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住处的对面,是一片平房,那里曾住过一些从事艺术的人,他们属于省文化厅下属的省美术院和美协。在我心目中,这是一些被称为艺术家的人,随便说出一个名字,在国内都算得上是颇有名气的画家或书法家。
他们住的是上世纪六七年代盖的平房,红瓦灰墙,前后被围成一个小院,院子被大小杨柳树围着,很有些田园诗的味道。
那时他们单位还没有盖起新宿舍,1985年我搬入新楼后,几乎天天可见到对面几排房屋前屋后的小院有人进出。时间久了,便成了熟人朋友。见面打个招呼,问个好什么的。有时早起晨练,还免不了结对打打羽毛球。没事时,我喜欢站在自家阳台上看看对面的风景,那是一帮成天跟书法绘画艺术打交道的人,时间久了,发现他们显得很悠闲,看不出有什么大事要做。只是每到做饭时分,家家屋顶冒起饮烟。那时住平房还很少有人家使用煤气罐,大都烧蜂窝煤。夏天时,那院子里就被一片高大的绿荫遮蔽住,绿荫下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人影儿或听到说话的声音,并且还有人会光着膀子爬上屋顶去摆弄自制的电视天线……过上一段,就看见原本很宽畅的院子又小了,稍留意,发现院子里又添了间小房,东一间,西一间,使院落显得杂乱起来。
那些写字画画的人走路也有些特别,有人行走时显得匆匆忙忙,仿佛在想着什么事,目不斜视。偶而,也停下来买菜或豆腐什么的,那时神情便恢复如常人,也一样与小贩高一声低一声的讨价还价,同时还不忘看看那老农的枰是否有假。有时会想,他们整天假呆在屋子里除了作画写字,还做些什么呢?某年的秋天,我有幸去一位德高望得的版画家老师的家里,一进屋子,里面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堆积如山似的画稿和书藉,满满堂堂,甚至叫人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过了几年,因友邻和工作的关系,我与他们常打交道,同在一个办公楼上班,他们的画室与我为邻,门是常开着,偶而经过,往里瞅一眼,里面很凌乱,大小不一的画稿挂在墙上,桌上丢着画笔和颜料,还有各种画册。他们或许整天都不出房间,走时不声不响,几乎很少跟人拉家常,但他们的艺术天分很高,常会听说,某某某的画在全国评上奖了,但也仅是说说而已,见到本人,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又过了几年,他们办公室整体搬迁了,再过两年,他们的宿舍楼也盖好,纷纷迁入新宅去了。过去住过的那几排平房依旧住着人,但里面住着的大多已不是艺术家而是更为普通的人,隔窗再难见到有人潜心作画,挥毫泼墨,只是偶而在街上碰到,彼此会很热情地打招呼,聊上几句,总归是邻居一场,见了还是觉得亲切可人。
天热时,还是忍不住要到阳台上去,遥望对面的风景依旧,只是里面换了主人,感慨之余,想想当年曾与那么一帮从事绘画写字的人们为邻,还是觉得是平生很幸运的事情,想起他们,就如在近前说话聊天一般,很是能引发一些令人回味的往事。
原载于1995年7月29日《太原晚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