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本能地跳起来,闪到一边的时候,Chanel已经灵巧地跳上旁边的一个铁笼子,大声朝我叫道:
“Dido,蛇在你后面!”
我急忙转身,就看见一条鸡蛋粗的大蛇正在我背后,它正缓慢地从我打翻的那个笼子里钻出来,仰着脑袋,朝着我“嗞嗞”地吐着信子。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蛇,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怎么办好呢?我本能地弓起腰,急忙摆出一个攻守兼备的姿势。
但问题是,我从来没有和蛇动手的经验,更何况,我的指甲前两天刚被剪掉。我正琢磨着是该用虎拳还是用咏春呢,那条蛇就摇晃了一下脑袋,毫不客气地朝我猛扑了过来。
它的速度太快了,我能做出的最快反应就是“妈呀”一声,抱住脑袋。紧接着,我就感觉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把推开了我。
“闪开!”一个声音喊道。
我打了一个滚,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定了一下神,就看见一只黑猫挡在我和那条蛇之间。
就是那只浑身是块儿的黑猫。
这回救星来了。看到这只战斗型的猫及时赶到,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要看看他那从容的步伐就知道了。
那只黑猫一边弓着身子,乍起背上的毛,向蛇发出低沉有力的吼叫声,一边“咔”的一声,弹出藏在肉垫里的前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蛇头就是一击。
那条蛇摇晃一下脑袋,但是并没有完全躲开,还是挨了那么一下。它顺势拧了一下上半截身子,换了个角度,朝着黑猫的胸口猛咬过去。还好,就在几乎要咬到那一瞬,黑猫腾空翻了一下身子,闪开了。
真够惊险的!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精彩的打斗,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喝个彩呢,就被一声吼叫打断了。
“还愣着干什么?”黑猫一边围着蛇绕圈子,一边冲我叫道,“快去救Helen!这里交给我!”
明白!
我在他的吼声中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跳上关Helen的笼子,推掉了最上面的两块砖头。Chanel紧跟着跳了过来,帮我一起推翻了笼子,横放在上面的木头也跟着滚落了一地。
“有插销!”Helen随着笼子滚了一下,朝我们喊。
笼子的门是有插销的,但这个难不倒我们。要知道,对于像我们这样的家猫来说,拔主人柜子上的插销可是我们经常玩的游戏。不过这需要点时间,还要有耐心,只是这个时候,我和Chanel有点手忙脚乱。
“没有用的。”Helen在笼子里绝望地说,“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放心,我一定把你救出去!”我说。
我和Chanel脑袋挤在一起,一下一下地拨弄着插销,有两次几乎都要成功了。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的凶险打斗也到了新的阶段。
黑猫瞅准了机会,一口死死地咬住了大蛇的七寸。那条蛇也挣扎着,像一团绳索似的紧紧缠到了黑猫的身上。胜负已分,不过还需要时间。只要黑猫死死地咬住蛇的七寸不放,他就赢定了。哥们,坚持住,再坚持一会儿。
我也突然有了主意,冲着专心拨弄插销的Chanel喊道:
“Chanle,把笼子推翻!”
“已经推翻了!”Chanel完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再翻一次。”我说。
于是,我们一起努力,把笼子又翻了一个个儿,笼子上的插销也换了一个朝下的方向。接下来就简单了,我冲上去,就那么拨了一下,插销就“咔”的一声落了下去,笼门随后就弹开了。
Helen像一只出笼的困兽一样,猛地扑向缠在黑猫身上的那条蛇,狠狠地咬了一口。那条蛇看来已经没有了力气,像是挂在黑猫身上的绳子,不动了。
我和Chanel长出了一口气,正想着是不是也应该上去帮忙呢,就在这时,楼梯间的那边传来一阵上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
“快走,有人来了!”我和Chanel一起喊道。
说话之时,楼梯间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上了楼顶,他拖着拖鞋,穿着一条大短裤,一只手里还提着一把刀子。应该就是七仔所说的那个吃猫的人。
他一到楼上,可能也是被眼前的情形惊了一下,迈步的时候没有注意脚下,绊在了一条水管上,踉跄着冲出两步,手里的刀子也扔出老远。
“丢!”
他一边骂了一句,一边站稳了,去捡那把掉在地上的刀子。这时,在Helen的帮助下,那只黑猫已经甩开了那条蛇。那条蛇像是一条草绳似的,被扔在一旁,满身都是伤痕,说不定都已经死了。
“快跑!”我们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句,一起朝着南边的楼顶冲了过去。
当我们冲到第三个楼顶的时候,身后的那个男人追了几步,又在水管上绊了一跤,重重地摔在楼顶上。我们都没有停下来,一直跑到了第五个楼顶上,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还好,我们都没事。Helen在,Chanel也在,她们俩都跑到了我前面。
“慢点,让我歇歇。”那只黑猫喘着粗气,在我身后说,“他不会追过来了。”
真没想到,我居然比他跑得还要快一些。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住地发抖。我突然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妙。
“你没事吧?”我上前问道。
“妈的,那条蛇有毒!”黑猫咬着牙说。
这时候我才看见,血正从他左侧的腋下流出来,虽然血不太多,但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在他同那条蛇搏斗的时候,还是被蛇咬了一口。
“怎么办?怎么办?”Helen开始惊慌失措地说。
“没有办法了。”黑猫咬着牙,惨惨地朝Helen笑了一下,说,“还好,能把你及时救回来。七仔那小子真没骗我。”
“你会死吗?你会死吗?”Helen紧贴着他,一边蹭着他,一边在他身边无助地绕着圈子。
我知道,这次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了。黑猫的四肢抽搐得越来越厉害,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变得僵硬。
“你别叫了。”黑猫冲Helen说,“让我安静一会儿,安静一会儿就好了。”
除了不再说话,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好做的。我远远地看着Helen,还有浑身不断抽搐的黑猫,死亡的阴影正慢慢地笼罩在他身上。我悄悄地捅了一下Chanel,说:
“Chanel,我们先走吧。让他们独自呆一会儿。”
“为什么呢?”Chanel不解地问。
“还看不出来吗?他就是四个小家伙的爸爸。”我说。
我们不再说话,Chanel跟在我身后,一起往回走。我不想再说什么,Chanel只是善解人意地跟在我身边。也可能她只是懵懂地感觉到,我有些失落。我不想说话,她就不来打搅我。总之,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好还是坏,我只是感到累,很累,非常累。
那天,我们筋疲力尽地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下了班的主人也都已经回到了家。当我们疲惫地跳回到阳台上,正被女主人撞个正着,然后就听她惊叫起来:
“你们两个小东西,跑哪里野去了?看看身上,这个脏啊!家猫不当,你们想当野猫啊……”
“好啦,不要吵啦。”我白了她一眼,自己往卫生间那边走,“我真的好累,给我洗洗澡,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起床时还觉得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样。没有什么比在家里的感觉更好的了,上午好像下过一阵雨,好像还打过雷。我隐约听到了,不过我没有醒,只是有点不耐烦地把脑袋埋进了自己的爪子底下,等我一觉醒来,就已经是下午了。我跑出去,跳到阳台的栏杆上,发觉上午还真下过一阵雨。雨应该已经停了好一阵子了,太阳也出来了,空气还有些潮湿。
我有点无趣地坐在阳台的栏杆上,连去吃猫粮的兴趣都没有。我是不是病了?
Helen从楼顶上跳下来,走到我身边,一起坐在阳台的栏杆上。
这个下午真是安静啊,安静得都不想说话了。但Helen还是开口了:
“我上午已经来过两次了,你一直都在睡觉。”
“我睡得总是很死。”我不好意思地说,“在家里睡觉就是踏实。”
“看来你很享受自己的生活?”
“那是,主人们对我们都很好,虽然女主人有点啰嗦,有时候也有点烦,但他们都是好人。”我笑眯眯地问Helen,“你去看过小家伙们了?”
“是啊,刚从那边回来。真好,它们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了。”
“那是一个很喜欢猫的老太太,有点孤单,需要有人陪伴。”我说,“她一定会很好地照顾小家伙们的。”
“谢谢你和Chanel为我们所做的一切。”Helen蹭了一下我。
感觉真是不错啊,要是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也许你也可以留下来,可以跟孩子呆在一起。”于是我提议说,“那个老太太人很好……要是你愿意,呆在我们家……应该也是可以的。”
我谨慎地提出邀请。Helen知道我的意思。
“听起来是很不错。”Helen说,“可是,我是一只野猫,无法习惯家猫的生活。”
“也许,你可以尝试改变一下呢?”
“天天吃猫粮吗?那真是太可怕了。”
“还有别的可以吃。”
我虽然这么说,但是也想不起她还可以吃些什么。就像我想不出,如果不是一只家猫的话,我能吃些什么?和那些野猫一样去翻垃圾桶吗?或者去捉老鼠、蟑螂、壁虎和各种爬虫,那也太可怕了。
要是天天能捉鸟的话,那还差不多。
我们都不再说话。下午还真是意外的安静啊,安静得都有些尴尬了,只是,谁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就这样坐着,不说话,就很好。
不过,Helen还是说话了,为什么要打破这甜蜜的安静呢?
“Dido,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猫。”
Helen用她美丽的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我,真诚地说。
那当然。要是别人这么说的话,我肯定会这么说,我自己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这话从Helen嘴里说出来,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知道,这是Helen在告别。
“Helen,你真的决定要走吗?”我说。
“是的。我是来告别的。”Helen说,“当然,也是过来感谢你们为小家伙们做的一切……还有,感谢你为了我……”
“那你还会回来看他们吗?”
“会的。”Helen说。
“明天会吗?”
“不会。不过,”Helen站起来,弓了一下身子,然后一纵身跳上楼顶的挑檐,说:“后天也许会。”
我向Helen做了一个无声的道别。
可为什么要道别呢?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顶上,我想,后天她还会回来的。
有时候,有一个期待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我真想就这样坐在阳台的栏杆上,一直等到后天,等Helen重新出现在我眼前。
“Dido,你真的就这样让她走了?”Chanel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说,“你也许应该把她留下来。”
“她是一只野猫,应该去过野猫的生活。”我说。
“那你也可以跟她一起走呀。”
“我只是一只家猫,我无法想象没有猫粮的生活。”
“这也没什么。Helen还是会回来看她的宝宝的,不是吗?”Chanel安慰我说。
“也许会。”我说。
“好啦。别一副失落的样子。”
Chanel蹭了一下我。她的动作大了点,差点没有把我从栏杆上挤下去。她说:
“还有我陪着你呢。”
“傻妹妹,”我说,“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你喜欢的猫的。”
“就算那样,你还是我的哥哥呀。”Chanel说。
这话听起来……真是让猫儿……心里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