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好——”岑惊沉吟。然后就见范腾的视线又射过来。
“哥哥,咱们定的房间能不能退了?”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那能不能让他们还是给我们开两张发票呢?”
“你要发票干嘛?”魏杰莫名。
“发票自然是拿去报销啊。”
“真阴险!华叔,您当初怎么会看上这么个财迷的?”周漪推了岑惊一把。
范晓华笑道:“投资公司不招财迷招什么,不财迷能赚钱吗?”
这话完全偏帮岑惊,且道理确凿,岑惊也不由得乐了。
“就是就是,再说这个钱是华叔省给我的,又不是省给钱隆的,我干吗不报销。伦敦东西这么贵,只是看看哪能过瘾。这下子好了,零花钱有了,能买好多东西了。”
魏杰被她那憧憬的神情逗乐了,笑道:“这傻人有傻福,还真没说错。”
“你才傻呢。”岑惊笑着顶嘴。
“谁傻谁知道。”
“你不傻,那你说说蠢字下面两条虫,哪只是公的哪只是母的?”
这个问题一时间把周漪和三个男人都难住了。
“男左女右嘛,自然左边的是公的,右边的是母的啦。”
岑惊公布了谜底,径自笑得开心。玩脑筋急转弯,这四个人加起来都不是自己对手。何况她还是个解字高手。于是又问道:“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这回四个人都不上当了,笑着等她自揭谜底。
可是等来等去,岑惊也不揭,干脆上卫生间去了。
等她回来,范晓华只得照例又问一句:“什么意思?不就是没脑子吗?”
“是倒是。不过更具体的解释是:不管男的女的,一旦发春,精虫上脑,智商就为零了,所以才会没脑子。”
范晓华闻言哈哈大笑。周漪低头闷笑。
魏杰忍俊不已,又想笑又想骂,最后敲了她一记。
“死丫头,还有没有点姑娘家的样子,什么都敢说。”
岑惊捂着脑门哭诉:“你们再这么敲下去,我就要变南极仙翁了。”
范腾本来在喝咖啡,闻言一口喷将出来,有几点都溅到范晓华裤子上了。
范晓华、魏杰平日见他摆造型装酷什么的习惯了,很少有机会看他失态的样子,这一来乐坏了。范晓华也顾不上裤子脏了,笑得直指着岑惊说不出话来。
就连一向稳重的魏杰也笑得极其不厚道。
范晓华嫌麻烦,懒得去换裤子,范腾也就懒得去了。况且,没过一会儿,广播里要求大家回原位坐好。虽然沙发上也可以坐,但魏杰和范腾还是回了经济舱。
之前笑得太狠,那两人走后,范晓华和岑惊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有心事啊丫头?”范晓华打破寂静。
“嗯。我刚才在想,人和这花还真像。这朵花的盛开,从种子到萌芽,从抽枝到骨朵,需要那么久,可是凋谢却来得这么迅速,不经意就枯萎了。”
“所以古话说草木一季,人生一世嘛。”
“是啊,幸福总是来得很慢很慢,可是悲剧一旦开始,往往很快很快。”
“丫头遇到难事了?还是坠入情网了?”
范晓华眼睛往她耳朵上一瞥,岑惊脸就红了。
“都有。”她说。
“那你到底咋办,爱还是不爱?”
“还是去爱吧,管他妈的悲剧不悲剧。”
范晓华笑道:“这就对了。越是纠结,幸福来得越慢。越是纠结得来的幸福,失去之后越是痛苦不堪。世人总想等着别人先爱自己,殊不知投入去爱的那个人才是最赚的。”
五 金融中心是这样建成的
金融城公司主办的“全球金融中心指数发布兼研讨会议”开了两天。
说起来,这不仅是岑惊迄今参加过的最高端的会议,也是学金融的人最想参加的全球顶级会议之一,很多人终其一生未必能到这个级别。
她一开始还不太明白魏杰为何把考察的第一站放在伦敦,现在算是明白了。
科班出身,平时再不用心,要通过考试至少也是要抱抱佛脚的。何况金融与一般的文科不一样,可不是死记硬背那么简单就能过的。岑惊大学刚开始那会儿的确很松懈,但后来生活艰难了,也知道读书机会来之不易,倒也还算刻苦,不然哪能一年修完那么多学分。
所以关于几个国际金融中心的发展沿革她是了解的。
如果从金融发展史的角度来看,国际金融中心的漂移往往是不同国家经济兴衰的过程。
从13世纪的威尼斯,到18世纪的阿姆斯特丹,到19世纪的伦敦,到20世纪的纽约,再到如今的亚太地区,国际金融中心的漂移都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并且随着世界各国经济的不断发展,产业结构的不断升级,金融中心的内涵也在发生深刻的变化,其功能、内部结构、形成条件等都与原来大不一样,21世纪的国际金融中心显然不同于13世纪的国际金融中心。
虽然国际金融中心漂移具有一定的偶然性,但在这些偶然性之中蕴涵着某种必然。
比如从13世纪开始形成的威尼斯国际金融中心,其发展的重点是银行业、票据交换、货币兑换等行业。而当时的欧洲还处在中世纪早期,威尼斯相对民主的政治氛围和实用主义的价值取向与封建教会和贵族势力双重桎梏下的这个大陆形成鲜明对比。加之其地处欧、亚、非三大洲贸易交汇的要冲,成就了它在整个西方世界的贸易中心和金融中心地位。
而荷兰的首都阿姆斯特丹,作为本国最大的城市和第二大港口,12至15世纪就因开展东方贸易而发展迅速。到17世纪,其金融业已经非常发达。
1609年成立的阿姆斯特丹银行是历史上第一家取消金属币兑换业务而发行纸币的银行,同时也是第一家现代意义上的中央银行。与此同时,它还拥有发达的金融市场。同样是在1609年,阿姆斯特丹成立了股票交易所,这是历史上第一个股票交易所。
不过,由于受到“郁金香泡沫”的影响,荷兰经济从此走向衰落,阿姆斯特丹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漂移到了伦敦。当时的英国也采取了资本主义制度,并进行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国民经济得到了快速的增长,这也促进了英国金融业飞速发展。
伴随着英国殖民足迹踏遍世界各地,英国对外经济贸易活动日益频繁,“日不落帝国”的首都伦敦成为当时的国际金融中心已是必然。
由此可看出,成为国际金融中心具有一定的前提条件,诸如强大的经济实力、稳定的金融环境、良好的地理位置。而当这些前提条件丧失时,其地位必将逐渐衰落。
20世纪三四十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爆发。英国作为主要参战国,经济受到严重的打击,金融环境也极为不稳定,而此时远离战火干扰的美国作为后起资本主义国家,工业设备和技术也较为先进。大发“战争财”,二战后实施“马歇尔计划”,美元取代了英镑,国际金融中心开始从欧洲向美洲转移。
如果细分,纽约成为全球金融中心的过程从时间上可分为五个阶段。
一是JP摩根前及摩根时代,确定了纽约及华尔街在美国及美欧之间的金融中心地位;
二是一战及二战时期对欧洲大陆及英国伦敦等旧金融中心的摧残,此消彼长的过程使纽约可能问鼎全球金融中心的宝座;
三是布雷顿森林协定之后,美元成为居世界首位的储备货币,既保证了纽约作为世界金融中心的稳定性,同时也造就了伦敦的欧洲美元市场;
四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科技浪潮和全球经济一体化趋势,拉开了纽约与其他副金融中心的距离;
五是21世纪初,安然事件及萨奥法案的出台,即保证了其制度上的优势性,但也可能对其中心地位产生负面影响。
岑惊本来以为他们会先去纽约的。毕竟,纽约是最新也最活跃的国际金融中心。况且,纽约成为国际金融中心的过程并不像前几次更迭那么顺利,其漫长的发展过程也是一次次的恐慌、灾难而后又兴奋、高潮的过程。她对华尔街的好奇远胜过伦敦。
不过魏杰批评她只看表象,说如果综合考评的话,排名第一的全球金融中心还是伦敦。至于以哪些标准来进行综合考评的,时间关系,魏杰没有详细说,但通过这次会议,岑惊算是了解了一些。对于研究生还没毕业的她来说,不是傻人有傻福,还能是什么?
可你如果见到她第一天在会上那手忙脚乱的样子,估计能理解她居然还会骂粗话。
魏杰和范腾一到会场就不再管她,各自去忙活,留下她照看范晓华。这个本来也是应该的。他们来这样的会议都不是只带着耳朵来的,也不是只带着屁股来的。他们有很多的人要面谈,很多的事要借机处理。毕竟,有些人要专门找时间凑一块还真不容易。
在这个基本属于男人的世界里,岑惊与其他的女性参会人员是点缀其间靓丽的风景。
来这里的男人们除了公事,猎艳也是一个重要选项。论外表,身着旗袍婷婷袅袅的岑惊是最美丽的几位女性之一,才一早一午就收了一摞名片。
她一边交换名片,一边还得照看范晓华,怕他被人不小心推挤到。英语又不太流利,遇到真心攀谈的,开场白说完之后,那些滔滔不绝的长句和冷不丁冒出来的专业术语把岑惊整得跟个聋子和哑巴一样,除了简单的赞语之外不知道说什么。可越是夸赞,对方往往说得更有兴致,完全看不到她眼里的无奈。
看着偶尔从眼前晃过的周漪那落落大方的姿态,口吐莲花的架势,岑惊自愧不如。
“好多看上去都是中国人啊,怎么都非说鸟语?”岑惊抽空对范晓华耳语。
范晓华晚上回来说起岑惊白天的遭遇,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结果第二天,那两个烂人还是把他们丢一边自己去快活。不过岑惊也顾不得了,当晚回到城堡后就给自己整了个道具。于是第二天的会场出现了极为搞笑的一幕——岑惊推着轮椅,而范晓华抱着个有俩小篮子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嗓子发炎”的中英法日意五国语言,两个小篮子各有一标签:您的名片,我的名片。
范晓华一直是装聋作哑的,而岑惊现在也省事了,有人来时,她就微笑、点头,偶尔动个小手势什么的。没想到如此一来,这一老一少的组合吸引了更多眼球,纷纷传说有个女孩子太美丽,昨天被搭讪得嗓子都发炎了。
魏杰和范腾闻声而来,看这对不正经的老少装得跟真的一样,差点没晕倒。
白天憋了一天,回到城堡后岑惊可就不消停了,本来段子就多,插科打诨就厉害,又因为会上积累了太多素材,没把几个人笑得背过气去。
正说笑着,有个人朝他们走过来,魏杰、范腾和周漪都站起来了。
岑惊本来就是站着的,就静静看着他们又是握手又是招呼的,等这套程序都整完了才拖开一个椅子微笑请他坐。那人坐了,笑道:“装了一天了,这还装呢?你们刚才笑得死去活来的,怎么我一来就闭嘴了,哼。”
来人正是范晓华的朋友孟醒石,也是这个城堡新入股的两大股东之一。
同时,他还是某国际著名的混业金融机构GS集团最年轻的亚洲区总裁。
另外一个股东是某个拥有全球连锁酒店品牌的某大佬了。他们在去年年底接手了这个城堡,主要目标当然不是做休闲度假,而是城堡里的酒庄。
“惊惊,给孟叔说一段,他可厉害着呢,你以后就可以打着他的幌子混了。”
“这天天讲,我的库存都快被你们掏空了。”岑惊愁。
“那也得讲一个,不然我生气,把你们都赶出去街头流浪。”孟醒石笑。
“不要啊,听说伦敦郊外吸血鬼多。”
“那还不快讲。”
“唉,这一吓还真吓出来一个。也是吸血,不过不是吸血鬼的,是五步蛇的。”
岑惊顿了顿,不笑了,正儿八经地讲来:“不记得是大几了,我们一伙人去攀岩,好不容易到了山顶,有个朋友被五步蛇咬了一口,大伙被吓得不行。”
“真的假的?听说五步蛇特别毒,真的是五步就死?”孟醒石兴趣来了。
“我们也不知道啊,谁也没经验啊,也是听说走五步会死,于是一步也不敢迈。”
孟醒石笑道:“不走也得死不是。”
“是啊,幸亏有个朋友特别聪明,他支了一招。”
“这么点时间,脑子倒是转得快,什么招?”
“他说我们赶紧把那条蛇抓回来,四步咬一口,四步咬一口,直到医院。”
哄堂大笑。待他们都笑完了,岑惊才求饶。
“别再叫我讲了,真没了,你们再逼我,我就自己去找吸血鬼。”
孟醒石笑死了都快,乐道:“今天先饶了你,你赶紧得多找些预备着。”
岑惊笑诺,然后听他们谈酒,谈酒庄,谈怎么运营酒庄,直到孟醒石最后谈到他所在的国际金融机构的运作模式,才恍惚意识到魏杰为何要来伦敦,为何要参加这个会,为何会答应住进这个旧城堡。也许,面前的这个人,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而这所有的精华,居然就是在这酒庄的未来设想中体现的。
城堡不大,这个葡萄酒庄败落很多年了,不然也不会出手。听他们所说,年产葡萄酒数量也不大,孟醒石却想在明年达到那样大的产值和利润!而且听他们越说越严肃,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像那么回事。岑惊心想,怪不得钱隆那么想搞什么混业经营。
等他们觉得困倦,已是午夜。约好第二天参观城堡和酒庄,各自散了。
魏杰送岑惊到她的房间,说他后半夜还要整理东西,让岑惊自行先睡。岑惊问是不是整理今晚的谈话内容,魏杰答是,然后就见岑惊从小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晃了晃,是录音笔。
魏杰笑道:“就算有录音笔也得人来整理啊。”
“回去找个速记整理就行啦。”
“傻瓜,这种东西哪能随便外传,再说等我们回国也晚了。”
“那哥哥你休息吧,我来整理,我是助理嘛,保证明晚之前给你。”
魏杰摸摸她的头,笑道:“主要是我自己想再趁热琢磨下。录音笔回头给你,我整理完也会给你传一份,你有空对照着好好听听,不懂的随时问我。”
“嗯,抱抱。”岑惊也困了。
魏杰笑笑,轻轻地抱了她一会儿才走。
岑惊含笑进了屋,上了会儿网。QQ上人不是太多了,熟悉的朋友没一个在。倒是周翔的头像还亮着,可她一时也不想跟她聊,于是下线逛了会儿论坛。心中满满的见闻和感触,想写点什么,可终究没写一个字。刚关了电脑,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岑惊嘴角心里都漾起笑意,赶紧地去开了门。
不是魏杰,是范腾。
见她顿时收敛起笑容,范腾也不介意,径自进屋坐在沙发上,微微讪笑着与她对视。
“我想睡了。”岑惊下逐客令。
“你不是还在网上逛吗,应该寂寞才对啊。”
岑惊略作思量,将门半开,返身拖了椅子坐他对面。
“风间,你究竟想怎样?”岑惊双手搭在椅背上,头搭在手背上,无奈。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
“我知道我当初伤害了你,可是——你不是也和别人打得火热吗?”
“谁?我和谁火热了?”范腾好奇地问。
“女主持啊,周漪大美女啊,我觉得她们跟你都还挺配的。”
“她们与我配不配火热不火热,与我们的约定是两回事。”范腾笑。
的确是两回事,岑惊心想,他现在跟任何人火热都跟她无关,不欠她的。
“风间,抓住现实的幸福吧,何必对过去耿耿于怀。”
“谢谢您的教诲,我会抓住的。不过该讨回的我也不会放过。”
“谁一辈子还不犯点错?我伤害过你,可是也曾给过你快乐。”
“果然是学金融的,会算计,可是你这算术有问题。难道我没给过你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