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满天
午夜的咖啡厅。音乐像无数只小精灵在米娜的眼前飞来飞去。米娜伸出纤巧的手轻轻握着咖啡勺在杯子里搅动着,那些小精灵便纷纷跃入了咖啡的漩涡里,翩翩起舞。米娜喜欢咖啡,喜欢咖啡的颜色和咖啡的气息。米娜在这里等一个男人,一个有着咖啡的肤色和气息的男人。
这个叫亚雄的男人果然很准时地出现了,手里照样捧着一大簇花。这是个令许多女人心动的男人,他的脸永远像花一样灿烂,很阳光。而咖啡却是伤感的代名词,于是米娜内心忧郁的阴影总是被亚雄如电的双目打扫干净。米娜笑了。亚雄及时地称赞,你的笑容很迷人。并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
凌晨两点,亚雄驱车载着米娜来到丽都大酒店,这家五星级酒店的808号房间是他们温馨的洞房。今晚又要缠绵一个通宵,因为明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
米娜是个40岁的未婚女人,关于她未婚的原因,谁也不知道,包括亚雄。米娜在一家外资企业当会计,但她却讨厌那些枯燥的数据,她喜欢文学、香烟、红葡萄酒、电脑、时尚杂志,她喜欢一切灵动的东西,这其中她更喜欢咖啡。每个星期六晚,她都会将自己精心妆扮一番后,在这家叫蓝梦的咖啡厅里等待亚雄。
亚雄比米娜小了整整10岁,是本市首富的儿子,也是亚氏集团的副总经理。高大的亚雄胸肌发达,咖啡色的肤色在太阳下透着健康的光泽。举手投足间显露出一股男人的力度,这是一种能够震慑女人的力度。许多女人都愿意被亚雄的这股力度征服,包括米娜。在外人眼里,米娜和亚雄是不可能走到一起来的,但,他们却实实在在走到了一起,亚雄从来没有在乎过米娜比他大10岁,有很多时候,他将米娜当作一个小姑娘般宠着,他将每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当作他们的新婚之夜。而米娜也就像个小新娘般让亚雄爱抚着,怜惜着。
808号房间里铺着大红的地毯和壁毡。米娜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她只要看一眼那翠绿的壁毡就会发晕。在她的眼里,那翠绿的壁毡是天空是草地,红红的地毯是黄土。她对天空绿草和黄土怀有一种切肤的情愫。她将坤包和挂在脖子上的诺基亚小灵通取下放在宽大的双人席梦思床上。然后慢慢地褪去喷着咖啡香水的咖啡色裙子。她坚持要在地毯上做爱。为这事亚雄跟她争论过很多次,亚雄说,我们有一张宽大的双人席梦思床空着不睡,为什么一定要睡地毯呢?米娜纠正道:“不是睡地毯,而是在地毯上做爱。这两者是有区别的。做完爱后,我们还是会回到床上去。”亚雄始终无法理解米娜的这种做法,但又无法说服她,只得依了她。
泥土在飞扬,绿树在摇曳,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地震过后,大地平息了,两人坐在地毯上喘气。亚雄先钻进被窝,然后伸手拉米娜。亚雄将嘴贴在米娜的耳边说:“我爱你。”米娜回了声:“我也是。”亚雄趁机说:“娜,我们结婚吧。”
米娜没吭声。
亚雄又问了一声:“娜,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不是不愿意,而是……唉,雄,难道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
“可是,我父亲说,他想孙子了。”
“你是为你父亲活着还是为你自己活着?”
每次一提到这个问题他们就要吵架。亚雄不想跟她争吵,他只想好好拥有她,一辈子。可米娜似乎并不理解他。米娜显然又生气了,亚雄便来哄她。亚雄趴在地毯上爬来爬去,然后坐起来扮鬼脸。亚雄说:“小猫咪,别生气,我是一只大狗熊。”米娜扑哧一声笑了。他跟10年前的他多么相似啊,也是咖啡色的肤色,富有弹性的肌体。只是黄土地变成了红地毯,绿草地换成了绿壁毡。
两人相拥着睡了整整一上午,亚雄说下午带米娜去兜风。亚雄熟练地驾驶着他那辆白色的奥迪车向郊外奔去。郊外的空气如过了滤的蒸馏水,清洌而甘甜。车子停在了一大片草地前,米娜兴奋得像个小姑娘,挥舞着手臂又叫又跳,好像回到了20岁的年龄。亚雄冲动地上前拥着她,他好久没见米娜如此高兴了。米娜深情地看了亚雄一眼,然后向他伸出了白嫩的手臂,来,跟我来。
夏日的阳光白得耀眼。米娜拉着亚雄钻进了浓密的树阴下,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任风轻抚脸颊,很惬意。亚雄说:“你真会选地方。”
米娜说:“怎么谢我?”
亚雄便用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米娜顺势用力抱住了他的脖子。很快便用湿润的嘴唇粘住了亚雄的耳朵。亚雄被她缠绵得透不过气,便反过来将她压在了身下。亚雄惊奇地发现米娜的脸颊有两团潮红在浮动,并且她的眼睛也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迷离的光。米娜呼吸急促地说:“雄,吻我一下好吗?”亚雄低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嘴唇。米娜热烈地回应着,口里含混不清地说:“你要了我吧,你要了我吧……”
亚雄探头望了望周围,远处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在走动。便伏在米娜的耳边说:“不行,现在不行,我们回去后再来好吗?”但米娜就像着了魔般紧紧缠住了亚雄的身子。这时有轻轻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亚雄顿时窘得两腮发烫,不知所措。只得用力摇着米娜,你醒醒,咱们回去吧。但米娜却全然不顾亚雄的劝说,只是一个劲地说:“抱紧我吧,我们就在这里做爱……”
亚雄忍无可忍,终于抡起巴掌朝她的脸上扇去。米娜被打懵了,半晌才奋力将亚雄推开,撒腿向车里跑去。亚雄看到一双双目光针一样地向他刺来,扎得他无地自容。一路上,两人都闭口不开,生着闷气。车里的空气凝固了,亚雄将米娜送去她的宿舍后没有回家,而是开着车子朝江边而去。夜暗下来,江边树影婆娑,亚雄的思绪便在夜的怀里如树枝一样向四处扩展,一直伸向了遥远的天际。现在,他不得不好好考虑一下与米娜这两年来的情感生活了,他甚至有再也不想见到米娜与她彻底分手的念头。亚雄将车子停在了一家洗脚城门口,立即就有小姐满面笑容地迎上来,他是怀着一种放纵的心理来的。
亚雄被一位细腰肥臀的女孩领到了一间单房,女孩让他坐在一个软软的沙发里,然后便低头给他脱皮鞋,女孩在给他脱袜子的时候抬头冲亚雄甜甜地一笑:“大哥,你的脚好臭。”也许是女孩的笑容感染了亚雄,亚雄的心情才稍好了些:“哦,是吗?”
“是的,但脚臭也不是件坏事,这证明你年轻,有活力。当然,如果你常来我们洗脚城的话,我可以保证你的脚不但有活力而且还不臭。”
亚雄终于听懂了女孩的话,原来是为她自己抓生意。女孩将一盆用中草药煎好的水端到亚雄的面前,准备给亚雄洗脚,那盆如咖啡一般颜色的水激怒了亚雄,他挥起一脚将盆踢翻了。在他的眼里,那盆水就是咖啡,咖啡是米娜的专利,他不能容忍有人去糟蹋它。
第二个星期六,亚雄没事儿样地捧着鲜花来蓝梦咖啡厅接米娜。米娜也没事儿般地钻进他的车里来到了808号房间。
他们又在地毯上完成了这个新婚之夜的所有情节。米娜固执地将每个周六夜称作新婚夜,她似乎在重复着一种回忆,一种甜蜜的伤痛,又似乎在逃避着一种责任,一种凡俗。今晚,亚雄没有直接爬上床,而是倒了两杯红葡萄酒放在地毯上,那是除了咖啡外米娜最喜欢饮用的液体。亚雄的目光像粘粘的糖,一刻也没离开过米娜的脸,尽管米娜保养得较好,但依然逃不脱岁月的侵蚀,已有细密的皱纹不知不觉地爬上了她的眼角。良久,亚雄也没从这张脸上找到任何答案,他琢磨不透女人的心。
两人干了一杯。酒真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两颗伤痛的心很快愈合,能洗掉两颗心间的隔膜。亚雄说:“娜,那天在公园,你怎么啦?”米娜很快就喝过了头,但她心里很清楚,思路也很清晰。“不知怎么搞的,那时,我特别想……”
亚雄心痛地搂紧自己的女人,米娜的肚子一阵抽搐,哇地吐了一地。亚雄耐心地给米娜擦净身子将她扶上床后,才开始清扫房间。
第二天,亚雄将米娜带到了一座两层别墅前,指着宽大而豪华的别墅说:“这就是我父亲为我们准备的新房。”米娜刚才还灿如阳光的面容瞬间便阴暗了下来。亚雄没注意米娜脸上的变化接着说:“父亲很想见见你。其实,我们都不小了,早就该成个家的。”
“你嫌我老了吗?”
“不,不,在我眼里,年龄与爱根本就没有关系。”
“既然你不在乎年龄为何总是逼我结婚呢?”
亚雄不想跟米娜吵架,就岔开了话题:“娜,你先看看房间吧。”房间装饰得很豪华,西班牙进口的天花板和吊灯,地面铺的是德国产的白玉瓷板,但这一切米娜都不感兴趣。她突然看到了墙上的一把佩剑,她的眼睛便再也离不开了。
亚雄走过去随手取下,介绍说:“这是我妈留下的,30年前,我爸是个小商贩,我妈则是个街头卖艺女。10年前我妈被我父亲的情人害死,走时仅留下这把剑。这10年来,我无时不在寻找那个害死我母亲的人!”
亚雄哧地拔出剑,一道寒光闪电般向米娜袭来,灼痛了她的双目。亚雄在空空的房间里练起剑来,那雄健的肌体,敏捷的身姿,处处透出一股男人的力量。可是,看着看着,米娜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挥剑如电,身轻如燕……
10年前,米娜爱上了一个小商人,他们是在一片青草地上完成他们爱的秘密的。因为那个男人有咖啡的肤色浑身透着咖啡的气息,米娜也着魔般迷上了咖啡。清丽脱俗的米娜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远近数百里没人配对,以至30岁了还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可是那个小商人却轻易地带走了她的心。
亚雄收住剑,给米娜泡了杯咖啡,咖啡的香气和亚雄的汗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米娜像个被幸福包围着的女人,脸上飘起两团淡淡的红晕。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却是苦的。亚雄从她脸上细微的变化看出了她的不高兴,是不是忘了放糖?米娜猛力将咖啡杯向地板摔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忘了放糖?你不知道我不爱喝没放糖的咖啡吗?”
“娜,我、去给你重泡一杯吧。”
“不,”米娜用力拉住了亚雄,“你坐下,我要你陪我坐坐。”米娜将头紧紧地埋进了亚雄宽大的怀里,眼泪大串大串地掉了下来。亚雄怜惜地搂着她,并轻拍着,像哄一个欲睡的婴儿。亚雄双目痴痴地盯着米娜,再次说道:“娜,我已经等不及了,我决定下个星期六就和你举行婚礼!”
米娜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你父亲还好吗?”亚雄说:“他很好,并且多次要我将你带回家给他看。唉,只是他贵为一个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却总是形单影只,自从母亲走后他就断了再娶的念头。”顿了顿,亚雄又说:“娜,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理由很简单,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母亲。”
米娜的身子震了震,她曾经也听过类似的话,那是一个男人跟她说的,那个男人说,她长得很像他的妻子,于是她最终成了那个男人的情人,而男人却想成为两个女人的丈夫!
良久,米娜忽然抬起头,很平静地问:“如果我是那个毒害你母亲的人,你还会跟我结婚吗?”
亚雄脸上的肌肉艰难地抽搐着:“娜,你就别开玩笑了。”
“并且,我一直爱着你的父亲!”
亚雄的头嗡地一声响便栽倒在地……
《女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