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满是灰尘，还被撕过，只剩下不到一半，估计至少放在样品展示柜顶上一年以上了。我伸手在柜子顶上摸了半天，又找到了另一半，不过把这两半拼在一起，明显感觉中间少了一个人那么大一条。
就是这残缺不全的两半，也足够让我吃惊的了。左边是吴刚和陈明一，右边居然是郭丝怡和一个公务员模样的人。由于中间缺了，这个公务员模样的人只有一半，看着有点面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最关键的是，中间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被撕掉了呢？
残缺的照片说明，郭丝怡是一早就来过这里的，而且和陈明一她们至少是见过的，当初她为什么表现出和陈明一根本不熟悉呢？照片的背景就是巨丰水库的山峦，那里好多地方都是前天我爬了半天的，最熟悉不过了。看来，有机会还得跟一跟郭丝怡这条线索，真应了我说的那句话，房地产领域的人个个不是善茬啊。
这时候看门的老人找来个收家具的，把屋子里破破烂烂的柜子和桌椅都卖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老人问我，还有什么事么，没事的话他要锁门了。
我一早就把破损的照片藏在了兜里，看看现场也没什么好深挖的，就想告别，忽然觉得老人是不是会知道什么？于是，我尝试着问了句：“前几天和我一起来的有位郭小姐，她以前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老人想了半天说：“我也不太清楚，我是这两个月才来的，以前养鹿场很火的，雇的人多，来的人也多，这两个月基本就没什么人来过了。”
我表示了谢意，走出屋外，回身看着老人把门关了，心里想，曾经接待过好多贵客的这栋小屋就这么关上了，那么多往日的故事是否也被尘封起来了呢？
回到台里，我把当日的稿件处理了一下，就给郭丝怡打了个电话，说是想去她办公室找她，结果她说不方便，改天吧。她还恭喜我，又推出了一个重大题材，以后要是她们也遇上这样的事能不能高抬贵手啊。我开玩笑说，你不是要聘我为顾问吗，有我给你们又顾又问，应该不会让你们犯下这么大错误的。郭丝怡说，你们搞新闻的是只盯着新闻，现在社会中经商，谁能一直在岸上走不下水啊，明摆着的利益不赚，那你公司就等着黄铺吧。
我本来想和她多聊几句，可是她说有客人要接待，这边宁头也叫我，只好就此作罢。
还以为宁头要和我商量接续报道的事情，没想到他说：“把手里的活都放一放吧，捅了老虎屁股，如今要去感受虎威了。”
这准是台里什么领导又有话了，我开玩笑说：“是张台还是魏台又发威了？你不是武松来着吗，号称打虎英雄啊，怎么还怕上虎了？”
宁头过去把门关上，然后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说是准备好10分钟后出发去市政府，回过身来才和我说：“武松打虎那是喝多了，我可清醒得很。这回是真正的大老虎，王秉一的秘书来电话了，说是副市长要见我们。张台在宣传部开会，一会直接过去，你把昨天的节目转本录像带，马上准备去接受市里领导的批评指正。”
我出门叫海贵人赶快去把录像带转了，跑步去跑步回。重新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才认真地问宁头：“这是领导不是已经发话了么，又是责令他们整改又是表扬我们的，怎么出岔子了？”
宁头瞪了我一眼：“我哪知道啊，王副市长是主管城建的，这就是他手下的事，大领导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屎盆子最后还是扣在主管领导头上，这一去凶多吉少呢？”他看了看表，接着说：“这都快五点了，他也是会选时间，你赶快通知闻天强来值班吧，咱俩都走了，家里没人也不行。”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出现在王副市长秘书的办公室里，张台和宁头都不安的等待着，一个劲地和秘书小刘套近乎。只有我一点也不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见过穿拖鞋的副市长，基本算是自己人，所以一点感觉都没有？
等了一个小时，才有机会进了副市长的办公室。以前我采访过市长彭云山，感觉两个人的办公室摆设都差不多，只是王副市长的办公室几乎小了一半，真是官大半级差距巨大啊。
王丙一在张台的介绍下，和我们一一握手。握到我的手时，他装作根本不认识的样子，嘴里说着：“小伙子有作为啊，又是十佳青年又是青联理事，后生可畏啊。”在热情洋溢地握手仪式中，我倒是有些不自在，虽然也懂这个场合只能装作不认识，可还是有点别扭。王副市长在握完手要松开的瞬间，用中指在我掌心点了两下，我装作心领神会的样子，用眼神回应了他。
王副市长请大家都别客气，随便坐，然后坐回到自己办公桌后的转椅里。他说主要是没看过整个片子的全部，希望可以看看带子，再和我们碰碰，交换交换意见。我把带子交给秘书去放，坐回沙发心里合计，明明是要指示，还说交换意见，谁敢交换啊。
录像带在播放，张台紧张地看着屏幕，只有我和宁头比较轻松，还简单交换了点意见心得。片子是我编的，看过无数遍了，自己反而看不进去。无聊中，我就在那看着王副市长。他看带子的样子十分专注，精神状态也不像一个忙碌到晚上六点多的人，一直保持着挺拔的坐姿。从早忙到晚，又跑到巨丰水库去开了一下午现场会，中间还不知道被大领导“交流”过多少次，如今依旧表现出饱满的精神状态，他累不累呢？我想起除夕夜那晚，他在书房里睡着了，疲态尽显，不禁感慨：领导实在不是人当的。只要在公众面前，做领导的就老得撑着那一副架势，这种透支精神的生活，是否也是对身体的摧残？
看完带子，王丙一副市长给与了高度的评价，这是我一开始就想到了的。接下来，他说了很多专业的废话，也是我一开始就想到的。回去后海贵人和我说，她很想知道，一定让我重复下，我对她说我给你写下来吧，那就是一句话：此处略去2000字，如果实在有意了解可参阅各种会议讲话新闻稿。
其实，这些我们都可以预想得到，关键是在等他说：不过……
费了半天唇舌，那只靴子也不落下来，我们一颗心也都悬着，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在我们普遍感觉到欢欣鼓舞、备受鼓励，甚至有点悠悠然的时候，王副市长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呢……”
