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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蝴蝶敲门(2)

龙榔高兴得简直无可不可,一路向着书房冲进去给高天珠打电话去了。

这之后,龙榔就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恨不得日子能飞着过,一下子就到了暑假。他太思念天珠,太想早一些看到她了!这些日子以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煎熬过来的。一想到还有几天,他们就能见面了,他就忍不住浑身热血沸腾。他自信,以天珠的温柔婉丽,知书达礼,是绝对能赢得母亲的高度认可和嘉许的。一想到,从此,他们就要跨越一切阻滞和障碍,就可以无忧无虑地相依相伴了,他简直要被那种甜蜜的幸福感完全淹没了。

然而,越是着急的时候,越是容易出岔子。

这段时间,秦观石和苟洞悉的矛盾日益加剧。在巫超风的撺掇和煽动之下,简直闹得沸沸扬扬了。

巫超风利用苟洞悉承包的诗歌刊物,以发表作品为诱饵,到处拉帮结派,收买人心。她的入选标准是,谁要想在他们的刊物上发表诗歌,首先就要深刻地将秦观石声讨一番,乃至与之彻底决裂。她才不管别人骂自己是什么“贫儿暴富,小人得志便猖狂”,还是什么“倒行逆施,不顾名节”呢!甚至,有人公然在网站上大骂她是诗歌妓女,揭露她所过的生活就像她的人一样糜烂无耻,她还满心欢喜地悄悄在幕后帮着刷屏,以增加点击率呢。在她看来,凡是能过上糜烂生活的人,一定是那些有权有钱之人。这些年来,她苦苦地踯躅于泥犁之中,无根草一般地四处漂泊,那种穷困潦倒的日子,让她迸得牙根都酸楚了。只要能和权势富贵挂钩,她才不在乎别人骂她到底是如何糜烂的呢!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比穷困潦倒更加可怕的事情了。

她就是要让一切的人都知道,她有着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领。而现在,她更是和富贵与权利结了缘,她就更加要让一切的人都认识她,知道她的个性:遇到我而不叫我满意,你就注定倒大霉!

她甚至幻想着有朝一日,秦观石能亲自到她的面前来伏罪认错。所以,她在大肆诋毁否定着秦观石的同时,也经常吊起一双毒蛇眼,唾沫星子四下乱溅地向身边的人说:“其实,说到底,秦观石的本质也并没有那么坏,都是他那个老婆把他给害了!这个女人,说起来真是刮毒得世间少有!在这样的社会里,她竟然非要把秦观石胁迫到只把眼睛盯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这简直就是神经分裂,无耻之极!”

这消息自然很快便传到了秦观石夫人的耳朵里,一个十分偶然的机会里,她们居然狭路相逢了。

秦观石的夫人本来打从内心里就看不起巫超风这种癫狂无状、近乎神经分裂的女人,现在,更因为答应过秦观石,从此,再不理会这种人渣。所以,一看到她,立刻转身就要避之远去。

这样一来,她未免太小看了巫超风。巫超风是谁?她生而喜欢破坏,喜欢挑衅喜欢结怨,更喜欢在别的女人,尤其是那些漂亮女人的怀抱之中烧杀掳掠!纵使掳掠不成,她也要足足地将你恶心一番!她就是不能容忍那些女人既有漂亮的容貌,同时又能拥有令人眼红的爱情!这样的女人硌得她牙疼,她就是可以毫无理由地认为那是她们侵夺了她本来该有的幸福,抢夺了她的锦绣江山。

因而,巫超风挺身跳了起来,铿铿锵锵,锣鼓喧天地上阵了:“哎呀,这写诗,说到底,它是天才的事情!有才华你就写,没才华呢,也不用无耻到去抄袭的地步!”

秦观石的夫人听了,脸上放出红色来,凛凛地回过头来回敬道:“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恐怕你说了还不算!”

巫超风哼哼冷笑着说:“如果我冤枉了他,我敢负法律责任!”

秦观石的夫人不屑地说:“你以为我还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吗?你这种人!我们是不会再浪费自己生命中哪怕半秒钟的时间在你身上,来侮辱自己的智慧!”

巫超风被击中了要害,从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她被狠狠地窝了一下子。然而,她咕噜着咽了一阵口水之后,眼前竟又一次的柳暗花明了。她挺着胸脯说:“我这种人,我倒不知道‘我这种人’到底是哪种人!我只知道‘菩萨眼里全是菩萨,狗屎眼里全是狗屎’!”

秦观石的夫人寸步不让:“你最好不要拿着圣人的经典来为你的无耻断章取义!”

巫超风最听不了别人骂她这句无耻,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被别人这么骂大的。那简直是她的隐痛,只能放在心里。一碰,就要肝肠寸断,五内俱焚的!于是,她像一只气鼓鼓的癞蛤蟆诅咒天鹅一般,对着那个让她嫉妒得发狂的女人放声大骂起来:“你无耻你无耻你无耻你无耻!”她一口气喊出了几十个“无耻”。这时候,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头冲向一个方向,嘴角泛着白沫,又像是一只狂怒的疯狗在狂吠。

然而,尽管她如此疯狂,但是紧接着,她还是被另外一个更加愤怒的声音给喝断了:“你滚一边去吧!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臭不要脸的东西!勾引人家老公不成,又来纠缠人家的媳妇!你一个垃圾一样的货色,倒会给自己找对手,你家要是没镜子我借给你,再不然你就到卫生间去照照你自己的德行,看看你配吗!”

她睁开眼睛看时,面前竟又是一张令她深恶痛绝的花容月貌——花渡。

她的嘴巴张了张,就在她就要奋起还击之时,猛然想起了苟洞悉对她的一番暗中嘱咐来:“现在,你就是得罪了全世界的人,那么,也要记住,有一个人是千万不能得罪的,那个人就是龙榔!我们现在要利用他的地方还多着呢,是万万得罪不起的……”,既然龙榔万万得罪不起,那么龙榔的未婚妻(尽管听说他们现在闹了些小别扭)也一样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了!可是,她究竟不能明白,花小姐这个时候为什么竟要如此愤怒,她并没有骂她,也并没有去勾引和迫害她的情郎,她最多,也不过就是当众向龙榔投过去深情地一瞥,难道,她一个留过洋的人,她一个中了头彩的女花魁,连这点承受力和容忍度都没有吗?不然,为什么,她看上去,似乎比秦观石的夫人还要生气呢?

咳!管她为什么!既然现在得罪她不起,她也没有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让自己倒霉撞上了呢,谁让老天爷都不肯保佑她呢?也只好等回去之后再慢慢地养疼,慢慢地寻找平衡罢!想想她巫超风,一个在北京的八无人员,一没学历,二没相貌,三没户口,四没住房,五没身份六没靠山,没钱更没有名声的,赤手空拳打天下的人,要是再连这点儿能伸能屈、见风使舵的素质都不具备的话,她还怎么能立得住脚?还如何能在那一大堆英才聚集的文化圈中冲杀弄潮呢?她为了能在北京扎稳脚跟,还有什么是豁不出去的呢?

于是,受了一场痛辱回家之后,她便将这满心的伤痛和仇恨,全部化为了日后对秦观石和他夫人的疯狂打击和报复。

她和苟洞悉一明一暗,大演特演着双簧。他们私下里自己也为自己的这种行为暗暗得意,自认为做得很是光滑,简直到了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的地步。然而,不久,一批真正有个性,重气节的诗人们还是被他们激怒了!这些诗人们纷纷开始向他们抗议和宣战了:

“你们把诗歌当成是被窝和裤裆里的交易,我们却不能!诗对于我们来说,是灵魂和生命的事!”

“秦观石,你已经有一个很漂亮的妻子了,你还要什么!”

“苟洞悉,你以为你拿着几个臭钱,就能把整个诗坛都控制和收买了吗?你的白日梦该醒醒了!顺便告诉你一句:好诗和你这三流演员是永远不会有任何关系的!”

在一次苟洞悉组织的诗歌朗诵会上,巫超风竟然再也不肯稍加掩饰,顶着一堆生命之精就要耗尽的枯发,铁着一张柿饼脸,乱闪着两粒蛇眼,就开始当众对秦观石大肆声讨起来。

为此,台下的苟洞悉不免遭到了周边朋友们的一番奚落。苟洞悉一见情况不妙,只好巧言抵饰。然而终究还是被众人局不过,只好把话题一转,指着台上的巫超风小声骂道:“这个疯女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都放的是些什么屁!好好的诗歌朗诵会让她搞得乌烟瘴气的,简直不像话!”

……

为此,龙榔真是感到焦头烂额。他先后几次站出身来,为他们调停。然而,看情形,无论如何,他们双方也是势不能缓和的了。

龙榔静下心来,认真想了想,也觉得各人有各人的缘分,索性由他们去吧!

暑假终于来了。

龙榔总算在相思、繁忙和希望之中挺了过来。

七月的陪嫁妆村,被笼罩在一派蓊郁葱茏、云蒸霞蔚之中。

榔榆林中早已是一片郁茂非凡、遮天蔽日的景象了。满坡满岭的山楂树,树冠整齐,枝叶繁茂,此时,正拱起一树鲜美可爱的白色花朵。高大秀挺的山核桃,枝粗叶密。满披黄褐色柔毛的茱萸树,开着清芬绰约的黄色花儿,青涩的果粒包裹在环状的花盘内。满山满野的桃红李白,芳香匝地。满眼都是看不尽的山花异卉,含英吐秀。最为绝妙和动人心魄的,是那满山满谷翩翩飞舞着的秀色斑斓的大蝴蝶。它们一如纳兰性德那篇著名的《五彩蝴蝶赋》中所描写的那样:或玄如阆风之鹤,或赤若炎洲之雀,或黄如金衣公子,或缟如雪衣慧女,或彪炳如长禽之羽,或错落如孔雀之尾,或黑若隃麋之墨。或黝若秋螓之翼,或青如术难之珍,或红如守宫之殷,或绿若雉头之毳,或晃如鹦鹉之背,或赪似珊瑚,或纹成玳瑁,或炯炯如银睛,或辉辉若金星,或紫似河庭之贝,或蓝同琼岛之瑛……总之,真是看不尽的五彩缤纷,诉不尽的光辉夺目。它们就那样千姿万态地翩翩飞舞着,动人心弦地上下翻飞着,就那么随心所欲、迫人眉睫地向人们,向天地万物尽情展示着它们的生命之美!

高天珠这时,正在她的闺房内走来走去,走去走来。激动的步伐和慌乱的心跳声,汇合成一股音浪,回荡在她的耳畔心际:龙榔,龙榔,龙榔……他马上就要和他的母亲来到这陪嫁妆村了……

这时,大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她的心头不禁又是一阵扑腾乱跳。她竖起耳朵又听了听,似乎又没声音了。她想,那肯定又是蝴蝶们扑飞在了门窗上了罢。这时,她感到尤其口渴,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杯子来,送到了嘴边。忽然闻到了一股怪味,低头一看,竟然错拿了那个洗墨的缸子,差一点把一缸子的黑墨当成茶水给喝了下去。她连忙将它放了回去,心里想着,幸亏没有喝下去,否则,这个时候,要是龙榔正好来了,却看见她一个黑嘴巴……咳,她真是紧张得不成样子,心里直想着:“完了,完了,今天注定要出丑了。”

就在这时,那叩门之声竟再一次响起,她似乎还听到了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声音在呼唤着:“天珠,天珠……”

她不顾一切地飞奔了出去,将院门打开。

面前站着的,果然是她日思夜想的龙榔,是她那一表非俗,瑰伟英俊的龙榔!

两人痴痴地对视着,龙榔的双手用力一拉,高天珠就泪落如珠地倒在他的怀里去了。

这时,只见成群的锦蝶在他们的身前身后、在他们的头上头下翩翩飞舞,上下翻飞着。就像一群姹紫嫣红、千娇百媚的翩翩舞娘,又像是一群离了仙境的天仙天女,就那样姿态翩跹、风神万种地飞着舞着,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成一片五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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