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如钩的弯月割不断夜的愁绪，远山朦胧，绵延着乡村的向往。吴丽坐在床边，对着满窗月色遥望远方，那弯弯的月亮很像她流泪的眼睛，忧伤而美丽。远方有牵挂也有忧伤，有甜蜜也有苦痛。这时，哇地一声她怀里的孩子醒了，吴丽赶紧撩起衣服扯出雪白的奶子，小心翼翼地将奶头塞进儿子嘴里。儿子小宝才3个月，那红嘟嘟的小嘴一咬住吴丽的奶头便狠命地吸，一只白胖的小手还抓着吴丽的另一只奶子把玩着。月光下就如两只银鸽展翅欲飞。小宝是吴丽给取的名，因为小宝还没见过他爸呢。一说起小宝他爸陈清，吴丽的眼里便涌出了泪水，莫非清哥不要咱母子了？
“丽姐，你又在想啥呢？”吴丽一见是陈刚来了，赶紧将衣服拉了拉，她不敢扯掉小宝嘴里的奶头，她怕他哭闹，只得扯衣服将乳房盖住。陈刚是陈清的弟弟，陈刚说：“八成我哥是不会回家了，都一年多了，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谁知他在外干了些啥！”吴丽止住了眼泪，说：“我不准你这样说你哥，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声音虽不大，但陈刚却感到那声音是坚强的，甚至固执。陈刚说：“丽姐，我哥在外面都有女人了，你还这么护着他？”吴丽又开始抽泣了，其实她也听到了关于陈清在外有了新欢的传说，但她不信！陈刚说：“丽姐，你去洗个澡吧，我来抱小宝。”
陈刚高中毕业后便在家鼓捣果树种植，后山坡全被他种上了各种果树。此时正是果子成熟的季节，陈刚刚刚去镇上卖了果子回来便去后山坡下的水库里洗了个澡，吴丽狭小的屋子便被一个男人健康的气息填满了。吴丽转过身背对着陈刚，然后才小心地将奶头从小宝的嘴里扯了出来，喝饱了奶水的小宝不哭了，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吴丽笑。吴丽将堆在颈下的衣服拉下来盖住了奶头，俯下身去亲了小宝一口才将他递到陈刚的手里。陈刚双手去接小宝，却不小心触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吴丽赶紧将身子往后缩，两人的脸同时红了。好在小宝笑得很欢，陈刚赶紧将小宝抱过去不停地亲着逗着，尴尬的气氛在小宝的笑声中稀释了。
吴丽来到后厢房将烧好的水倒入澡盆，用手试了试，水太热，她又向盆里倒了些冷水，调好水温后才开始脱衣服。她首先脱去的是粉红色暗花衬衣，吴丽清楚地记得这件衣服是她与陈清谈恋爱时他给买的，陈清还说她穿这件衣服很漂亮呢。然后便是米白色的乳罩，这也是陈清陪她去买的，连同粉红色的内裤一起，那是在镇上的一家女性内衣专卖店里。她站在门口不肯进，于是他去了，出来时她发现他的脸红仆仆的煞是可爱。将自己脱得光光的后，吴丽便像鱼一样滑进了澡盆。吴丽突然发现，她的衣服居然全是陈清买的，而她已好久没买过衣服了。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身子，她的脑子里塞满了水淋淋的思绪。以前洗澡时她是从来不敢开灯的，更不敢往镜子里看，尽管她的房间里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可每到洗澡时她便用一块布帘遮住。可是今天她开了灯，并且将遮住镜子的布帘也拿掉了，她要看一看她自己，她要清清楚楚地看一看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要从自己的身上找出陈清离开她的原因！
雪白的灯光下，明亮的镜子里一个美得让人心动的女人在沐浴。虽然她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胸部依然高傲地坚挺着，优美的曲线，修长白皙的大腿，那就是我吗？吴丽看得脸热心跳，好在水雾很快模糊了镜面，将她花朵般怒放的身子隐进了雾中，她怀疑镜子里的女人是电视里的演员，或者是天河里沐浴的仙女。为什么，为什么陈清就没有发现她的美丽呢？她不明白！
这时小宝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坐在堂屋里看电视的陈刚冲吴丽喊：“丽姐，洗个澡怎么要这么久啊，小宝可能又饿了。”吴丽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穿好衣服，从陈刚手里接过哭闹的小宝。空气中飘浮着洗发水与沐浴露的香味，陈刚吸了吸鼻子，说：“丽姐，你真美！”吴丽转过身去轻轻地从衣服里扯出奶子塞进小宝嘴里，脸上飘起了一朵阴云。吴丽说：“你要再这么油嘴滑舌以后就不要到我的房里来了，哎，菊花这几天有没有去找过你啊，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姑娘！”陈刚没吭声。
菊花比吴丽小一岁，两人好得就像两姐妹。吴丽跟陈清谈恋爱时，便把菊花介绍给了弟弟陈刚，做不成亲姐妹就做妯娌。可陈刚总是对她不冷不热，反而对嫂子依恋有加，因此菊花对吴丽的误解很深，这让吴丽苦恼不已。
有一次吴丽抱着小宝回娘家，刚好遇上菊花来找陈刚。吴丽便笑着跟她打招呼：“菊花，又去找陈刚呢，他可能去了后山坡伺弄果树了，你还是直接去后山吧。”要是往日，菊花肯定会满面笑容地对孩子又抱又逗，但这次不知怎的，却阴着脸说：“陈刚陈刚，叫得多甜呀，一个男人还嫌少啊，连老公的弟弟也要，真不害臊！”吴丽呆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吴丽说：“菊、菊花，你一定是误会我了，菊花，你听我说……”菊花却扭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望着菊花远去的背影，委屈的泪水在吴丽的眼里直打转。
吴丽不在乎人们怎么看她怎么说她，但她在乎菊花，菊花与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陈刚也是她介绍给菊花的，她无法不在乎菊花对她的感受。她劝菊花去看陈刚，可菊花却不理她，于是吴丽便拿陈清写给她的信给菊花看，吴丽说，你看，陈清说要接我去他那里住呢，陈清在外面当老板了，发财了，但他并没忘记我。菊花看了陈清写给吴丽的信，信上陈清说，亲爱的丽，让你在家里受苦了，我在南方做生意赚了些钱，如今又开了家室内装修公司，再过一年半载等我在这里买了房子就接你们母子来城里享福。菊花半信半疑地说，是吗，怎么我听人家说他在外有女人了，还打算跟你离婚呢。吴丽灿然一笑说，这可能吗，我的男人我还不清楚，现在的人都眼红得很，看到我家陈清有出息了就想拆散我们这对恩爱夫妻。吴丽又将自己写给丈夫陈清还没来得及寄的信拿给菊花看。吴丽写道，清哥，你的信我收到了，暂时没钱寄回家不要紧，你在外搞事业才最重要，不管你什么时候回家我都等着你！菊花这才信了，菊花说：“丽姐我对不起你，错怪你了，可是，我感到陈刚不爱我，他总是对我不理不睬的，我、我该怎么办呢？”
吴丽说：“男人嘛，都是这样的。表面上大大咧咧，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有你的，只要你在他的面前表现温柔一点，多关心他一点他的心就属于你了。”菊花于是又有了信心，对爱情的向往让她的脸上又飞起了朵朵红云。
村里很多人都知道吴丽的老公陈清在外发了财，还准备接她和儿子小宝去享福呢，吴丽听到人们祝福的话语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只有陈刚不相信，并坚持说他哥陈清一定是变心了。陈刚说：“丽姐，你瞒得过别人，甚至瞒得过你自己，可瞒不过我，我哥是怎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他那种人就算是发了财也是偷的抢的，如果有钱了，他第一个就会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丽姐，不，丽丽，如果那时候不是他背着我对你……我们早就是一对了，本来我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对的啊！”“不，”吴丽的泪汹涌而出，“你、你就别说了！”陈刚说：“我要说，你也太傻了，凭啥空空地等着他，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
夜一点点地将村庄吞没，将吴丽吞没。她的记忆又像浮萍般在如水的夜幕中飘起。她怎么也忘记不了三年前的那个月夜，她约陈刚在后山坡的一个草棚里见面，那是村里为方便放牛人而搭的草棚，而晚上却成了他们约会的乐园。她与陈刚已谈了三年恋爱，但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秘密，他们将那份爱深埋在心底。于是每当月亮升起的夜晚，他们都会相约在草棚里谈心，清新的山野，溶溶的月光，迷醉了他们相拥的身影。因为近段时间农忙他们已有一个星期没见面了，吴丽坐在草棚的竹床上，想象着与陈刚相见的激动时刻，心里便甜甜地如喝了蜜。她就如一朵芬芳的栀子花在黑夜中静静地等待绽放。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草棚边，吴丽惊喜地叫道：“陈刚，你怎么才来呀？”由于心情急迫，她在向外走的时候不小心脚下一绊便摔倒在了地上，地上是绿绿的草，她感到自己的衣服湿湿的胸部有点凉，这时她被一双有力的手搂住了。她的心咚咚地跳着，以前她也和他经常相依在一起，但今晚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今晚他搂她的手特别有力，她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
不一会就有热烘烘的嘴钻进了她的颈窝，她的颈被那张热烘烘的嘴咬得麻麻的酥酥的，她感到自己的胸脯在急剧地起伏。她被抱到竹床上，竹床吱吱呀呀的呻吟声让朦胧的夜变得神秘而亢奋。吴丽闭上了眼睛，她感到自己在梦里飞翔……当山虫停止了歌唱，月亮走出了乌云的缭绕，吴丽发现他竟不是陈刚，而是陈刚的哥哥陈清！怎么会这样呢？你怎么能这样啊？吴丽凄楚的哭泣声打破了山夜的宁静。陈清说：“丽丽，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跟我弟弟陈刚的事了，陈刚因有点事可能要晚一点才来，于是我就来了，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我也喜欢你啊，我会为我所做的事负责的，我会一辈子照顾好你的……”
与陈清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吴丽才发现其实他没有人们所说的那么坏，尽管他有点小偷小摸的习惯，也尽管他的脾气不大好，但吴丽想只要他对她是真心的，那么她就完全有可能改变他。她想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她除了嫁给他好好跟他过日子还有什么办法呢。时间一长，她居然发现自己还有点喜欢他了，他陪她上街，给她买衣服，还讲笑话逗她开心，并且也没见他再去偷邻里的东西。有时她居然感到了那个叫幸福的东西就在自己身边躲藏着，只要她轻轻一唤它就出来了。只是有时看到陈刚一脸忧郁的样子她的心里才隐隐有些不安，但很快她就坦然了，她想她既然选择了陈清就必须与陈刚保持距离，也许这辈子他们只能作叔嫂呢！
陈清是在吴丽的鼓励下去南方打工的。自从那晚后，吴丽就铁了心要嫁给陈清，陈清说他没钱结婚，吴丽说，我不要你的钱，只要求跟你去一趟婚姻登记处就行了。吴丽还说，只要两人感情好，钱是可以赚来的，我们有勤劳的双手一定能创造出物质来的，如今那么多人去南方打工，你为什么就不能去呢？
可陈清一去就变了，吴丽握着一纸陈清寄回来的离婚协议，有一股寒气自心底往外冒，她的手在不住地颤抖。她趴在被子里大哭了一顿后便拿来纸笔给陈清回信，她说，她不在乎他是否回来，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其他女人，她只求他别跟她离婚就行。
“吴丽姐，你开开门吧。”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抽泣声，吴丽听出是菊花的声音，赶紧将陈清寄回的离婚协议书藏了起来，“菊花，你这是怎么啦？深更半夜的，你哭什么啊，是不是陈刚欺负你了？”
菊花点了点头：“陈刚他尽欺负人！”
吴丽一惊：“你刚才又去了后山坡他的果树林是吧，他是不是对你那样了……”
菊花说：“他没有对我那样，他要是对我那样就好了，他说要跟我分手，呜呜呜。”
吴丽说：“你别急，今晚你就在我这里睡，明天我再去找陈刚问问。”
菊花说：“可是，他喝了很多酒，我担心他会出事。”
吴丽知道山坡下就是水库，如果陈刚要是喝醉了往里一跳那就麻烦了。便说：“菊花，你在家里帮我看着小宝，他如果醒了你就抱他尿尿，我这就去看看陈刚。”
以前给放牛人搭的草棚不见了，在果树林的中央陈刚用砖瓦砌了座小屋。隔老远，吴丽便看到小屋的窗户上摇曳着一盏煤油灯，那盏煤油灯就像茫茫山野的一只眼睛，引导着她踉跄的步履。屋里杯盘狼藉，陈刚的眼睛喝得血红，吴丽说：“你怎么啦，少喝点行不行？”陈刚头都没回地说：“你、你少管我的事，我不是早跟你说、说过了吗，我们不会走到一起去的，与其大家都痛苦不如早点分手的好！”吴丽说：“你在胡说些啥呢，人家菊花哪点配不上你？”陈刚这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菊花而是吴丽，陈刚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吴丽在灯光中约隐约现的脸：“是你？丽、丽姐，你怎么来了？”
吴丽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边说：“你跟菊花是怎么搞的嘛，昨天都还好好的……”这时陈刚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只手伸过去拉吴丽：“你过来，坐、坐下听我跟你说，菊、菊花根本就比不上你、你！”吴丽不住地往后挣脱自己的手，说：“陈刚，你喝醉了，你还是躺下休息一会吧，清醒清醒脑袋。”陈刚说：“我没、没醉，真的，我忘不了你啊，我哥他不是人，他不懂得珍惜你，但是我懂，我要你，丽丽，今晚我就要你……”陈刚的双手已经将吴丽紧紧搂住了，吴丽边挣扎边说：“不行，我是你嫂，你不能这样对我！”但陈刚已经失去了理性，陈刚钢钳般的手指一下就撕开了吴丽的衣服，就在他一手捉住吴丽的一只乳房时，吴丽也咬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臂。血从吴丽的口里慢慢地往下流，但陈刚并没感到痛，陈刚腾出一只手来吱地一声又撕开了她的裙子，那是陈清买给她的裙子，她又用手奋力在他的脸上抓了一下，他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几条红指痕。
屋外出奇地黑，出奇地静，一阵风吹得果树叶沙沙地响。可陈刚却没听到，吴丽也没听到，吴丽又在陈刚的大腿上狠咬了一口后终于瘫在了陈刚的怀里不能动弹了，陈刚瞪着血红的双眼将吴丽扑倒在了床上……吴丽的泪水从眼窝里慢慢地往下淌，吴丽说：“陈刚，你毁了我你知道吗？”陈刚没吭声，只顾在吴丽的身上运动着。吴丽说：“本来陈清就怀疑我们过去有事，他甚至还怀疑小宝不是他的，这下好了，我们可真的有事了！”
陈刚终于从吴丽身上爬了起来，陈刚喘着粗气说：“丽丽，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会娶你的。”吴丽说：“你怎么娶我？你哥当年也说要娶我的，可后来还是变了心！”陈刚说：“我跟他不同，我一直都爱着你，他不爱你！”吴丽说：“他也说过他爱我，他说他过几天就要回来，我已经给他写过信了，我准备跟他去南方的，可是现在……”吴丽站起来一步步地往外走，穿过黑色的树林，吴丽来到了水库边上。待陈刚跟到水库边时，吴丽纵身跃入了水中。陈刚也跟着跳入了水中，水库里盛满了无边的黑暗，陈刚边捞边喊：“丽丽啊，你怎么这么傻，我说过我会对你好的，也会对小宝好的……”半个小时后陈刚无力地躺在了水库边的草地上，而吴丽却被宽阔的水库吞没了，陈刚面对沉默不语的水库泪流不止。
几天后陈清果然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人，陈清对弟弟陈刚说：“你嫂呢，我这次回来是跟她离婚的。”陈刚面无表情，好半天才用手指了指后山坡，吴丽的坟墓就在后山坡上。
《短篇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