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方曦,城镇已是苏醒,码头左近的医馆后院也传出了朗朗书声。
“若人能养慎,不令邪风干忤经络,适中经络,未流传藏府,即医治之;四肢才觉重滞,即导引、吐纳、针灸、膏摩,勿令九窍闭塞;更能无犯王法、虫兽灾伤;房室勿令竭乏,服食节其冷热苦酸辛甘,不遗形体有衰,病则无由入腠理。腠者,是三焦通会元真之处,为血气所注;理者,是皮肤藏府之文理也。”
商离那冷酷的身影出现在捧着书摇头晃脑的孟随风身后,仿佛他原本就在那里,“殿下,练武时间到了,导引、吐纳正是时候。看剑!”出剑直刺,干脆利落,如惊鸿乍起,快捷无比,然而本应充满力量爆发震撼的一剑却显得风度翩翩,一派君子之风。
“不错啊商离,悟性挺高的,可惜还差点。”孟随风淡然一笑,拿着书的手直接一挥,将来剑拂到一旁,轻松化解。“再来啊。”
孟随风的挑衅言语对于商离不能产生任何影响,他依旧从容挥洒,长袍随着摆动间似在挥豪泼墨写就一幅书帖,又像是在作一幅写意山水画。
闪躲应对之中,孟随风还能从容地说道:“以儒为剑心,以修己铸剑,很好,只是你还是差点,未曾相融,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也许你该出去看看,而不是随我左右,世间如此宽广,儒者岂能只见一隅。”说罢却是气势一变,就像是涓涓细泉成了奔腾大江,给人一种水之就下不可御的错觉,势成不可挡,无论是什么人,都没有逆转江河的能力。哪怕他沉着如山岳,智多如深海,也只能孤鸿独飞远。商离这一退就被压制住了,处处捉襟见肘,终于落败。
某个人不无得意地向败者说教:“江河入海,堵不如疏!”
但是他的脸色却在下一刻变了,因为他得意得有点早,虽然书策点到了商离的心前,但是紧接着商离的长剑也点在了他的心尖处,商离报复性的来了一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儒者岂畏死偷生之徒,这一招,玉石俱焚!”
“失策啊失策,你这理智的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冲动的想法,唉,我想骂人。”孟随风语气之中充满的懊恼,人心果然是最为莫测的东西。
程节也抱着他的狐狸来到了院中,“吃早饭了。”对于成为伙夫他居然没有一点的意见,这件事曾经让孟随风很好奇,但是在一次看到他小心翼翼地给白狐喂食之后,他突然有点明白了,然后不禁破口骂了句“娘希匹”,这三个字的组合是他从龙珠中记载的一些故事中看到的,感情他们只是顺带的,狐狸才是主要的。
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对一只尚未化形的灵狐如此上心,想不通便不想,懒人的通用技。
用过早餐,医馆再次开张,依旧是门可罗雀,偶有人驻足,也是看一眼便离去,毕竟这是医馆。
“早知道我们应该开酒楼的。”这是程节的建议。
“人多嘴杂,不利于静。”商离如此驳斥。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来就医的,阴阳五行不会一尘不变,难免会有失衡的时候,昨天不就有两人来了吗?”孟随风还是比较乐观的。
程节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吧。”
“我们快揭不开锅了。”
“我还以很多灵果可以食用。”孟随风很随意地给出了处理结果,他的确藏了不少灵果,这些本来就是他用来充饥的,遇见程节和商离后用度有了着落他的东西自然也就存着了。
程节听了,眼睛瞪得溜圆,有种喜悦的光芒闪烁着:“先来几个尝尝吧。”
“他原来想说诊治完须收诊金。”商离冷不丁地说道。
“举手之劳,收钱不太合适吧?”孟随风带点迟疑地问。
“看病不收钱,我们都要饿死了,先来两个果子垫垫肚子啊。”程节略带夸张的哀豪没有引起孟随风的同情。孟随风很是装傻地说:“早饭不是刚过?”
“它还没吃呢。”说完指了指角落小窝里假寐的白狐。
“接着”
接住孟随风抛来的果子,程节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讨好狐狸了,“商离,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我不清楚,也许这小狐狸让他想起了他那个青梅竹马,坊间曾有传闻那人是个狐妖之后。”商离带着回忆猜测道。
恰在这时有个人小跑进了医馆,定睛一看,是陆甲。他手中捧着一个竹篮,看着有点沉,上面还带着水,他将篮子放到孟随风面前,里头盛着水,水里是两尾鱼。“新从江口捞上来的,我怕鱼死了就用这个装着了。只用泥糊了一下,您这得赶紧找个东西先养着这鱼,鱼要先死了可就不好吃了。”
“多谢,多谢,商离找个桶先养起来。”看着孟随风收下了鱼,陆甲是满心地欢喜。
见到陆甲出自内心的高兴,孟随风也觉得真心的快乐:“感觉如何,今天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好了,我一点事也没了。您看看。”说完弯腰挺肚,左旋右转,毫无迟滞,已是痊愈。
“以后干活前先将身子骨伸展伸展,这样就不会那么容易伤着了。”孟随风不忘叮嘱道。
“诶,我听您的,我先走了,我还得干活去。改天我再来拜访。”躬身辞别中却不忘说,“您留步。”
看着陆甲走远的背影,孟随风仿佛又被触动了某些东西,“人和人之间少些索取,多些付出,欢乐就会多起来。只是世界大了,什么人都有,而人有七情怒、喜、忧、思、悲、恐、惊,世事又多变,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的生活才能显得精彩纷呈,积极地去面对,事在人为,为之则难者易,不为则易者难。”
角落里的程节听了这番感慨,很欠揍地说道:“老头才会说这样的话,你老了。”
破空声传来,白狐却是一跃而起,落在了他身后,落地后的它嘴里叼着一个红个的果子,扬头咬破果皮果汁顺口而下,最后将果子一口吞下。吃完红果之后,浑身更显晶莹,如雪的毛发无风而动,飘逸如仙。白狐向孟随风点了点头以示感谢,转向后堂。
一片雪白的衣角出现在转角处,程节看到这片白色满脸激动,然而下一刻,他有种杀人的冲动,出来的是放好鱼的商离。看到程节那失望中带着狰狞的表情,商离很是好奇地问:“他怎么了?”
孟随风沉吟了一会才解释道:“他以为他的情人来了。”
……
暗香浮动,隐隐流风转,清凉的气息扑面迎来,似有佳人于远方低唱,朦朦胧胧,雪色小靴牵出白裙一角,雪葱玉指带出一卷流云袖,窈窕的身影衬着倾城倾国的娇颜,黑发如瀑又如弱柳拂风而动,散出点点星光。
程节看见这出现的佳人,已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以一句话来形容——竟无语凝噎。
商离看见这人,不由感叹道:“还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