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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西狭颂汉隶楷模,下辨道仇靖卓出(2)

盖除患蠲难为惠,鲜能行之。斯道狭阻,有坂危峻,天井临深之厄,冬雪则冻,渝夏滑汰。顿踬伤害,民苦拘驾推排之役,勤劳无已。过者战战,以为大戚。太守汉阳阿阳李翕履之,若辟风雨。部西部道桥椽李,馔烧西坂,天井山止口,入丈四尺。坚无臿溃,安无倾覆。四方赖之,民悦无疆。君德惠也,刊勒纪述,以示万载。

建宁五年四月廿五日己酉讫成

这是一篇只有序文没有颂辞的功德碑。通篇只有120个字,简洁明快,一目了然,精练之极。建宁四年已经为李翕勒造了一块情动辞发、图文并茂、诗文合璧的《西狭颂》碑。建宁五年的《天井道碑》,犹如《西狭颂》的一块续碑。《天井道碑》记李翕修治西狭西坂天井道事。

汉代盛行辞赋。著名的辞赋家都善于撰写摩崖碑文,留下不少传世佳作。辞赋化了的汉代散文,或颂扬,或讽喻,多用铺张丽靡之辞,有华而不实之嫌。然而,《天井道碑》文字清丽,不用微词曲笔,只以纪实为主,遣词造句很美,堪称一篇短小精悍的汉代散文佳作,读起来抑扬顿挫,情动辞发,玩味不尽。

碑文立意高超,一语道破。所谓“惠”者,“除患蠲难”者也。但为官者却少能行之。由此引出李翕修治天井道事。难怪吏民们要为李翕再造一块记功碑。

《析里桥郙阁颂》碑文:

惟斯析里,处汉之右。溪源漂疾,横柱于道。涉秋霖漉,盆溢滔涌,涛波滂沛,激扬绝道。汉水逆让,稽滞商旅,路当二州,经用泞沮。沮县士民,或给州府,休谒往还,恒失日晷。行理咨嗟,郡县所苦。斯溪既然,郙阁尤甚。缘崖凿石,处隐定柱,临深长渊,三百余丈。接木相连,号为万柱,过者傈傈,载乘为下。常车迎布,岁数千两。遭遇陨纳,人物俱堕。沉没洪渊,配烈为祸,自古迄今,莫不创楚。

于是,太守汉阳阿阳李君,讳翕,字伯都,以建宁三年二月辛已到官,思维惠利,有以绥济。问此为难,其日久矣。嘉念高帝之开石门,元功不朽。乃俾衡官椽下辨仇审,改解危殆,即便求隐。析里大桥,于今乃造。校致功坚,工巧。昔巧鲁班,亦其拟象。又醳散关崭漯,徙朝阳之平燥,减西高阁,就安隐之石道,导江河,以靖四海。经记劂续,艾康成里。臣,勒石示后。乃作颂曰:

上帝经臣,降兹惠君。克明俊德,允武允文。躬俭尚约,化流若神。爱氓如子,遐迩平均。精通皓穹,三纳苻银。所厉垂勋,香风有邻。仍致瑞应,丰稔季登。居民欢乐,行人夷欣。慕君靡已,乃咏新诗。

兮山兑之间,高山崔隗兮水流荡荡。地既确兮与寇为邻。东以析分。或失绪业兮至于困贫,危危累卵兮圣朝闵怜。艾究兮幼,救倾兮全育孓遗。劬劳曰稷兮惟惠勤勤,黄邵龚兮盖不。充嬴兮百姓欢欣,佥曰太平兮文翁复存。

建宁五年二月十八日癸卯。

时衡官下辨仇审字孔信,

从史位下辨仇靖字汉德为此颂,

故吏下辨仇弗字子长书此颂。

时石师南威明

这是一篇包括表文、颂辞和颂诗的功德碑。

表文着意渲染了析里崖壁江涛、绝道和郙阁栈径畏烈为祸的情状,赞扬了李翕修筑析里大桥和郙阁石道的显赫功绩。

碑文云,析里地处西汉水(即嘉陵江)之右岸,急流漂泄,往往横注于道。到了秋季,霪雨连绵,江水涨溢奔涌,浩大的波涛激荡于峡谷间,道路为之断绝。江水倒流,回旋起伏,商旋积滞。此处正当益州、梁州之咽喉,南来北往的行人只好等候沮县接应或救援。官府庶民和往来行人,时被延误,郡县为此而苦不堪言。江流如此,而郙阁栈道更为严重,缘崖凿石,稳处定柱,临深长渊有三百余丈,接木相连,号称万柱,过往者战战兢兢,载物乘坐都要通过这里。官府的车辆来来往往,每年有千辆之多,往往相互挤撞而坠入江中,人物俱毁,沉没洪渊,祸患是极为惨重的。自古至今,莫不令人痛楚。

李翕到任以后,一心想着惠利于民,办几件济世安民之事。听说此为沮县最艰难的事,一直在思考着要把它办好。于是,派遣衡官椽下辨仇审,改危除险,架设桥木,使其平稳安康。新造的析里大桥,精心测量,攻克难关,工巧之极,昔日鲁班,也会模仿它的样子。废弃了高峻潮湿的路径,改移到平野干燥的阳面。减去了路高栈险的西濒危道,修筑了平稳坦荡的石径栈阁。夏禹疏导江河,四海为之平静。李翕追随夏禹的业绩,使郙阁安康万里。为了昭示他的鸿功大业,勒石记之。

颂辞赞颂了李翕本人的天资、才能、品德、美政,以及百姓对李翕的感激之情。“上帝经臣,降兹惠君”。赞美李翕为天降惠君。“克明俊德,允武允文”。赞美李翕治政才能,能用俊德之才,又能修武治文。“躬俭尚约,化流若神。爱氓如子,遐迩平均”。赞美李翕对民众教化有方,爱民如子。“精通皓穹,三纳苻银。所励垂勋,香风有邻”。赞美李翕精通德政,三纳其政,有显赫政绩。“仍致瑞应,丰稔季登。居民欢乐,行人夷欣”,赞美李翕给百姓带来的实惠。

颂辞有了,又有颂歌,有诵有唱,意趣横生。颂歌是撰者用骚体形式对李翕美政发出的吟唱。全诗句式整齐优美,排比对偶,文采华艳。上下四字的,中间用“兮”字作助词,以加强语气,抒发情感,表达对太守李翕的崇敬。思想内容和艺术形式达到完美统一。

《郙阁颂》新歌,恰当地运用铺陈,并将清新艳美的文采,天衣无缝地融为一体,以极其精练的文字歌颂了李翕的德行和美政,不留一点模拟的痕迹。加之撰者又通晓音律,讲究音韵节奏之美,读起来击节高歌,一唱三叹,其情沛然,其韵浩然。

凡颂碑者有辞而无歌。在这一点上《郙阁颂》比之《西狭颂》更胜一筹,激情也更加奔放。颂辞之后,撰者还觉得言犹未尽,故而又以新歌颂之。正像撰者说的,“慕君靡已,乃咏新诗。”新诗是发自肺腑之言,犹如江河之澎湃而不能止。这是《郙阁颂》碑文的最大长处,也是历代史学家爱不释手的一个原因。

观之题名,武都郡从史位仇靖撰文,故吏仇绋书丹。仇绋的名字在颂碑中一出现,就以惊世之笔震撼书界。他和仇靖一书一文,共同完成了这篇奇世雄文,评价是极高的。清《金石粹编》称:“《郙阁颂》碑文裴然可诵,书亦方正捷健,出于汉德,子长之手,二仇盖深于文学者。”清《金石遗文录》称:“汉德、子长奇思横出,制为横文,运兹妙笔,君臣懿美,并传来世”《郙阁颂》书法,古朴厚重,笔锋隐韬而又端庄俊美,为汉末之绝笔,其风格与《西狭颂》如出一辙。

《汉武都太守耿勋表》碑文:

汉武都太守右扶风茂陵耿君,讳勋,字伯玮。其先本自巨鹿,世有令名。为汉建功,俾候三国。卿守将帅,爵位相承,已迄于君。君敦诗悦礼,家仍典军,压难和戎,武虑慷慨。以得奉贡上计,廷陈惠康安遏之谋。上纳其谟,拜郎、上党府丞。掌令考绩有成,苻英胙。熹平二年三月癸酉到官,奉宣诏书,哀闵垂恩。猛不残义,宽不宥奸。喜不纵慝,威不戳仁。赏恭罚否,畀奥流。其于统,宠存赠亡,笃之至也。

岁在癸丑,厥运淫雨,伤害稼穑,率士普议,开仓振澹。身冒炎赫火星之热,至属县巡行。穷匮陡降山谷,经营跋涉,草止露宿,扶活餐,千有余人。出奉钱两,振衣赐给贫乏。发荒田耕种,赋寡独王佳小男杨孝等三百余户。减者贪吏二百八十人,劝勉趋时,百姓乐业。老者得终其寿,幼者得以全育,甘棠之爱,不是过矣。又开故道铜官,铸作钱器,兴利无极。外羌且等播威悔恶,重译乞降。修治狭道,分子效力如农,得众兆之欢心。可谓仰之若明神者也。夫美政不纪,人无述焉,国人命叹,刊勒斯石,表示无穷。

其辞曰:泰华惟岳,神曜吐精。育兹令德,既哲且明。寔谓耿君,天胙显荣。司牧莅政,布化惟成。柔嘉惟则,穆如风清。勤恤民隐,拯扼扶倾。皇,东抚西征。赤子遗慈,以活以生。山灵挺宝,匈乃平。恺悌父母,民赖以宁。

熹平三年四月廿日壬戎,西部道桥椽下辨李造。

《耿勋碑》为隶书阴刻。其篇章结构,语言风格,遣词造句,与《西狭颂》碑文一般无二。

表文351字。开宗明义,首先介绍耿勋的籍贯、出身、家世和仕途美绩,然后记他武都一年的德政。耿勋的施政原则是:“猛不残义,宽不宥奸。喜不纵慝,威不戳仁。赏恭罚否,畀奥流。其于统,宠存赠亡,笃之至也。”即勇猛果断,但不伤害理义;宽厚慈善,但不迁就奸邪;钟爱可加,但不纵容有二心的人;威严有过,但不损伤仁道;对少数民族赐以恩惠,奖赏恭顺的,处罚叛逆的;对士民则珍爱生者,安抚死者。所以,百姓忠诚。这是儒家“仁义”思想的行为规范,也是汉代地方官吏为官施政的标准,虽然只有短短几句,却包含着朴素的唯物论和辩证法。汉武帝斥诸百家,独尊儒学,他们的眼里,不行“仁义”,失掉民心,就可毁于一旦。

耿勋的美政体现在救灾赈民和发展生产两个方面。霪雨不止,祸害庄稼,饥馑遍野,民不聊生。耿勋遂以身心之劳,解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其一,开仓赈济,放粮于民,让百姓都有饭吃;其二,顶着酷暑,跋山涉水,朝行夜宿,巡行郡县,查看灾情,慰问灾民,及时发放救命粮饭,扶活千余饥民;其三,出奉钱两衣物,赐给贫困百姓;其四,为二百余户鳏寡孤独发放荒田耕种,用以生产自救;其五,精减官员,罢除贪吏280人,以减轻政府和农民负担。由于“劝勉”及时果断,饥民安定,百姓乐业,“老者得终其寿,幼者得以全育”。

与此同时,“开故道铜官,铸作钱器”。即设立故道铜官,铸造钱币,以活跃流通。故道,今两当、凤县之地。这是陇南开发铜矿,铸造钱币的最早记载,也是地方官员自造货币,渡过灾荒的断然之举。“修治狭道”,以利往来。所谓“狭道”,或曰飞龙峡,或曰其他什么峡。摩崖石刻勒于西狭,不排除继续整修西峡栈道的可能。外羌“播威悔恶,重释乞降”,使地方得以安定,经济得以发展。

既有了这样的美政作铺垫,其颂辞必然是有感而发,耿勋的形象犹如“泰华惟岳,神曜吐精。育兹令德,既哲且明”,显得丰富多彩,令人为之仰慕。颂辞对耿勋的政教、抚恤、治道、赈灾、铸币,以及施政方法,勤政作风一一予以赞颂。“凯悌父母,民赖以宁”,溢美之词溢于言表。奇思横出,点石成金,妙笔生花,意语顿挫,不失为辞中之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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