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都是旧的,即使这照片刚刚冲洗出来,也是旧的。岁月如新,时光流逝,框在照片里的你也只过去的你,眼神也是过去的眼神,岁月将过去定格,也许,常翻翻老照片即可从中寻找回过去的温馨和记忆,如此而已。
从六七十年代的黑白照片,到如今的彩照,加之近年电视媒体覆盖渲染得很玄乎的大幅婚纱照,确实是人类文明和智慧的飞跃。当你看到自己过去的任何一张老照片,就可从中找到自己的从前。
前些时新一期的《小说月报》刊登有该出版社推出的《知青老照片》,书目上介绍说,此次收集的老照片大多都是名人,如以写知青题材而出道的作家叶辛,看他当知青时拍照片,会联想到由他编剧的《蹉跎岁月》,这部电视剧由同名小说改编,在八十年代的知青题材中也可算是上乘之作,配之关牧村唱的主题歌,感动过一代人。再如梁晓声,他的名气绝对要比当年许多同龄人大,属于腕级名人。照时下的眼光,名人的照片含金量似乎就比寻常百姓要高些,但也未必。我想,即使把名人的经历放大一百倍,或许有些普通人的经历更具传奇色彩。
一说到知青,就想起文革,就想起那段红火的岁月。在我的相册里,文革时期的照片为数不多,保存下来的更少,其中有一张是1966年秋天参加革命大串连时,在天安门广场上照的留影。那是我十四岁的光荣。某日,十四岁的女儿在翻看相册时,无意翻到了那张老照片,就诧异地说,爸爸,这是你哪年的照片呀?她指的是当年我在北京天安门前照的那张手捧红宝书,裤子上还打着两块补丁,模样既呆又傻。那是秋天照的。当时我们正急切地等待的伟大领袖毛主席第八接见红卫兵,大串连的热流将我们从山西的太原席卷到北京,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临行前父母担心出事情,但我已和同学们约好,坚定不移,执意要走,家人见拦不住,也只好作罢。我们从太原到北京整整走了一天一夜,原因是那趟慢车跟老牛似的,每站必停,而且半途中又出了点麻烦,列车在石家庄停了下来,眼巴巴等了几个小时再换车,就这样走走停停,等到了北京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我想,这是我一生中印象最艰难的一次旅行,车上人满为患,严重超载,车厢里到处是人,连上厕所都非常困难,你很难想象当时坐这样的车会是怎样一种感受。
到北京后我们几乎精疲力竭,除了想睡觉什么都不想。负责接待的人把我们安排在三里河附近的国家经委招待所,一住就是半个月。等待毛主席接见红卫兵,一直等到没有信心时,突然接待通知说要接见了,大伙兴奋的睡不着觉。第二天早晨五点,我们被集合起来,从三里河步行赶往西郊机场。在此之前,我们接受了整整半个月的军训,每天练习走正步,喊口号。幸好带我们军训的一位班长是山西老乡,他待人挺热情,不象别的军代表动不动就训人责罚。后来要分手了,大家还恋恋不舍。只是在当时竟然没人想着和他合影留个纪念。即使有这想法也不大现实,因为那时的照相机还是奢侈品,一般家庭不会有的。
现在看来,那张老照片上的我,一付幼稚朴素到极致的样子,想起来也有些惨,裤子上的那两块补丁,每每看到都令人羞愧;怎么就没想到换条裤子再照呢?记得在当时,学校里好多干部和军人子弟都不知从哪儿来的旧军装,穿在身上神气的很,很多红卫兵一开始的特征就是穿着这样一身黄皮,扎条红袖章,耀武扬威地到处去破四旧,进行打砸抢的。
……
睹物思情,可谓是风雨人生,一路走来,想想真得很不容易。我想,对于那段历史,除了日记,照片就是唯一可以帮助回忆的好东西,看着老照片——她已微微有些泛黄,但那里面却记录依旧保存记忆了我们那一代人一段美好珍贵的青春故事。
原载于1998年5月25日《太原日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