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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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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派对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斗了。洛云正在以极慢的速度踱到了一座豪华的大宅门前,看着这美丽而冷清的“家”,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他黯然地摇了摇头,转身想走。这时,铁栅门打开了,一个老人有点蹒跚地走了出来:“少爷,你回来啦?”

洛云看了看他,沉默地走了进去。

“少爷,老爷和夫人今天去美国开会了,这个月都不回来。这是他们要我交给你的。”老人递过一个信封,洛云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张空白的支票,他眼中那几不可察的希望瞬间变为失望。“老爷说他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还是让你自己去买想要的东西吧!”

“我想要的东西,他的钱买不起。”洛云悲愤地说。

“老爷还交代了,少爷要好好练琴,千万不可以弄伤手。”老人面无表情地说。

“他们还是只喜欢我的手啊!”他悲哀地喃喃,从口袋里掏出夕颜送给他的幸运星,紧紧地握在手中。

教室的一角,夕颜和夏凉围着小山。

“快说,你是怎么逼聿哲来的?”夏凉一脸包公相。

“不说不说,那是秘密!”小山拼命地摇头,怎么也不肯说。

“好啊,你不说,下次别找我们逛街看电影打球吃饭聊天看帅哥!”夕颜知道小山是吃硬不吃软的人。

“不要啊,我说就是了。你们也知道,我是学生会财务部的,最近聿哲他们系要搞汇报成果展,想要学生会拨款赞助,所以……”小山越说声音越小,低垂的小脑袋偷偷瞄着前面两个“可怕”的女人。

“哇噻,你好卑鄙啊,竟然做出这种假公济私的事,那蛋糕也是你逼人家送的啊?”夏凉狠狠地敲了敲小山的脑袋,以示惩罚。

“不是啊,那是他自己送的,不关我的事的!”小山大喊冤枉。

“真的?没骗我们?”夕颜也敲了敲她的脑袋,意思是说“你敢说谎,看我们怎么对付你”!

“真的,我怎么也不敢欺骗两位女大王,我只是要他去烧烤而已。别再敲了,我长得那么矮,你们是罪魁祸首啊!”小山抱着脑袋躲到墙角下,一副受虐的小媳妇相。

“看来我还是得找个机会跟他道个歉比较好,都怪小山贪色!”夕颜狠狠地瞪了小山一眼,只见她缩在角落,噘着小嘴喃喃着“我哪有”。

“算了,待会儿一起吃饭吧!”夏凉建议道。

“我要先去老师那里,把上次写的童话拿回来。”夕颜边说边往门外走去。

夕颜手捧着一叠稿纸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去和夏凉她们会合,然后一起去吃饭。突然,琴室那边传来了一阵琴声,悠扬,清冽如行云流水般,紧紧吸引着夕颜的脚步。她悄悄地走了过去,从玻璃门看进去,竟然看见了他——洛云。可是这个时候的洛云并不像平时的洛云,在夕颜印象中的他,纤细、纯净,而且优雅,总是微微地温柔地笑着,可是现在的他,紧闭着眼睛,仿佛在极力隐藏着什么情绪,琴声流淌,尽管动听,却没有灵魂。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琴声:“洛云,你的手指运劲恰到好处,音准跟指法都十分完美,琴声很清晰,很透明,可是这只是琴谱上的音乐,它没有走进你的灵魂,只是匆匆在指间过场,那不是属于你的音乐,你明白吗?”

“是的,老师!”

“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内敛的孩子,可是音乐是要释放感情的,如果你始终不肯摘下你的面具,你是不能真正地走进音乐的世界的!”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的教导。”

感觉到有人要出来了,夕颜连忙闪到一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摇着头走了出来,轻轻地关上门,背影有点失望,有点落寞。

琴室里许久没有声音,久到夕颜正准备进去跟洛云打声招呼,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的时候,琴声又响起了。这是跟刚刚完全不同的声音,美丽、温柔却惆怅、哀伤,那一个个敲击在心灵音符,带着震撼的力量,竟然让夕颜有了落泪的感觉。她连忙闭上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

夕颜不懂得音乐,但她懂得人心,这是一个童话作家最基本的特质,懂得以最纯净无瑕的心看世界,看人心,所以她可以感受到琴声之中的渴望和寂寞。在那哀伤而惆怅的音乐里,她可以看到一个童话世界,里面有一个被遗弃的精灵,它在花丛中飞着,寻找着亲人和朋友,但是当他越飞越远,才发现森林里没有爱,只有荒凉。于是他害怕了,停留在花瓣上,伤心地落泪。风吹着,雨滴落下,在漆黑冷落的森林里,他是被遗弃的孤单的精灵。

夕颜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孤寂的天使,窗外的阳光透过大树,点点洒入琴室,古典优雅的钢琴前,坐着一个男生,纯白的衬衫随着弹琴的动作微微摆动,那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时而轻柔时而激烈地敲击着琴键,犹如一对美丽的玉蝴蝶,在黑白相间的阶梯上,翩然飞舞。这时的洛云没有戴眼镜,而没有了镜片的掩饰,他深邃的双眸荡漾着爱与落寞。

夕颜转头,不敢再看了,她的心已经被洛云脆弱的一面狠狠地撞了一个大洞,风从那个洞呼啸而过。她明白为什么在别人面前,洛云弹不出这样的音乐,因为那是他心灵深处,最落寞的感情。而她竟然像那些可耻的偷窥者一样,看到了这一幕。于是,不等音乐结束,她匆匆地跑走了,因为她承受不了那种赤裸裸的,悲哀。

许久,洛云才停下了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弹琴了,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脆弱。他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倔强的小孩,总是暗暗地跟不爱他的人怄气,所有的人都只关心他的手、他的琴,为什么没人关心他呢?也许是因为昨天生日的关系,他都已经忘记了,父母究竟有没有曾经跟他过过生日。这时,一张真诚的笑脸又浮现在眼前,那是真的关心他的人,那个单纯的可爱的女孩。他不自觉地按了按胸口,衣服里面的项链上,挂着一颗小小的幸运星,他把它收藏在离心最近的地方,为他冷却的心带来丝丝的温暖。

在校园的林阴路上,枫叶嫣红如一颗颗亟待表白的心,纷飞飘落。洛云今天穿着纯白色的毛线衣,戴着眼镜,手里还拿着一本乐谱,漫步在这铺满红叶的路上。这时的他是平时那个儒雅、澄净的洛云,一个翩翩佳公子,他的身上,有着难以掩盖的贵气。如果能用一个画框把这个情景框下来,绝对是一幅美丽得出尘的油画。

他选了路旁的一张面对情人湖的椅子坐下,准备在这一片宁静中创作一首乐曲。

突然,他听到身后的路上传来他熟悉的声音:“聿哲,上次真的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小山她……她会用那样的方法逼你去的。”夕颜连声抱歉。不知怎么的在聿哲面前,她总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他的强势和霸气像低压的空气,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没什么,我愿意去。”聿哲低沉的嗓音响起。

“哦,那……那谢谢你来,还有你的礼物。那么漂亮的蛋糕,一定很贵,我一直都很希望能吃到那种放在高级糕点店的玻璃柜里的蛋糕,谢谢你让我如愿以偿!”夕颜想起那天软滑香甜的蛋糕,不禁吞了吞口水,心中暗笑自己被小山的贪吃传染了。

“你喜欢就好,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可以常常买给你吃。”聿哲一直直视着前方,阳光反射在他的镜片上,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

“呃……”夕颜被他的话吓到了,感觉有点怪怪的,虽然她平时整天被小山说是粗神经,但她毕竟是女孩,应该有的敏感还是存在的,“不用了,我会很努力赚钱,然后自己买,妈妈说经过劳动得到的成果是最好的!”

“你的想法真特别,现在很少有女孩这么想,她们都希望能有人把劳动成果奉献给他们。”聿哲终于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小女生,脸上刚毅的线条变得柔和。

“是吗?小山和夏凉都不是这样的女生啊,我们都有自己的理想,不会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男人身上,我们都是新时代女性啊!”夕颜有点不服气地说。

“理想?你有什么理想吗?”聿哲好奇地问道。

“我想做一个童话小说家,写一些小孩子都喜欢看的故事。”夕颜讲到自己的爱好,顿时神采飞扬,让她充满了神奇的魅力。

“就这么简单?”聿哲不可置信地说,他不相信一个中文系的高材生的理想只是写童话故事。

“是啊,能做到也不简单啊,要写一辈子的童话,就要有一辈子的赤子之心。要保持一生的纯真,是很难的事!”

“也许吧,至少我做不到。要做到那样,也许你需要有一个保护你纯真的人,是吗?”聿哲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有点炽热。“是,是吗?我没想过哦!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夕颜面对他炽热的眼神,女性的直觉告诉她可能要发生什么事了,习惯当鸵鸟的她准备逃跑。

“等一下!”聿哲突然拉住夕颜的手,停下了脚步,“我想你做我的女朋友,可以吗?”

“什么?”夕颜惊讶地看着聿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听,怎么她好像听到聿哲在向她表白?

“我说我喜欢你,想和你交往!”聿哲坚定地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浓浓的感情。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才见过一……两次面,还不是很熟,怎么可以……”夕颜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拼命地摇头。

“自从我第一次在球场上看见你,就喜欢你了,我希望你那自信和温柔的笑容只属于我一个人,我相信你能给我的生活带来阳光!”聿哲紧紧地握起她的手,真诚地说。

这时,夕颜的脑袋里全是糨糊,什么也搞不清楚。她曾经听小山说过,聿哲很受欢迎,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但她对他没什么感觉,只知道他的优秀和强势让她在他面前抬不起头。于是她摇了摇头,极力挣脱聿哲的手。

“对不起,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我不可以做你的女朋友。”

聿哲的手很温暖,甚至是炽热,但她更喜欢像洛云那样冰凉如玉的修长的手。夕颜愕然了,怎么她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洛云来了?甚至她还想起琴房里那脆弱的精灵,以及那让她想不顾一切去拥抱他的孤单。

“是因为洛云,对吧?”聿哲失望地放开了手,虽然他喜欢她,但他是一个有风度的绅士,不会因为她的拒绝而硬缠着她的,他只是要知道自己失败的原因。

“洛云?”夕颜吓了一跳,怎么当她想起洛云的时候,聿哲会突然提起他,难道他会读人心?

“那天你们在海边,我就感觉得到了,你喜欢他,你对他有感觉,对吗?”聿哲懊恼地说。本来他是想认识了夕颜以后,再慢慢培养感情,让她逐渐接受自己。但那天看到她和洛云之间的暧昧,他感到了威胁,那种心爱的玩具要被人抢走的威胁。他害怕,所以不顾一切地表白,希望夕颜会答应他。结果……看来爱情真的是不能强求,是你的始终都是你的,不是你的,无论怎么努力都会失去。

“我不知道,我想如果我的真命天子出现了,我会感觉得到的,就像公主在汹涌的人群里,也能一眼就找到自己的王子那样。我只知道你不是我的王子,对不起。”

“不用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聿哲黯然地说。

“当然可以。”夕颜伸出手,友好地冲着他笑了笑。

聿哲握了握她的手,转身离开。他是最优秀的聿哲,即使失败,也要潇洒地离开。也许他的一生过得很顺利,所以他不习惯强求。因为他习惯了做一个绅士,懂得什么是“放手才是祝福”,所以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给夕颜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夕颜站在路上,看着聿哲离去的身影,心中仿佛打破了个百味瓶,酸甜苦辣顿时涌上心头。她知道自己辜负了一个好男孩,也许在其他的女孩眼中,聿哲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虽然他很少说话,但夕颜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热情,他是那种会对自己爱的女孩很好的人。他浑身都带着一种精英的气息,将来一定会成为社会上的成功人士,甚至他的绅士风度,也很让人着迷。这样的男人,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一个可以付托终生的男人。可是夕颜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因为她还小,还停留在童话的世界,追求公主和王子般的爱情。她相信感觉,认为只有跟他在一起很舒服,会脸红心跳的才是她的男朋友。她认为爱情是从一而终的,所以她要认真地选择,因为一旦爱上了,她就会不顾一切,把自己献给爱情。

风吹着夕颜酒红色的头发,红叶中的她像一个迷惘的孩子,思索着那一句“是因为洛云吗”。她不知道自己对洛云是怎么一种感觉。开始,她只是觉得洛云像一个天使,纤细、优雅、澄净,而且他有一双天使之手,仅此而已。但那一次在琴室的偶遇,让洛云闯入了她的世界。他的脆弱,他的孤寂,都深深地吸引着她,让她很想不顾一切地抱着他,不再让他孤单。夕颜觉得自己很像《彼得·潘》里的温蒂,带着女孩般的母爱,去爱那个令人心痛的孩子。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但如果她就这样爱上洛云,她会时时刻刻生活在害怕之中。因为洛云不是彼得·潘,他会长大,会成熟,当他再不是一个孤单的孩子的时候,她,还会爱他吗?

“你还好吧?”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搭上了夕颜的肩膀,酥软柔和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夕颜正处于沉思状态,突然听到这近在咫尺的声音,吓得整个人往旁边跳开两步,才看清楚身后的是洛云,只见刚刚拍她的手还停留在半空,十分好笑。

“我有那么可怕吗,让你一听到我的声音就躲开?”洛云戏谑地收回了手。他因为夕颜刚刚的拒绝而心情大好。很好,他的小夕颜没有喜欢上别人。不自觉地,洛云已经把夕颜划归为自己了。

“你……你在这里多久了?”夕颜想起刚刚与聿哲的对话,不禁羞红了脸,希望他什么也没听见。

“没多久!”洛云微笑地顿了顿,“就在你和聿哲来之前到而已。”

“那刚刚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夕颜懊恼地把脸埋入掌心。

“嗯嗯。”看见夕颜可爱的动作,洛云的心里泛起阵阵怜惜的温柔,“你真的不喜欢他吗?”他必须确定她的心意,不过无论是什么答案,他都不会放手的,为了得到这个可爱的小女生,他等了好久了。

“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只是不适合我。”夕颜认真地摇了摇头。

“那你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洛云似乎漫不经心地问。

“我也不知道。”夕颜想,也许她想找一个永远也不会长大的男孩子,可以一直陪她留在童话世界的人吧。但她知道,世界上是没有永远不会长大的人。

“可怜的聿哲,竟然没有敌人就输了,要是被那些崇拜他的女生知道了,肯定会很同情他的。”洛云微笑着说。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别把刚刚的事告诉别人?”夕颜双手合十拜托道。

“要我保密啊……”洛云眼中满是笑意,故意吊着夕颜的胃口,直到夕颜皱起了小脸,他才慢慢地说:“请我吃饭啊,当作是掩口费。”

“没问题!”夕颜听了他的条件,悄悄松了口气。

“那现在去吧,我要吃寿司!”

“哇,那好贵的啊!”

“你刚刚答应了!”

“我们可不可以商量一下?”

“没商量,如果你追上我,换我请你啊!”

……

枫叶路上,一对年轻的男女调皮地追着,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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