吃著名的托尔若克肉饼时，突然发现每个肉饼里都有不少相当长的淡黄色头发，果戈理便“推测”起来了。他说厨子准是喝醉了，没睡足觉便被叫醒，做肉饼时懊恼得揪头发；也许他并没有喝醉，并且还是个心眼非常好的人，可是不久前害了场热病，脱头发了，做肉饼的时候不断甩他那头淡黄色的卷发，头发便掉进肉饼里。当他们打发人去叫堂倌来说明原委时，果戈理又“推测”堂倌的回答说：“头发？怎么会是头发？哪儿来的头发？这不要紧，没关系！不过几根小鸡毛或鸡绒毛罢了！”就在这时候堂倌进来了，对他们提出的问题回答得与果戈理的“推测”一模一样，甚至很多词儿都是一样的。他们哈哈大笑，笑得堂倌和他们的听差都吃惊地瞪着眼睛望他们。■／摘自〔苏〕魏列萨耶夫《果戈理是怎样写作的》
【一句话引发出丰富的生活图画】有一位作家对陀思妥耶夫斯基谈到有一个孩子付给牧人两个铜币，为的是要吹牧人的笛子。他吹了一会儿后，警察便来禁止，于是孩子忧郁地把笛子交回去。陀思妥耶夫斯基便说道：“难道这件事对你只显得有趣吗？要知道这是戏剧，这是严肃的戏剧！这个可怜的孩子一定出生在什么小村子里，整天在清新的空气里，在田野里跑着，跟一群顽童到树林里去捡蘑菇或者拾莓果。他见过绵羊在牧场上吃草，听过鸟儿怎样歌唱。……那里，这孩子有了一个什么小哨子，或者笛子，于是他就用尽力气吹起来。可是人们把这孩子带到彼得堡去整年当学徒，或者说得确切点，去受罪。在什么铁铺或者铜铺作坊的闷人的地窖里，从一清早坐到夜晚，在迷眼的烟雾和煤灰中，什么也听不见，除了锤子在钢铁上敲击的声音和帮工的咒骂。……现在，这孩子有了两个铜币，他没有把它用来买甜饼干吃，也没有喝梨子酒，却看见牧人赶着小牛来了，牧人有一个大笛子。……于是他把自己仅有的两个铜币给了牧人，为了让自己仅仅吹一分钟，让这窒息在闷人的作坊里的小小胸膛发出即使是几个声调。多么的快意……他一边吹，牛一边哞哞地叫着，像乡下人似地向他喊叫着。忽然间，作为城市的安静和秩序的维护者，一把抓住这可怜的孩子的头发，夺去他的笛子，对他叫着。你明白吧，这是多么精彩的、动人的戏剧！可爱的孩子，可怜的孩子！”这说明作家的艺术想象力和生活理解力，使他能够把偶然听到的一句话转化为复杂而丰富的生活图画。■／摘自〔苏〕季摩菲耶夫《文学原理·文学概论》
【屠格涅夫写《阿霞】屠格涅夫是凭想象写就这个短篇的。他有一次坐小船在莱茵河上游览的时候，看见岸上有一幢两层的小楼，第一层的窗子里有一个老妇人在向外张望，楼上的窗子里一个漂亮的姑娘探出头来。这时，他忽然被某种特别的情绪控制住了。他说：“我开始想来想去，这个姑娘是谁，她是怎样一个人，她为什么在这幢楼上，她与老妇人是什么关系——就这样，我在小船上就很快构思好了短篇小说的整个情节。”但是，屠格涅夫为了想象这个少女的命运、希望和经历，他必须具有早先积累的丰富的生活材料，才能给这偶然的遇合以典型的内容，才能把阿霞创造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个体。虽然故事的背景是德国，人物却是俄国的。屠格涅夫是从他所熟悉的环境中提取出来的。■／摘自〔苏〕季摩菲耶夫《文学原理．文学概论》，〔俄〕奥斯特洛夫斯卡娅《回忆屠格涅夫》
【黑暗中的想象力】安徒生从威尼斯到维罗纳去的夜行驿车上。最初同车的是一个神父和一位太太。后来，夜深了，又上来几个女人。她们与车夫讲价钱而争执，安徒生怕耽误时间就劝车夫说：“我给添足就是了。”车夫开玩笑说他是有钱的外国王子。她们在黑暗中问他：“您真是外国王子呢？还是一位普通旅客？”徒生说：“我是一个预言家，我能预卜未来，能在黑暗中洞察一切。但我不是江湖术士。不过也许可以说，我是那个曾经产生过哈姆雷特的国度里的一个特别的、可怜的王子。”一个姑娘问道：“那么在这样黑暗中，您能看见什么呢？”这时他灵感来了，想象力充分发挥出来了，把这几个“可爱的姑娘们”的“柔软的金发”啦，。热情的、温柔的心”啦，逐一描绘一番；又应她们的要求，为玛丽亚预言幸福的命运，为安娜预言未来的家庭幸福，为叶琳娜讲述自己的爱好：“作一些能使亲近的人欢乐的事情。”他的善良和即兴创作童话的才能，赢得了叶琳娜在黑暗中告别时“出其不意”的拥抱和“火热的”接吻。她热恋上他了，以致安徒生到了维罗纳后，不得不去寻访她，听她坦陈自己对他的爱慕，尔后向她“日后永不再见”的告别。■／事见〔苏〕康·巴乌斯托夫斯基《金蔷薇》
§§§第七节 文章开头难
【《醉翁亭记》的起句】宋代文学家欧阳修当滁州太守时，与琅琊山寺的和尚智仙往来甚密。智仙特地为他在琅琊山路旁造了一座亭子，欧阳修给它起名为“醉翁亭”，并为它写了一篇《醉翁亭记》。传说初稿开头写道：“滁州四周有山，东有乌龙山，西有大丰山，南有花山，北有白米山……”后来有人说：“站在琅琊山的南天门上，什么乌龙山、大丰山、花山、白米山，一转身全都看不见了，四周都是山！”阳修听了心中恍然大悟，大声点头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立即将文章开头改为：“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环滁皆山也”，仅5个字就点题了，极其明快。■／宋·朱熹《朱子语类大全》：欧公文亦多是修改到妙处。顷有人买得他《醉翁亭记》原稿，初说广滁州四周山”，凡数十字。末后改定，只曰：“环滁皆山也”五字而已。
【《韩文公庙碑》开头高屋建瓴】苏轼谪岭南时，应当地人的要求，写了《潮州韩文公庙碑》。这篇文章的开头久已为人所传诵，但很多人却不知道苏轼写作时的甘苦。据朱熹说：苏轼写这篇碑文时，想不出一个好的开头，写来写去，想了百十遍，忽然一下想到了“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这两句文字高屋建瓴，一泻千里。■／清·乾隆编《唐宋文醇》卷四十九：“朱子曰：东坡作韩文公庙碑，不能得一起头。起行百十遭，忽得‘匹夫’两句，下面只如此扫去。”
【“一夜北风紧”】有一次，贾宝玉、史湘云、李纨、香菱、探春等即景联句，作五言排律一首，限“二萧”韵。起首是李纨，然后按次序联句。王熙凤来到后说：“我也说一句在上头。”她想了半天，笑道：“你们别笑话我，我只有了一句粗话，可是5个字的；下剩的我就不知道了。……想下雪必刮北风。昨夜听见一夜的北风。我有一句，这一句就是‘一夜北风紧’。不知使得使不得，我就不管了。”众人听说，都相视笑道：“这一句虽然粗一些，不见下面的，这正是会作诗的起法，不但好，而且留了写不尽的多少地步与后人。就是这句为首，稻香老农快写上，续下去。”李纨就写了：“一夜北风紧”，自己联道：“开门雪尚飘。入泥怜洁白”，香菱道：“匝地惜琼瑶。有意荣枯草”，探春道：“无心饰萎苗。价高村酿熟”，李绮道：“年稔府梁饶。葭动灰飞管”，李纹道：“阳回斗转杓。寒山已失翠”，岫烟道：“冻浦不生潮。易挂疏枝柳”，湘云道：“难堆破叶蕉。麝煤融宝鼎”，宝琴道：“绮袖笼金貂。光夺窗前镜”，黛玉道：“香粘壁上椒。斜风仍故故”，宝玉道：“清梦转聊聊。何处梅花笛？”……王熙风不会写诗，却帮她们开了一个好头。■／事见清·曹雪芹《红楼梦》第50回
【增添两个“而”字】宋丞相韩琦在相州建造了一座昼锦堂，请文学家欧阳修作文记述。欧阳修写了《相州昼锦堂记》，开头两句是：“仕宦至将相，富贵归故乡。”韩琦看了欧文，很赞赏，爱不释手。几天后，欧阳修对《相州昼锦堂记》进行了反复修改，又将修改文章送给韩琦，并对他说：“前文有不足之处，可换此修改后的文章看看。”韩琦对改文认真鉴赏，再三揣摩，觉得与前文并无相异之处，只是在‘仕宦’、‘富贵’下各增加一个‘而’字，文笔、含义就显得特别顺畅，对改文更喜爱了。■／宋·范公称《过庭录》：韩魏公在相，曾为昼锦堂。请记于欧公，云“仕宦至将相，富贵归故乡”，韩公得之爱赏。后数日，欧复遣介，别以本至云：“前有未是，可换此本。”韩再三玩之，无异前者，但于“仕宦”“富贵”下各添一“而”字，文义尤畅。先子云：前辈为文不易如此。
【以生动场景拉开帷幕】穆青等写的通讯《为了周总理的嘱托——记农民科学家吴吉昌》初稿开头是：“……1976年1月8日，电台播放不祥的哀乐，周总理逝世了！……吴吉昌踉跄回到家里，无力地倒在炕上。……”作者感到这个开首缺乏特色，经过反复思考，将它删去了，换上寓意深刻的生动而简短的场景描写：“1966年1月，寒风呼啸，中南海的湖面上披着冰甲。周总理刚在全国第五次棉花生产会议上作完报告，又立即请几位植棉劳模来国务院会议室座谈。当头裹白毛巾，身穿黑棉袄的农民科学家吴吉昌进门时，总理指指自己右侧的座位说：‘老吴同志，坐这里来。’总理对大家说：“毛主席又给咱们任务了。主席指示：要粮棉双举，学会两条腿走路；要继续研究解决棉株脱蕾落桃问题。主席把任务交给我，我依靠大家。……”这就是吴吉昌不平凡的战斗历程的起点。帷幕一拉开，一个生动场景就跃入眼帘。■／摘自刘淮《悲壮的历程——激荡人心的〈嘱托〉》，《穆青和他的报告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