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
我和他
去他的
地里
打
山楂
一根竹竿
在我手中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山楂
满地
乱滚
我问：“山楂还是生的，怎么现在就打呢？”
他答：“制山楂膏，就要生的。”
山楂树
山楂膏
原来
如此
2008年9月12日上午，写于青龙峡陪嫁妆村玉立斋
文竹，或献给克里希那穆提
这个夏天
文竹
突然对我说话
前天我买了
一盆文竹
昨天我想为它写首
诗
文竹
是文雅之竹
其实它不是竹
只因其枝干像竹子
故名
这个夏天
我突然阅读
克里希那穆提
他的
智慧
之光
使我觉悟到
客厅的这盆文竹
也可以
命名为
菩提
菩提
菩提
克里希那穆提
我要把菩提
翻译成另一个词
——文竹
2008年7月13日中午，北京回龙观
获悉万物内在形态后之欣慰
在地平线以下
天堂
地狱
或者是地狱
人间
其中任何两个世界中较低的一个
容易被我们看成比较近一些
在地平线以上
天堂
地狱
或者是地狱
人间
其中任何两个世界中较高的一个
容易被我们看成比较近一些
不管是天堂掩盖着
地狱的一部分
还是地狱掩盖着人间的一部分
或者是人间
掩盖着天堂的一部分
前者容易被我们看成较近一些
如果是两个相同的地狱
也可以是两个相同的天堂
或者两个相同的人间
它们在眼内
所形成的视角不同
角度较大的
容易被感知为较近一些
天堂、地狱、人间的轮廓越清晰
细部越清晰
看上去会感到越加靠近一些
另外，某些光和阴影的模式
有利于我们对万物的内在形态进行深度判断
2008年7月21日上午，北京回龙观
我和李岱松和多多的一个上午
在八宝山
我和
李岱松
和
多多
整个上午没有说一句话
多多的父亲
躺在
花丛中
老人家
九十多了
安静的灵堂
多多
多多的
亲人
肃立一旁
我和
李岱松
先后上去
与他们
一一
握手
我是第一次
去八宝山
第一次
在北京
感受
生
与死
的距离
最后我和李岱松
和多多
和多多的
亲人
朋友
来到一个
巨大的
火炉边
将所有鲜花
投进火焰
翻滚的
炉膛
我抬头看见
炉子上
雕刻着
四个
大字——
法界蒙熏
三年过去了
我发现八宝山的
那个
上午
能影响我
三十年
甚至三百年
香赞：
炉香乍热
法界蒙熏
诸佛海会悉遥闻
随处结祥云
诚意方殷
诸佛现全身
2008年7月26日下午，北京回龙观
野鸭子飞过去了吗
美国雷曼兄弟宣告破产
石家庄三鹿牌毒奶粉事件
深圳歌厅发生火灾
巴基斯坦万豪酒店遭恐怖分子袭击
南非总统姆贝基同意辞职
日本麻生太郎当选自民党总裁
以色列
俄罗斯
格鲁吉亚
乌克兰
基地组织
阿富汗
伊拉克
查韦斯
委内瑞拉
古巴
伊朗
美国一名教授准备出版本·拉登的诗集
金正日据说病危
泰国前总理他信寻求政治避难
马英九人气和声望骤降
四川汶川大地震
巴基斯坦前总理贝·布托的丈夫扎尔达里当选总统
奥巴马战胜希拉里
奥巴马忙于和麦凯恩较量
够了
够了
野鸭子
飞过去了吗
马祖道一(公元709—788年）
和他的徒弟百丈怀海(公元720—814年）
两位著名禅师
有一次一起游山玩水
见野鸭子飞过
马祖道一问：
“是什么？”
百丈怀海回答：
“野鸭子。”
马祖道一问：
“甚么处去也？”
百丈怀海回答：
“飞过去了。”
马祖道一掐百丈怀海的
鼻子
百丈怀海因痛而呼叫：“阿耶耶！阿耶耶！”
马祖道一对百丈怀海说：“又道飞过去也。”
百丈怀海
忽然
契悟
后来的禅师汾阳善昭(公元947—1024年）
为此写了一首颂
颂曰：
“野鸭飞空却问僧，
要传祖印付心灯，
应机虽对无移动，
才掐纲宗道可增。”
禅意比较深
一般人
不容易
懂
所以
另一位禅师雪窦重显(公元980—1051年）
重新写了一首颂
颂曰：
“野鸭子，
知何许？
马祖见来相共语。
话尽山云海月情，
依情不会还飞去，
却把住。”
至此
我想
问一问
野鸭子
飞过去了吗
2008年9月23日上午，北京回龙观
最辽阔的是麦地
大漠，孤烟
黄河，落日
最辽阔的
其实是
麦地
马蹄
声声
夜深
人静
一棵苗
破土而出
尾随着辽阔的世界
越跑，越远
2008年11月4日凌晨，北京回龙观
黄昏的咖啡屋
咖啡屋在沉睡
黄昏的玻璃
罩着
椅子
好
准备好了
一首诗
随之
诞生
黄昏的咖啡屋
沉睡的舞者
从天
而降
一盏灯
伸出
手
点燃
另一盏
灯——是的，另一盏灯
灯的下面
咖啡屋
醒来
而且
开始
搅拌
2008年11月17日夜，北京回龙观
剥洋葱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我已经吃素了。厨房里不再有葱
蒜、韭菜和血淋淋的肉之类
“食知足，勿贪味，众生命，慎勿食”
这是《佛说般舟三昧经》上的话
——我的生活开始简单起来了
越来越简单了。“常独处，勿聚会，避恶人，近善友”
我记住了，这也是《佛说般舟三昧经》上的话
偶尔我会想到那些剥洋葱的日子
眼泪是忍不住的
鼻子也总是火辣辣的
剥洋葱让我联想到了放鞭炮
据说放鞭炮能崩小人
正月初五放鞭炮的人很多，说明大家
都讨厌小人。我也放了一挂长的，噼啪声之后，留下一地纸屑
2008年2月11日夜，北京回龙观
后印象派：卧室，游魂，有苹果和橘子的静物
在形式上，兔子比乌龟走得更远
在形式上，我们有卧室，游魂，我们的苹果和橘子永不分离
我们？我们是谁？我们是凡·高、高更和塞尚吗？
或者我们是食土豆者，牧猪者，玩纸牌者
内在的某处，雪灾已经降临，我们爬上铁塔
试图阻止狂风割另一只耳朵
在某处，我们窃窃私语
哦，我们的骨头缝里堆满了盐
内在的某处，我们，我和你，世界，开始逐渐隐退
在形式上我们是后印象派，我们比印象派走得更远
我们重视自我的表现，强调变形和夸张
内在的某处
我们是凡·高
是高更
是塞尚
最后是
0
2008年2月12日上午，北京回龙观
捕杀金枪鱼：方法之一
我是不是菩萨转世，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金枪鱼没有金
这个大海中的乞丐
尾巴摇晃个不停
偶尔口吐白沫，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当然，金枪鱼也没有枪
它的歇斯底里
它的鳍
它的死鱼眼
它的抽搐
实际上是因果链在起作用
周围的海水，涌来涌去，既隐匿了
它诸多的丑陋，也为它吹响了葬身海底的哀乐
金枪鱼
只是一种鱼
因此，捕杀金枪鱼的方法之一
是远离它
把整个大海丢给它
2008年4月16日，北京回龙观
山鬼
它匍匐着，存在之根——
向万物——
输送原罪
此刻它亟需追问天空
而天空鸣响着。存在之源——
藏着一些龙——
也卧着一些老虎
山与水，唉，纯粹的矛和盾
而存在之渊，总是忏悔着
一朵花足以打开天堂
它忏悔着——
让万物生长和休息——
此刻大地运行，天空保持
它宽容着，存在之瓮
为万物——
储藏力量，并守着往生的秘密
她们替我们保存了诸神之美
突然她们跑过青草的绸缎
我晕了
这些女神
走在天上
而天空
睡在大地上
赤裸裸睡在大地上
青草一望无际
夜晚和白天一样长
要多长就有多长
一直抵达天国
在天国
她们替我们保存了
诸神之美
美的绸缎
美的青草
可以证明这一切
2010年10月11日上午，北京回龙观
靠近小狐狸，靠近祖国
树木有它自己的理想：靠近森林
靠近一朵花。一匹瘦削的骆驼
靠近孤烟，落日，和大漠
喜玛拉雅有它自己的理想：靠近黄河
树木有它自己的理想：靠近天空
把蓝天白云分割。一匹骆驼
倒在我的梦中。我醒了
月亮离开星座，月亮离开宝座
树木有它自己的理想：靠近家具店
进入生活。这是锯齿的声音
钉子的声音，木匠的声音
一匹骆驼：驼峰之间长出木匠的老婆
树木有它自己的理想：成为灰烬
靠近火。而火，所有的火
有它自己的理想：靠近凤凰
在大地上飞翔。在大地上唱歌
树木有它自己的理想：靠近庄稼
靠近小狐狸。没有骨头的
小狐狸。我有远大的理想
随时靠近这个尤物，我说的是这个祖国
靠近亲爱的祖国，树木有它自己的
理想：保护小狐狸
怀抱小狐狸或者怀抱花朵
倒下的骆驼，此刻睡在我的心窝
咖啡馆
人声鼎沸。咖啡的味道
此刻不在这里
难道在那里吗？圣摩尔
一楼没有看见蓝眼睛
二楼没有白皮肤
咖啡在三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的三楼
是的，圣摩尔属于第三条道路
即使拨开花丛、灌木丛
也找不到咖啡
而味道
而咖啡之道却无处不在
在花瓣上的露珠里
在杯子边缘
在小匙起伏的地方
在黑非洲
在白兰地
在红葡萄酒
在紫禁城
在黄海
在蓝色的秋天
斑斓的咖啡馆此刻很安静
我听见一根针掉入大海
那里波涛翻滚
那里比任何地方都平静
风平浪静
亲爱的，那里是风暴眼么
那里是避风港吗
在咖啡馆
请允许我喝一点点：咖啡、酒、醋、酱油
再允许我喝一点点蜂蜜
一点点黄连
请允许我死
2010年10月2日上午
护城河研究
我跟随一条河流
步入这个
城市。它的内部，它的里面
它的血管在地铁里
流淌：此刻南边是蓟门桥
北边是西土城
我跟随的河流
它的两个翅膀都是水
水之眼
水之耳
水之鼻
水之舌
水之身
只有心脏不是水，而是火
是的，黑暗包围着
我们，我们有什么
办法对付呢，要不
我们要不要……干嘛不……
买一座古城堡
再买一条
护城河
看吧，欣赏吧，河流说，看在
佛菩萨的份儿上，注意
别让水呛着。
2010年6月22日上午，北京回龙观
春之书
此时此刻，世界的核心是花骨朵
是一种神秘抵达另一种神秘
万物复苏，天地醒来
此刻，此时此刻，世界的核心是影子
是贝壳，是一些光
缠绕另一些光。此刻，世界的核心
是我：无数的幻觉来了又去
去了又来的，依旧是幻觉
此时此刻，此刻，花骨朵一片一片
打开这个世界的天窗
打开宝藏。那么多花瓣，该承受多少露水
该承受多少生命之重。此刻，放下天空
的虚无，大地的广袤，让心，与花朵一起旅行
2013年3月14日
净土宗的十三位祖师：慧远大师（334—416）
龚自珍42岁开始研究天台宗
我喜欢他的诗：
“邻儿夜半哭，
或言忆前生，
前生何所忆，
或者变文名。”
我今年41岁，开始研究净土宗
龚自珍是我吗
或者，我是龚自珍吗
因果关系，唯佛与佛乃能究竟
于是我走向净土宗的初祖
慧远大师
慧远大师（334——416），俗姓贾，山西雁门楼烦
（今山西代县）人。13岁随舅父游学许昌
洛阳等地。21岁
前往太行恒山聆听道安法师讲《般若经》
24岁开始升座讲经说法。公元379年
大师率领弟子数十人南下，驻锡庐山，宿龙泉精舍，建东林寺
38年间足不出庐山虎溪。公元402年7月，与刘遗民
雷资宗、周续之等123人共启白莲社，此为结社念佛之始
诗曰：
“楼烦擅博综，
皈志恒山里。
一闻《般若经》，
幡然弃经史。
至今白莲池，
以比功德水。”
2007年12月11日上午，北京回龙观
净土宗的十三位祖师：善导大师（613—681）
这首诗还没有开始，我就想结束
结束是真正的开始吗
此刻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
透过我的眼镜。我感觉我的内心虚无缥缈
理解了白居易晚年所写的诗
“予年七十一，
不复事吟哦。
看经费眼力，
作福畏奔波。
何以度心眼，
一声阿弥陀。
行也阿弥陀，
坐也阿弥陀。
纵饶忙似箭，
不废阿弥陀。”
写到这里，我想，白居易
我们的香山居士
往后退一步就可以随心所欲达到隋朝，
是的，隋大业九年，善导大师
开始了我这首诗的核心部分
善导大师（613——681），俗姓朱，安徽泗州人
（一说为山东临淄人）。我国净土宗的
实际创始人，后世尊追为莲宗二祖，亦称光明和尚
少年依密州（在今山东境内）明胜法师出家
受具足戒后，与妙开律师共同研修
《观无量寿经》。公元641年，赴并州石壁山玄中寺
参谒道绰大师（俗姓卫，并州汶水人，也就是今天的
山西文水人。念珠就是从他开始的
为了记数，道绰大师念一句阿弥陀佛
就掐一颗木樨子，每天念70000遍）
得《观无量寿经》奥义，尽承念佛往生的法门
善导大师念佛功深，念一声佛，就有一道光明
从其口出；念十百千声，就有十百千道光明从其口出
估计这首诗快结束了
也应该结束了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
阿弥陀佛——南无阿——
弥陀佛——南无阿——
弥陀佛——南无阿弥陀——
佛——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
阿弥陀佛——南——
无——阿——弥陀佛——
诗曰：
“日暮而途远，
吾生已蹉跎。
旦夕清净心，
但念阿弥陀。
达人应笑我，
多却阿弥陀。
达又作么生，
不达又如何？
普劝法界众，
同念阿弥陀。”
2007年12月12日上午，北京回龙观
净土宗的十三位祖师：承远大师（712—802）
两年前在一篇文章里，我大致提到了韩愈
和柳宗元的古文运动。20年前
在一首题为《黔之驴》的诗中
我就提到了柳宗元。现在又提柳宗元
因为他曾写过《南岳弥陀和尚碑》
在碑文中，他对南岳弥陀和尚承远大师
的德行，记载得非常详细。柳宗元（773——819）
这个只活了46岁的唐宋八大家之一
有一些禅来禅去的诗篇，如《巽公院五咏·禅堂》：
“涉有本非取，
照空不待析。
万籁惧缘生，
窈然喧中寂。
心境本自如，
鸟飞无遗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